啪!


    朱棡拍案而起,看向布政使徐本:“朝廷要修築廣州城,這無可厚非,該給多少錢糧,那都是定好的,竟有人敢伸手拿百姓的糧食,豈有此理!去,將都指揮使司的人給本王找來!”


    徐本趕忙安排人去喊楊英,身體直打顫。


    這才半天時間啊,那些書吏都有五個人寫得手抽筋了,堆積的狀紙已經四尺高了,四尺啊,都超過人腰了!其中可是有不少是衝著布政使司來的,甚至還有點了自己名的……


    趙堅這會也堅不起來了,已經有些搖搖欲墜。


    楊英、胡通很快便趕了過來,朱棡看了看兩人,指了指眼前烏泱泱的百姓,厲聲道:“本王就一句話,築城至今克扣了多少糧食,今日便全都給我補上!日後誰若是敢伸手,老子要了你們的命!”


    楊英冷汗直冒,又不敢反對,隻好連連答應。


    朱棡還不算完,喊道:“定遠侯在泉州府征調徭役時,每日清晨先給百姓發糧,糧到手,活開工,每個月還給百姓發錢!本王是沒辦法停了築城之事,但不管你們如何節省,用什麽法子,從今日起,每日給百姓發糧,另外每個月給每個築城百姓發三百文錢!”


    楊英吃驚地看著朱棡,趕忙說:“王爺,這發錢之事可使不得——”


    朱棡拍打得桌子當當響:“本王說發,就必須發!”


    楊英為難至極,但也不敢招惹怒火中的朱棡,領了命令之後,帶著胡通走至一旁,問道:“現在晉王要咱們發糧、發錢,你說咋辦?”


    胡通哭喪著臉:“以前克扣的糧可全都是分了的,這下從哪裏弄如此多糧填這窟窿。”


    楊英抬手按了按腮幫子,隻感覺牙疼得很:“糧食的窟窿,咱們砸鍋賣鐵,將貪來的東西變賣了,也未必能填補了這些窟窿。還有那每個月每人三百文錢,晉王到底算過沒有,這可是三萬人築城啊,一個月就是九千兩銀,娘的,收賄賂時最多一次才三千兩,這九千兩如何給得了?”


    胡通歎道:“這筆錢應該布政使司出啊,為何讓我們出,咱們隻是督造的,又不是負責出錢糧的。”


    楊英看著胡通,神情嚴厲:“你到現在還看不懂晉王為何讓我們出錢?因為那一堆狀紙裏,有太多狀告我們貪汙、克扣的了!”


    胡通不理解:“難道布政使司沒貪,按察使司沒貪?”


    楊英落寞轉身:“貪了的,晉王不會放過一個,我們補我們的窟窿,他們也有自己的窟窿要補啊,你以為事情那麽容易結束嗎?不,晉王在告訴我們,怎麽吃進去的,怎麽吐出來!”


    朱棡在摔看狀紙,然後發火,訓斥官員。


    韓宜可在看卷宗,然後發火,杖責罪囚與官員。


    還有一群人在散播晉王為民做主,永嘉侯病倒等事,顧正臣則帶著嚴桑桑等人,穿行在寂寥的街道中,到了府學門外。


    開著半扇門,周圍不見一人。


    邁步走了進去,顧正臣看著寂靜的府學院子,眉頭微皺:“這落魄的樣子與當年的泉州府學差不多。”


    嚴桑桑環顧著周圍的環境:“朝廷恢複科舉的事已經傳入了廣州,按理說,這個時候府學應該有朗朗讀書聲才是,該不會這裏的師生都去了布政使司前街看晉王去了吧?”


    顧正臣笑道:“倒也不是不可能,王爺親至,還坐在那裏收狀紙,這可不隻是給百姓看的,也是給士子看的。朝廷停了科舉,許多讀書人根本沒有出頭之日,心裏對朝廷窩著火呢,即便是重開科舉了,這火氣也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消除的,畢竟耽誤了七年歲月。”


    嚴桑桑恍然:“怪不得夫君讓晉王坐在外麵,不入布政使司衙門。”


    顧正臣信步而行:“士人見王爺如此,自然對朝廷的火氣小了一些,加上王爺為民做主,那皇帝臉上不也有光,為這樣的朝廷辦事,自然也就心甘情願了。前麵就是明倫堂了吧,似乎有人在。”


    “還真有人。”


    嚴桑桑通過窗戶看到了裏麵有人走動。


    接近門口時,裏麵傳出了討論聲。


    “開海有何好處,靡費國帑,隻能讓那些商人賺得盆滿缽滿,對朝廷、對百姓有何益?讓我說,還不如關了市舶司!”


    “工賢兄,泉州開海這些年,那可以說是利國利民,怎麽到了你這卻隻有商人利,不見利國利民了?再說了,這是先生自京師從格物學院裏討來的題,你討論歸討論,怎麽還動了怒?”


    “鄒大舟,你還看這格物學院的卷子作甚,咱們可是要參與科舉的人!聽說格物學院不唯聖賢論,許多人就不怎麽背誦聖賢書,你說說,那麽多聖賢之言,窮經皓首尚且未必能得其真理,窺其門道,格物學院倒好,學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叫什麽,叫歧路,歪門邪道!”


    “陳工賢,這話就不對了,宋師支持格物學院,就連宋師的弟子,那也是考到了格物學院去的。怎麽,你我比宋師的弟子更高明,更看不穿?”


    裏麵沒了聲音。


    顧正臣站在了門口,看著裏麵爭論的兩個書生,皆是方巾儒袍,隻不過裏麵手持卷子的人更顯年輕,但也有三十歲左右了,一張方臉,大眼睛很是明亮,下巴上隻有少量的胡須,站在講台附近的儒生則是長臉,大致三十五六,胡須倒是茂密且長。


    “你是?”


    鄒大舟放下手中的卷子,看著顧正臣問道。


    顧正臣走了進去,看了看簡單的教室,隨後便直接坐在了低矮的桌子上,嚴桑桑跟著也坐了下來,林白帆則站在了外麵,根本不打算進去。


    “這裏是府學明倫堂,女子不可入!”


    陳工賢開口。


    顧正臣嗬嗬笑了聲:“方才聽你們在討論格物學院的試卷,那試卷我知道,三道題,第一道題考問吏治如何通達,第二道題考問開海利弊幾何,第三道題考問證明自我,留名於世。怎麽,你們隻在論第一、二道題,卻對最重要的第三道題毫無看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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