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門突然打開,隨後是兩隊軍士蜂擁而出,列為兩排,站在了顧正臣、嚴桑桑等人兩側,手中長槍端著,槍尖雖是斜對天,可隻要往下壓低一隻手的距離,那便可以攻擊刺出。


    指揮使胡通邁步走了出來,看了看顧正臣等人,見顧正臣與朱亮祖描述的相差無幾,便抱拳道:“廣東都司下屬指揮使胡通——見過定遠侯!”


    顧正臣看了看左右威猛的軍士,輕蔑一笑:“胡指揮使,什麽時候都司營地開始搬到侯府裏了,確實,有你們日夜護衛,永嘉侯睡覺都不懼小賊了吧?說來慚愧,身為定遠侯竟沒有如此待遇,待顧某迴京之後,一定將此事奏知陛下。不過定遠侯府在京師,調不來都司的兵馬,你說,我要不要給陛下說說,將神策衛、廣武衛或是豹韜衛駐紮在府中?”


    胡通臉色驟然一變。


    原本是想給顧正臣一個下馬威,讓他畏怕,可不成想竟成了把柄。這事一旦傳入京師,那朱亮祖就是十個腦袋也保不住了,畢竟徐達、李文忠這些國公家裏也不可能有朝廷的軍隊駐紮……


    胡通總算是領略到了顧正臣的厲害,這一見麵就是殺人的刀子,趕忙迴道:“定遠侯說笑了,我等是永嘉侯臨時調來,保護定遠侯。畢竟這廣州不算太平,還有人動輒斷人手、刺人手掌、毆打他人。”


    顧正臣哈哈一笑:“哦,竟還有如此惡行,那你們抓到他沒有?”


    胡通微微眯了下眼,板著臉道:“永嘉侯是要親自抓惡人的,隻不過惡人跑了,一時半會沒抓到,興許今晚能抓到。”


    顧正臣打開折扇,儒雅地扇著風:“既是如此,那倒要好好看看永嘉侯的本事了。去通報吧,就說定遠侯來了!”


    胡通愣了下。


    去通報?


    我們為啥站在這裏,你以為永嘉侯不知道你來了?還通報,想幹嘛,讓永嘉侯迎接你不成?


    胡通想了想,側身請道:“永嘉侯已在鎮海樓上等候定遠侯,下官願為定遠侯帶路。”


    顧正臣不為所動,站在原地:“胡指揮使,這裏是侯府,你不是侯府的管家,也不是侯府的下人,更不是侯府的驅口,而是大明廣東行省都指揮使司下的指揮使,帶路這種事,是你該做的嗎?”


    驅口者,奴隸也。


    這就是屬於罵人了。


    胡通臉色鐵青,卻也無法反駁。


    確實,這不是都司裏麵,也不是軍營之中,將官帶路很正常,這是侯府,換句話說,這就是朱亮祖的家。這家裏的事,自然由家裏的人來辦,不是家裏的人做這種事不合適。


    胡通看著一臉笑意的顧正臣,咬了咬牙,看向副官:“去通報永嘉侯,定遠侯到了!”


    副官領命而去。


    沒多久,管家朱六順小跑而來,對顧正臣恭恭敬敬行禮,然後道:“永嘉侯已在布置酒菜,在鎮海樓中給定遠侯接風洗塵,小子這就給定遠侯帶路。”


    顧正臣深深看著朱六順,沒有再爭執什麽,便帶著嚴桑桑、蕭成、林白帆走了進去。


    亭台閣榭,到處都是。


    向北是山,鎮海樓便建在山上,還需要拾階而上,等到了鎮海樓之下,都快小半個時辰了。


    朱六順看了看顧正臣身後的蕭成、林白帆,為難地說:“永嘉侯說了,此番宴請,無須什麽護衛,粗人就不必入內了。”


    顧正臣將折扇收起,別在腰間:“既然是永嘉侯的吩咐,你們就在這樓下候著吧。不過這位是本侯的女人,永嘉侯若是不讓帶,那這頓飯不吃也罷。”


    朱六順沒聽說過顧正臣下南洋還帶了女人,不過男人嘛,多納幾個妾實在是很正常,朱亮祖的妾都快兩位數了。


    “既然是紅顏在側,自然需要陪在身邊。”


    朱六順引著,將二人送至五樓,對裏麵通報了聲,轉身便對顧正臣、嚴桑桑道:“請吧。”


    顧正臣上了進去,鋪麵暗香而來。


    四麵的窗戶一律打開著,垂有數條一尺多寬的紅色帷帳,在威風裏擺動。


    一個個琉璃盞裏點著燭火,將閣樓照得通明。


    朱亮祖威嚴地坐在北麵,身後還站著一位美麗的女子,見顧正臣走來,朱亮祖起身走了出來,大聲笑著。


    顧正臣拱手行禮:“見過永嘉侯。”


    朱亮祖至近前仔細看了看顧正臣,又暼了下嚴桑桑,嗬嗬兩聲:“若不是本侯放出風聲設宴,定遠侯是不是不願給咱個麵子,來這裏吃頓便飯?”


    顧正臣滿臉堆笑:“哪裏的話,既然來了這裏,自然是需要登門。本來顧某想花幾日在廣州采買一些禮物,權當手信撈來,也免得失禮。可永嘉侯發了話,我又惦記自己那幾個不成器的部下,這才匆匆而來。不過永嘉侯放心,我已差人去為永嘉侯準備禮物了。”


    朱亮祖轉身走了迴去,坐下來,安排顧正臣、嚴桑桑落座,命人添了雙碗筷後,道:“還是定遠侯雅致,出海身邊還能有美人相伴,如此風流倜儻,又是朝廷重臣,實在是令人羨慕。”


    顧正臣含笑迴道:“她啊,山裏出來的野丫頭,如何都比不上永嘉侯身邊的這位女子,觀其氣便知出自大富大貴之家,如此千金之體入了這侯府,想來也能給永嘉侯帶來不少財氣吧?”


    朱亮祖臉色微冷,對這種陰陽怪氣的話很是不受用,擺了擺手,直說了:“顧正臣,這裏沒什麽外人,咱們兩個今晚就在此處,這裏,說道個清楚。”


    顧正臣知道朱亮祖沒什麽文化,是個妥妥的粗人,敞開了說話反而更合適,便應聲道:“永嘉侯想說什麽?”


    朱亮祖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丁慎的一條胳膊,萬閑的一頓毒打,廣州右衛被水師圍了起來逼問給出招冊,你做出這些事,是當真想給我為敵不成?”


    顧正臣接過嚴桑桑遞來的酒杯,眯著眼看著杯中酒水,緩緩地說:“與永嘉侯為敵,我自然是沒這個膽量。丁慎、萬閑等人挨打見了血,都是該得的。至於圍了廣州右衛,那也是為了市舶司利益著想,永嘉侯應該知道,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市舶司的錢,可都是我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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