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亮祖麵無表情地看著趙海樓:“他再多身份,也不是開國侯!論軍功,老子比他多!你想用定遠侯壓咱,怕是錯付了人!等著吧,你會看到顧正臣卑微屈膝的時候!”


    趙海樓嗬了聲,不再說什麽,不用人押就朝著外麵走去。


    竇樵、段施敏一身輕鬆,滿不在乎。


    這些年來跟著顧正臣混,大風大浪見多了,這點事實在算不得什麽。


    朱亮祖看著一堆招冊,臉色鐵青,顧正臣下手夠狠,速度夠快,這才多久,他竟然拿到了如此多份招冊,廣州右衛的這群人也真是沒有膽量,被人一嚇唬就張了嘴!


    孟書、萬閑被帶了過來。


    萬閑見朱亮祖坐在大堂上,趕忙哭訴:“侯爺,那定遠侯欺辱我等,為了逼我們招供,連刀子都橫在了我們脖子上,我說了侯爺的名號,竟被定遠侯一頓毆打,侯爺要為我們做主啊……”


    指揮使孟書眉頭微動,並沒說話。


    朱亮祖火氣更大了:“咱沒招惹他,他竟招惹起咱了!可惡至極,今晚他若沒個交代,定要他離不開鎮海樓!”


    萬閑見朱亮祖願為自己撐腰,於是又說了一件事:“還有那趙海樓,仗勢欺人,丁慎的胳膊都被他砍斷了!”


    “什麽?”


    朱亮祖豁然起來:“斷了一條胳膊?”


    萬閑點頭:“千真萬確,當著我們的麵砍斷的!”


    朱亮祖緊握拳頭,旋即一揮胳膊,桌案上的筆墨紙硯與殘餘的招冊等都被掃了出去,這還不解氣,雙手一發力,將桌案都給掀翻了出去,喊道:“顧正臣!”


    虞常走出了廣州右衛營地,卻不知道去哪裏找顧正臣,廣州可不小,鬼知道他跑哪裏去了,但找顧正臣這事也不需要自己去辦,虞常當即將消息傳給了碼頭的水師與市舶司的蘇先秦……


    番禺縣衙。


    大堂門外,人頭攢動。


    堂上,驚堂木拍響。


    身著官袍的道同威嚴地看著堂下跪著的陳顯,厲聲喊道:“你還敢狡辯,你以錢財收買永嘉侯,強行將你兒陳覃的枷鎖打開放了出去,陳覃逃匿在外,是你罪一!陳家操縱糧價,串通一應糧商,強行將米價從一石四錢銀,提到了一石七錢銀,是你罪二。以商人之身,出入府衙後堂,想要承攬府衙農稅,是你罪三……”


    顧正臣看著大堂之上的道同,目光掃向了一旁的師爺,不由愣了下,偏頭對朱棡道:“你可認得出那個師爺,東麵那個消瘦青袍之人。”


    朱棡眯著眼看了看,搖頭道:“先生,弟子不認得。”


    顧正臣淡然一笑:“認不得,可你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嚴桑桑輕啟朱唇,壓低聲音:“他就是韓宜可,我去遼東時,路過宛平縣,聽說他名氣不小,便翻牆看了看,確實是個好官。”


    去遼東時?


    顧正臣深深看了一眼嚴桑桑,這個女人為了自己暗中付出了許多。


    當年被納哈出十萬圍城,那是何等危險,她竟孤身一人,獨闖而去,雖然她到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兩人也沒在遼東碰麵,但這份情顧正臣記得。


    朱棡有些驚訝,趕忙問:“是他,可他不是被委任為廣州知府……”


    一個知府,當上了一個知縣的師爺,這事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顧正臣眯著眼看向韓宜可,輕聲道:“這倒是個隱藏蹤跡,了解廣州的絕佳身份,在道同身邊,而不是在布政使徐本身邊,看來韓宜是打定主意,站在道同身邊想試試能不能扳倒永嘉侯了。”


    朱棡肅然點頭。


    從市舶司蘇先秦提供的情報,從進入廣州之後的見聞,整個廣州的亂象不管七拐八拐還是拐多少個彎,無論是軍胡來,還是官不作為,背後的根源都是朱亮祖。


    沒有朱亮祖放縱,底下的軍士不敢亂來,不敢胡來。沒有朱亮祖的庇護,大戶們也不會如此囂張,對抗官家。


    整個廣東,公開與朱亮祖作對,又被朱亮祖抽打幾次而不改的,就一個道同。


    現在韓宜可來了,站在了道同身旁,其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雙方聯手,抗一抗朱亮祖的權勢。


    朱棡低聲問:“先生為何不留在廣州右衛,這樣一來,咱們說不得可以將他那五千人給打趴下,順帶將其抓起來,扭送至京師!隻要咱們動作夠快,手段夠霹靂,沒有人會說出什麽,更沒有人敢亂來。”


    顧正臣微微搖頭:“直接與他起正麵衝突並不合適,說到底,咱們確實對廣州右衛沒什麽治理之權,即便是金陵知道了,也未必會因這件事懲罰於他。韓宜可在這裏想來也是想親眼看看永嘉侯到底如何猖獗,咱們也一樣,避其鋒芒,看看廣州百態,他日反擊時,也好犀利一些。”


    朱棡嘟囔了句:“父皇還不信我不成……”


    顧正臣拍了下朱棡的肩膀:“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我想告訴你,知道真相,往往需要站在暗處好好觀察觀察。日後你也是需要挑大梁,說不得還會主一方,底下人若是刻意蒙蔽,堵了你的耳目,你如何知底下的水深火熱?要深入底層,看看大多數人的生活,這樣你才不會被迷惑了眼,以為這世上人人是富家翁、人人不愁吃穿……”


    朱棡看著顧正臣深邃的目光,凝重地點了點頭:“弟子謹受教。”


    大堂之上,陳顯依舊巧舌如簧,見道同還步步緊逼,不由喊道:“說我賄賂了永嘉侯,這不是誣陷我陳家,還是誣陷了永嘉侯!道知縣,如此明目張膽誣陷開國侯,難道你不怕死嗎?”


    道同拍案而起:“陳顯,是不是誣陷你還不清楚?在陳覃被抓之後,你便親自帶了諸多禮物去了永嘉侯府,出門時空著手而出,這些可都是數名衙役親眼所見。既然你還不認,來人,帶陳伯!”


    陳顯臉色一冷,轉身看去,隻見管家陳伯被拖了過來,陳伯上了堂,一看是道同那張死人臉,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麵對道同的喝問,陳伯迴道:“我們從來沒有賄賂永嘉侯!是你犯了錯遭了永嘉侯鞭打,這才有意誣陷陳家與永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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