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帝要聽動靜,那就鬧大一些吧。


    顧正臣肅然道:“還請張統領轉知陛下,我們缺十裏推車、馬車,缺兩萬運輸人手。”


    張煥喉嚨動了動:“需要這麽多人手?”


    顧正臣踩了踩甲板:“船吃水深,直說了吧,就現在的龍江碼頭,寶船是不可能直接停靠過去的,稍有不慎就可能擱淺,轉移貨物,運輸貨物,都需要人。”


    張煥知道龍江碼頭水深兩丈多點,寶船一般滿載出航時吃水是一丈半,這丫的是裝了多少貨物,能增加半丈吃水?


    “還需要什麽?”


    張煥問道。


    顧正臣看向朱樉、朱棣等人:“你們是先一步迴金陵見陛下,還是隨船隊一起入京?”


    “自然是一起。”


    朱樉、朱棣等人毫不猶豫。


    最榮耀的時刻怎麽能缺席,老爹晚一天見也不打緊。


    顧正臣點了點頭,對張煥道:“那就麻煩再給我們準備三百戰馬吧,迴去也好讓這些人風光一些,畢竟立了功勞。”


    “我會轉知陛下。”


    張煥抱拳朝著船舷走至,翻身上了繩梯看向顧正臣,言道:“寶鈔疲軟了半年,顧千戶要迴來,寶鈔一下子就變得堅挺無比,可見顧千戶的能耐之大,令人震驚。”


    顧正臣凝眸,看著張煥沒了身影,心頭微微一沉。


    張煥的這番話,含著幾分意味,似乎是在告訴自己,皇帝對自己的名聲、能耐有些震驚,亦或是,有些忌憚。


    在老朱手底下,本事大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周宗走至顧正臣身旁,打斷了顧正臣的思索:“殿下一直盼著顧千戶迴來。”


    “殿下還好吧?”


    顧正臣收迴思緒問道。


    周宗含笑點頭:“很好,都很好。”


    “都?”


    “還有顧千戶的妹妹。”


    顧正臣愣了下,不安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在我離京這段時間裏,太子與青青經常走動?”


    周宗想了想,搖了搖頭:“也不是經常走動。”


    顧正臣鬆了一口氣。


    周宗慢悠悠補充道:“有時候不走動,都是坐在亭子裏,或待在房間裏……”


    顧正臣瞪大眼,一把抓過周宗,咬牙道:“他們成婚了?”


    “還沒。”


    “既然沒有,怎麽能跑一塊去!若是我妹妹被欺負了,我饒不了——”


    “饒不了誰?”


    “饒不了——我自己——”


    顧正臣要吐血,雖說自己不在意這個那個虛名虛禮,可皇室很重清白,若這兩個家夥偷偷摸摸做出點見不得人的事,那顧青青一旦正式進入東宮,那就徹底抬不起頭來了,甚至還可能被人戳脊梁骨,哪怕是有了孩子,暗地裏也可能有風言風語。


    “轉告殿下,就說臣在外麵學了一套拳,迴去找殿下切磋切磋!”


    顧正臣強壓不安。


    周宗嗬嗬一笑:“一定將話帶到。”


    周宗來這裏就隻是看看顧正臣和一幹弟弟的,見人都沒事,便下了船。


    倒是徐允恭這個家夥不幹人事,將徐達帶到了船艙裏,當顧正臣找到徐達的時候,這家夥正往袖子裏塞銀子。


    娘的,誰說的徐達不好財!


    徐達看到顧正臣,還多塞了幾個銀錠,然後走向顧正臣,道:“你知不知道,銀鈔失衡時,朝廷為了減輕錢莊壓力,曾下令官員一律不得與民爭先,並要求官員盡量不去錢莊兌換錢鈔。”


    顧正臣請徐達坐了下來,問道:“然後呢?”


    徐達嗬嗬一笑:“然後?不少官員擔心被言官彈劾,被檢校發現,不敢去錢莊,然後去了一個名為冬青的地下錢莊,將手中的寶鈔換成了銀子,一貫寶鈔,換八百文錢。”


    “現在好了,你一迴來,寶鈔走強,一貫寶鈔可以兌一千文錢了,甚至因為市麵上的寶鈔少,私市上一貫寶鈔可以換一千多文。你想過沒有,這一進一出,損失的可不隻是商人,還有官員,大家都哀鴻遍野啊。”


    顧正臣看了看徐達沉甸甸的袖子:“所以,魏國公府窮了?”


    徐達哈哈大笑:“那倒不至於,不過吃了虧的官員是不高興的,不高興了就容易罵人,你最好是小心點。”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顧正臣反問。


    徐達淡然一笑:“人家原本已經虧了一道了,隻要寶鈔繼續貶值下去,他們就是賺的,手中的銀子就是值錢的,可因為你迴來,還帶來了不知數量的金銀財寶,寶鈔一下子值錢了,他們被硬生生割去一塊肉,這筆賬——你覺得他們會算到自己愚蠢,看不穿局勢,還是算到你顧正臣立功的不是時候……”


    顧正臣無奈攤開手:“如此說來,出去打個海賊竟得罪了一大群人,為國弄來財富,還成了一群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徐達點頭:“差不多。”


    顧正臣想了想,釋然一笑:“既然如此,那這次入京,我可就不能風風光光的入城了,需要淒慘一些。那就請罪吧,林白帆,找出一身布衣來,最好是再給咱找點藤條,咱也來個負荊請罪。”


    “你這罪名,怕是不好找。”


    徐達開口。


    林白帆補充了句:“那什麽,老爺,藤條也不好找,咱船上實在沒那玩意。”


    顧正臣瞪了一眼林白帆:“讓人去岸上砍去!”


    林白帆無奈退下。


    顧正臣看向徐達,言道:“這次銀鈔的問題最開始並不明顯,若沒有人推波助瀾,至少需要兩三年才會有前段時日的失衡之態。如此一番騰挪折騰,銀鈔失衡的隱患暫時消除了,可官員、商人的財富少了,這些人如何叫罵,我倒是不介意。可魏國公,陛下那裏……所以,總需要個小罪名,給陛下發發火氣才好。”


    徐達也知道朱元璋自廢除中書行省之後脾氣就有些暴躁,決策也有些過急,有時候過於武斷,加上猜疑心加重,並不好伺候。


    這也是必然,一天十二個時辰,七個時辰不是批閱奏折就是訓斥官員,一天天幾百件事,沒個好好休息的時間,連個商議事情的人手也沒有,這些活還必須你來辦,有些事不管熬夜多晚,都需要拿出個主意來……


    最可惡的是有些奏折妙筆生花,可就事論事的字眼,就那麽幾行字,看得令人頭疼,弄個奏折,還需要兼帶文字提煉、文字分析功能……


    如此高強度,十天半個月還能拚下,可連續半年,這誰能熬得住,脾氣不暴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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