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大船!”


    李承義簡短地迴道。


    顧正臣凝眸看著李承義,拿出一枚銅錢,在手中翻動著。


    占城國幾次攻打安南國,多是走陸路,不是不想多路出擊,也不是不想走海上,是因為缺乏戰船。


    現如今的占城也好、安南也好,無論河船還是海船,規模都無法與大明相提並論,甚至連泉州港裏的商船都比不上,絕大部分依舊是容納十餘人的小船,隻有少量的大船。


    製蓬峨想要大船是有道理的,一旦擁有可堪一戰的大船隊伍,完全可以派一支軍隊沿河而上,直接抵達升龍城外圍,哪怕不去升龍城,也足以調動安南大量兵力,為主力作戰提供更好戰機,若冒險一點的話,偏軍也不是不可以創造奇跡。


    隻是——


    朱元璋必然不會答應給占城國大船,畢竟這等同於直接幹預了占城國與安南國的戰爭。


    “這事,最好不要公開提。”


    顧正臣言道。


    李承義歎息不已:“果然還是沒可能。”


    顧正臣想了想,嚴肅地說:“公開提自然是沒可能。”


    李承義眼神一亮:“老爺的意思是?”


    顧正臣淡然一笑:“如果哪天製蓬峨散步的時候,不小心撿到了大船的圖紙,那也不是不可能。隻是這圖紙也不是短時間內能掉到製蓬峨散步的地方……”


    李承義問道:“需要製蓬峨做什麽?”


    顧正臣握住銅錢,沉聲道:“占城國有許多地方適合建造港口,若是製蓬峨答應讓大明租賃一座港口,給他大船圖紙也不是不可以。”


    “租賃港口?”


    李承義臉色一變,搖頭道:“製蓬峨不是昏庸之人,他雖然需要大明的支持,但絕不會允許大明的力量進駐到占城國內,更不要說將港口交給大明。”


    顧正臣微微點頭:“沒錯,現如今製蓬峨是不會答應,不過日後就不好說了。”


    李承義皺眉:“何意?”


    顧正臣抬了抬手,直言道:“占城國並不會一直勝利下去,也不具備直接消滅安南的力量,安南不死,占城國遲早會死,這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當局勢不利占城國時,製蓬峨隻能用盡辦法來守住占城,到那時,別說一座港口,就是全部港口租賃給大明,他也不得不答應。”


    “當然,為了消除製蓬峨的擔憂,可以告訴他,大明租賃的港口,護航軍士沒有占城國王的許可,不會走出港口三裏,主要用於商船停泊,貨物囤積、中轉貿易。”


    李承義苦澀不已。


    說再多,這狼子野心也是一眼可見,不就等同於駐軍在了占城國……


    顧正臣補充了一點:“另外,如果占城國出現變故,可進駐港口,大明負責其安危。任何敢於進入大明租賃港口的敵人,都將視為對大明開戰,大明水師將會全力反擊……”


    李承義喉嚨咕咚幾次,低聲問:“這——皇帝能答應嗎?”


    “皇帝都不知道,答應什麽。”


    顧正臣很直接地迴道。


    李承義傻眼,老爺啊,你這是空手套白狼,同時還忽悠人啊……


    不過,有了這個保障的話,製蓬峨未必不會心動,哪怕有朝一日他兵敗了,至少可以保全王室子孫,以圖謀後勢。


    李承義明白了顧正臣的安排,談論了諸多細節之後,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老爺公然殺掉高麗使臣,被皇帝削去爵位,南洋的布置還能保證嗎?”


    顧正臣冷峻地看著李承義,問道:“你跟過我,認為我是如此魯莽之人嗎?”


    “不是!”


    李承義在泉州府時當顧正臣的師爺,親眼見證了卜家大案的起始,顧正臣敢於不經刑部、皇帝勾決而殺人,說到底還是因為得到了皇帝的許可,而他在整個破案過程中,更多是沉穩、謀而後動,算得上有勇有謀,智慧過人,這樣的人不太可能蠻橫、不計後果做事。


    顧正臣走至李承義身旁,低聲道:“等占城使臣返迴時,我要你帶幾個人一起南下。”


    “南下到哪裏?”


    “自然是占城國。”


    “好。”


    李承義沒問帶幾個人,帶的人是什麽身份。


    既然顧正臣做事有分寸,有策略,那自己就不需要多操心了。


    顧正臣走至門口,停下腳步,迴過身看著李承義,笑道:“能見到你,真好。希望有朝一日,我們能在南洋把酒言歡。”


    “老爺,慢走。”


    李承義行禮。


    顧正臣拉開門,走了出去。


    李承義看到了一個個軍士隨顧正臣而去,不由得震驚。


    都說顧正臣失勢了,可現在怎麽看都不像是失勢的樣子。


    走出會同館,毛驤驅馬至顧正臣的馬車旁,問道:“顧千戶與那李承義說了什麽?”


    顧正臣打開簾子看了看毛驤,輕聲道:“毛指揮使,陛下讓你來,沒讓你問話吧?既然沒讓你問,那最好是什麽都不知道。”


    毛驤臉色一變,沉聲道:“好!”


    顧正臣落下簾子,對趕馬車的蕭成喊道:“迴家,睡覺。”


    蕭成答應一聲,驅馬緩行。


    毛驤看著顧正臣的馬車,握了握手中的韁繩,一臉不甘心。


    這個家夥分明應該去句容衛,可他偏偏賴在京師不走,著實可惡!


    夜見占城使臣裏的人,其中必有謀劃,就是不清楚顧正臣到底在想什麽,籌劃什麽,也不清楚皇帝為何還會縱容他,允許他至會同館。


    顧正臣返迴府邸之後,坐在書房裏,提筆寫了一封信,然後交給蕭成:“你告訴他們,隨占城國使臣一起撤退,沒有人會盤查他們,安心等待。”


    蕭成接過信,轉身離開。


    顧正臣沉思良久,才迴房休息。


    隨著年味越來越重,府裏也越發喜慶。


    臘月二十八時,徐達聽說顧家辦什麽燒烤宴,聞著香味就去了,還帶上了徐允恭,鄧愈想研究研究什麽是燒烤,便帶鄧鎮一起登門,朱標覺得明年迎親,多少需要拉近點關係,自己出麵不合適,索性就讓朱樉、朱棡、朱棣、朱橚一起上門了。


    靖海侯吳禎迴來了,讓吳忠提了個豬頭上門,說什麽謝師恩。


    一群武將勳貴,連帶著一群年輕新銳,齊聚在了顧府之中。


    炭火炙烤,香氣撲鼻。


    一場新的風暴,悄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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