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城,下街口。


    三春海貨鋪,後院中。


    晉商蔡昭抓起一把肉蔻,聞了聞味道,享受地說:“好東西啊,今年又能賣個好價錢。”


    掌櫃林溪匆匆走來,對蔡昭喊了聲:“東家……”


    蔡昭迴過頭看向林溪,剛想說話,就看到了林溪身後氣唿唿而來的先生龐老人,連忙上前行禮:“先生這是?”


    龐老人憤怒地喊道:“豎子不可教!老朽可不敢留在此處!告辭!”


    蔡昭臉色一變。


    這裏的豎子不是說自己,而是說自己的獨子蔡源,這家夥二十歲了,偏偏不好學問,也不好經商,典型的好吃懶做,隻顧享受!找了十幾個先生,就沒一個能教他超過三日的,甚至有些先生教不到一堂課便甩袖而去。


    這樣下去不行啊,也不知道是婆娘不爭氣還是自己不爭氣,這都娶了四個小妾了,也不見肚子裏有動靜,估摸著可能再也生不出來了,若是蔡源廢了,這家大業大,誰來繼承?


    按照蔡源那小子的敗家程度,就是給他留下萬貫家財,也擋不住他兩三年揮霍,又不懂營生,遲早會餓死!


    “氣死我也!”


    蔡昭對不成器的兒子很是憤怒,抓起一旁的木棍就打算去找蔡源算賬,卻被掌櫃林溪一把拉住:“東家,那什麽,胡東家來了。”


    “哪個胡東家?”


    “徽商胡大山。”


    蔡昭震驚地看著林溪:“你說誰?”


    林溪正色道:“胡大山,胡東家!”


    蔡昭深吸了一口氣,胡大山可是金陵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商,這兩年憑借著泉州出海獲利頗豐,整個金陵想要見他的人不少,可都不容易。


    自家不過是出海裏小商戶,和胡大山等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怎麽他竟然來到咱家鋪子上來了?以他的身份,但凡發個請帖,自己都得樂嗬嗬去他宅院裏走一遭。


    不明來意。


    蔡昭定了定心神,道:“去請,好好招待,惹他不高興了,咱們搭船都未必搭得上去!”


    林溪自然知道胡大山的能量。


    雖說胡家買賣與定遠侯沒啥關係,但隻要打聽打聽,誰不知道定遠侯的親妹妹就在胡大山的店鋪裏當掌櫃?僅憑這一點,誰敢說他們沒任何關係?


    會客廳房,茶香滿室。


    胡大山坐下,看著緊張的蔡昭,笑道:“蔡東家,胡某此番不請自來,隻是為了一筆買賣事,並無其他,還請放輕鬆一些。”


    蔡昭不解地問:“不知是什麽買賣,值得胡東家親自跑一趟?”


    胡大山正色道:“我們皆是商人,之前也見過幾麵,胡某就不繞彎子,有話直說了。”


    “請講。”


    蔡昭滿是認真。


    胡大山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輕聲道:“蔡東家老家是山西朔州?”


    “沒錯。”


    蔡昭皺眉。


    胡大山笑道:“胡家準備派一批人進入山西朔州,尋找煤礦,準備挖煤、運煤,以形成一種營生。不知蔡東家可否幫襯一二?”


    “煤炭買賣?”


    蔡昭眯著眼看向胡大山。


    山西煤炭多,這是不虛。


    隻是從山西挖煤,往哪裏賣?


    總不能運到金陵來吧,如此遙遠的距離,需要多少人力,多少成本?


    再說了,金陵附近雖然煤炭不多,但周邊還是有一些供得上,你從山西運來,定價低了虧本,定價高了誰會買?


    “胡掌櫃當真要去山西挖煤?”


    蔡昭總感覺不對勁。


    以胡大山的老道,不可能看不出其中問題。


    胡大山笑道:“若不是當真,怎麽敢來這裏叨擾。隻是我是徽商,手中掌櫃與夥計多不明山西之事,故此想到了蔡東家。”


    蔡昭略一思量,頷首道:“胡掌櫃莫要如此客氣,雖蔡某不太明白為何突然轉去山西挖煤,但既然胡掌櫃找上門,那蔡某自當全力幫襯。這樣吧,我願與胡掌櫃聯手一起挖煤,找煤礦我出人,安頓朔州我負責,隻占一成利,如何?”


    “這……”


    胡大山皺眉。


    一成利看似不多,可一想到顧正臣的布置與安排,那個未來,這一成可就很多了。


    胡大山搖了搖頭,嚴肅地說:“若蔡東家執意參與進來,胡某自不會拒絕,隻是一成利給不了,最多半成。”


    蔡昭臉色一變,起身道:“胡掌櫃,這樣不合適吧?”


    自己出人出力,要一成過分嗎?


    胡大山含笑看著蔡昭,平靜地說:“這是我能給的最大利。若蔡東家認為不妥,胡某可以去找其他晉商,金陵裏麵,還是可以找到一些。”


    蔡昭咬了咬牙:“半成就半成!”


    這筆買賣估計是要虧本,蔡昭臉上雖是不滿,但心裏卻很是高興。


    無它,做生意不能隻看一筆買賣的盈虧,需要考慮更長遠一些。一旦做成這件事,那蔡家與胡家就能綁在一起,日後走動也多。胡大山是巨商,後麵還有個定遠侯,僅僅是這關係,就足夠自己下點本錢了。


    胡大山與蔡昭擊掌,算是彼此約定好了,至於契約之事,需要後麵敲定。


    “方才進門時,看到龐老人氣唿唿而去,不知是何故?”


    胡大山問道。


    蔡昭哀歎一聲:“還不是犬子不學無術,我也算是倒黴,後繼無人,對不起祖宗啊。”


    胡大山咳了咳,輕聲道:“蔡東家,若是有人讓你出五千貫,可讓你兒子成才,你可願意?”


    蔡昭苦澀不已:“莫要說五千貫,就是八千貫,一萬貫,隻要兒子能成才,這錢咱也舍得給,總好過家產被揮霍一空!隻是這犬子性情頑劣,根本不服管教,請了多少先生都治不了他,龐老人算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可這不過教導了兩日……”


    胡大山笑了:“那蔡東家早點準備好五千貫錢鈔吧。”


    蔡昭愣了下,盯著胡大山問:“何意?”


    胡大山起身,彈了彈衣襟:“我收到消息,大明格物學院正在招生,隻要經得過考核,便可進入學院修習學問。”


    “大明格物學院?”蔡昭想了想,恍然道:“是大教場旁邊的那個格物學院?哎,犬子才認幾個字,如何能過考核……”


    胡大山露出狡黠的笑意:“除了考核之外,還有一個路子,那就是資助教育。格物學院為感念善人資助,會準其一子進入格物學院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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