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聚死之前,不少勳貴求情,甚至有人拿鐵券出來說事。


    鐵券,這玩意不光是榮譽,還是免死牌,那費聚家裏也有這玩意,皇帝你要不要看一眼?


    朱元璋說了,我在宮裏沒看到,殺他的時候他沒拿出來,那不能怪我,這東西需要在砍頭之前拿出來才有用。


    至於被抓的人有沒有機會,有沒有辦法將家裏的鐵券拿出來,那不是皇帝需要考慮的事,誰讓你不隨身帶著鐵券出門呢……


    費聚的死,事實上標誌著免死鐵券隻剩下了鐵券兩個字,免死那是免談。


    可也不知是什麽緣故,偏偏許多人還信這玩意,尤其是聰明絕頂的胡惟庸,就很眼饞李善長手裏的兩個鐵券,其他侯爺更愛護自家鐵券,還特意吩咐家人,一旦自己出了事,記得拿出來保命,別跟費家一樣,死了都沒拿出來……


    徐達、李文忠、鄧愈等人對費聚的死並不是多傷感,也沒有明顯的兔死狐悲,不是因為沒交情,而是因為費聚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碰了眾人底線。


    看不慣誰就搞暗殺,這是所有人都不允許的事。


    暗殺來暗殺去,估計所有人都沒安穩日子過,畢竟最擅長搞這東西的,不是勳貴宿將,而是親軍都尉府、檢校,若是皇帝喜歡上這一手,不公開弄死誰,喜歡玩陰險的暗殺,那晚上誰能睡得著,整日提心吊膽算什麽事?


    費聚死固然可惜,但告訴所有人,暗殺刺殺的後果很嚴重,任何人都不要以身犯法,這明顯更重要一些。


    朱元璋做事往往不會局限於單一事件,而是善於從單一事件裏演變出更多事件然後一並處理。


    殺費聚是單一事件,但朱元璋的動作並沒有停。


    在費聚死後第二天,朱元璋下了旨意:“凡參與刺殺顧正臣的軍士,驗明身份,滅三族。”


    這一道旨意傳出,可以說是震驚朝野。


    參與刺殺的十人,殺他們三族那可不是幾十人的事,而是三五百人的事,如此牽連,讓人不安。


    胡惟庸請求皇帝收迴旨意,被訓斥了一頓。


    李文忠請求皇帝三思,被踹了一腳。


    朱標進了華蓋殿,還沒到喝口茶的工夫就走了。後來還是馬皇後出麵哀求,朱元璋這才收迴旨意,改滅三族為滅門。


    這事還沒算完,當天下午,朱元璋便有了新的旨意:“天下承平,世道已安。扈從猖桀,為禍已生,苦害勳貴,特命,公從者減至六十,侯減至四十,伯減至二十……”


    原來公侯伯有大功勞,皇帝準許其護衛數量是一百二十人,這些年來,不少人借著各種名頭增加了護衛,尤其是帶兵的勳貴,在衛所中幫一些人脫籍後將其收為己用,這也是費聚能收買人心的一大原因。


    現在好了,皇帝借著費聚之事將風潮擴大,認為天下是安全的,不安全的是勳貴護衛,所以,一刀下去,公爵護衛直接砍去一半,侯爺砍了三分之二,伯爵就剩個零頭。一時之間,躲在牆角給費聚燒紙問候他兩句的大有人在……


    費聚死了,勳爵的護衛減少了,事情還是沒結束。


    還有毛驤與羽林衛。


    雖然羽林衛與泉州衛沒有分出最終勝負,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羽林衛被泉州衛的遊擊打法折騰得已是筋疲力盡,若不是顧正臣突然遇刺,羽林衛會被打得落花流水,連毛驤都會被活捉。可沒有明確的勝負結果,羽林衛的臉麵多少還是保住了。


    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毛驤參與了這次刺殺,朱元璋也認為這是費聚報複顧正臣的單獨行動,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嚴懲毛驤,但毛驤作為羽林衛指揮使兩次都沒有戰勝泉州衛這是事實。


    朱元璋將毛驤從正三品指揮使貶到了正五品千戶,將李睿自從三品指揮同知貶為從五品副千戶,將魏大鼎、喬成鬆等人從千戶貶為百戶,全都發到遼東馬雲、葉旺麾下,一邊築城,一邊立功,什麽時候功勞到了,什麽時候再調迴金陵。


    羽林衛幾乎完全被重組,除了保留了一千七百表現尚可的軍士外,剩餘三千八百人全都打亂,分散迴金陵各衛,然後重新遴選三千八百軍士,形成新的泉州衛。


    陳方亮這個剛進入大都督府的僉都督再一次被調了迴去,充當羽林衛的指揮使,被保留的沈勉成了指揮同知,莊貢舉因智勇雙全,被升為千戶。從實戰的角度看,泉州衛的戰力並不駭人,他們不敢正麵交鋒就是明證,這一點也讓朱元璋安心不少。


    犧牲的泉州衛百戶秦初七與軍士等人,被準許以千戶、副千戶待遇安葬並給了重恤,安排人打了棺,讓水師送迴故裏,隨行的還有瞿煥等一千餘人,黃森屏、於四野等人則主力則留在了金陵軍營中,等待顧正臣的醒來。


    泉州縣男府。


    張培、姚鎮、呂常言、林白帆等人站在月亮門外,沉悶得說不出幾句話。


    蕭成疲憊地走來,問道:“如何了?”


    張培麵帶悲愁:“燒退了,昨晚半夜醒來一次,很是虛弱,又睡了下去,到現在還沒醒。太醫換過藥,傷口沒有化膿的跡象。隻是時不時咳,有時候會讓傷口裂開。”


    蕭成握了握拳頭。


    那一箭肯定傷了顧正臣的肺,就是不知能不能徹底好起來。


    後悔,自責!


    後悔沒請旨跟著顧正臣,若自己在他身邊,應該能出手擋住這幾乎要命的一箭吧。自責沒想周全,應該讓顧正臣穿上盔甲,至少也應該內襯護甲。比試雙方用的是木刀、木箭,弓也不是強弓硬弓,誰能想到會在封鎖之下,冒出來手持致命利器的殺手!


    沐春匆匆走到月亮門,急促地說:“師傅醒了,師傅醒了。”


    張培、蕭成等人連忙走向顧正臣所在的臥房。


    張希婉端著羹湯碗,湯匙打起一些,輕輕吹了口,遞至顧正臣嘴巴,輕聲道:“夫君總算醒了,母親昨晚熬了一宿,被勸著休息了。”


    顧正臣咽下去,輕輕咳了兩聲,喘平了氣息,才苦澀地說了句:“大意了,沒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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