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落,血痕瞬間顯現出來。


    這裏不是刑部地牢,也不是某處宅院,而是鍾山之內。


    慘叫聲從慘烈到微弱,用了不到半刻時辰。


    徐達走向吳亨,沉聲道:“其他人都交代了,你還要死挺著不成?”


    吳亨被打得遍體鱗傷,微微抬頭看著徐達,哀求道:“給我個痛快。”


    “你想痛快?嗬,休想!”


    徐達咬牙,憤然道:“吳亨,親軍都尉府已經奉旨查抄了你的家,直說了吧,陛下對刺殺顧縣男一事極為震怒,誰參與其中,可不是一家人的事,而是三族的事!我知道,以你區區一個千戶,絕不敢做出這等事來,你非主謀,交代了,最多一個人死,交代不了,夷滅三族!”


    吳亨渾身一顫,瞪大眼睛喊道:“為了一個不起眼的顧正臣,陛下要做到這個地步不成?”


    “不起眼你為何要放人進去刺殺!”


    徐達揮起鞭子,直接抽在了吳亨臉上,鞭梢直抽中吳亨的左眼,眼眶裏冒出血來。


    吳亨痛苦不已,止不住地抖動,道:“是,是毛驤!他讓我這樣幹的。”


    “為何?”


    徐達追問。


    吳亨連忙說:“自然是不希望羽林衛輸給顧正臣,保住羽林衛的臉麵。”


    徐達下令逮捕毛驤。


    毛驤並沒有離開鍾山,麵對逮捕的軍士,沒任何反抗,到了徐達麵前,聽了吳亨的指控之後,毛驤嗬嗬笑了,隨後是放聲大笑。


    放肆的笑聲,在一陣風下吹散。


    毛驤陡然止住笑,喊道:“若是我毛驤所為,別說是夷滅三族,哪怕是九族,我也認了!可魏國公,我毛驤再下作,也不至於用這種手段!若我當真要動手,那也不需要等泉州衛發起決戰,早就讓人動手了,何必等羽林衛疲憊至極無力戰時再動手?”


    徐達搖了搖頭,肅然道:“毛指揮使,你立下軍令狀,輸給泉州衛提頭謝罪,被逼到絕境之中,什麽手段不能用?”


    毛驤知道自己說不清楚,也無法自證清白,隻好說道:“調查清楚殺手身份,我是否有罪,便一清二楚。”


    徐達命人將毛驤帶至另一處問詢,然後看向皇帝的近衛張煥:“我希望從吳亨口中得知那些殺手的身份。”


    張煥抬手,從後腰抽出一柄短刀走向吳亨,冷森森地說:“早就該我出手了。”


    吳亨的慘叫聲再次傳出。


    張煥的手段很簡單,就是劃出密集的傷口,出血,但很淺,都是皮肉傷,然後命人拿來鹽水與酒精,在吳亨頭頂掛了個木桶,木桶底部連了個竹管,封住竹管的布料緩緩地滴出水滴,正好落在吳亨頭頂。


    當鹽水滴得越來越多,流入傷口時,吳亨止不住慘叫起來,渾身青筋直冒。


    這種一點點折磨人的手段,著實不是誰都能扛得住,吳亨算是了不得的硬漢,可即便如此,熬到鹽水滴完,輪到酒精時,也熬不住了,終於意識崩潰,喊道:“帶頭的人是宣大曆!”


    “是誰指使他們入山的?”


    張煥逼問。


    吳亨哆嗦地說:“我不知道,是石應桂讓我在人來之後放他們進去,並讓我永遠閉嘴,否則,全家難保!”


    “石應桂?”


    張煥臉色一變。


    徐達豁然起身,衝著吳亨喊道:“你若是敢肆意構陷,陛下定不饒你!”


    吳亨已被折磨得快沒了性命,哪裏還有心思冤枉他人,一股腦全都交代了出來,隻想求個痛快死法。


    徐達帶張煥匆匆返迴城中,求見朱元璋。


    華蓋殿。


    朱元璋看著麵色凝重的徐達,問道:“有進展了?”


    徐達忙說:“據吳亨交代,帶頭之人是宣大力,而命令吳亨將他們放進去的卻是石應桂。”


    朱元璋凝眸:“石應桂?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徐達沉聲道:“平涼侯府,大護衛頭領。”


    朱元璋豁然起身,從桌案後走了出來,厲聲道:“你該不會懷疑平涼侯指使了這件事吧?”


    徐達知道朱元璋與費聚關係非比尋常,畢竟是結義大哥,雖然握著“任爾抓拿”的旨意,徐達也不敢貿然動平涼侯。


    “吳亨沒說是平涼侯指使,但石應桂參與其中,應是確鑿。”


    徐達留了餘地。


    朱元璋看向張煥。


    張煥道:“吳亨確實供出了石應桂。”


    朱元璋抬起手,指著徐達,下令道:“朕不管查到誰,哪怕是查到你徐達身上,該自囚也要自囚,何況是一個侯爺!抓,冤枉了他,大不了朕擺個酒宴壓驚!若坐實了罪行,朕容他,國法也不容他!”


    徐達深吸了一口氣,看來朱元璋這次是動真格了。


    既然如此,那就抓人吧。


    徐達帶兵趕往平涼侯府,卻在街道之上被五人攔住。


    帶頭之人,正是石應桂。


    徐達認識此人,一個驍勇善戰之人,跟著費聚多年,是費聚的心腹與死忠。


    張煥也沒想到,對方竟然主動出現了。


    徐達驅馬上前,盯著石應桂等人,威嚴地喊道:“是你們刺殺了顧縣男?”


    石應桂嘴角一動,嗬嗬兩聲:“魏國公,顧縣男該死,老子看不慣他兩三年了,好不容易逮住機會,自然要弄死他。這是私仇,與平涼侯府可沒關係。”


    “私仇?”


    徐達看著眼前的白癡。


    你一個護衛哪裏來的私仇,要說私仇,那也是費聚與顧正臣之間。


    顧正臣剛進入金陵時,就將費聚的義子費強折騰得夠嗆,被迫打斷了費強的雙腿。後來奉天殿上,皇帝開口將費聚與顧正臣的調整,讓費聚顏麵掃地,他對顧正臣有著深深的仇恨。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與顧正臣結仇?


    石應桂看到周圍的百姓躲在沿街的店鋪門口或路邊,高聲喊道:“顧正臣虐殺福建行省官員與百姓,我是義士,取其性命,何其樂哉!我等今日身死,是為大明而死!”


    說完,就抽刀要自盡。


    “想死?”


    張煥手腕一動,一柄飛刀已出,直射穿了石應桂的肩膀。


    石應桂吃痛,咬牙拔出飛刀,剛想自盡,卻挨了一腳,直接倒飛出去,隨後一幹軍士上前將石應桂抓了起來,而其他四人因為無人出手阻攔,自盡在街道之上。


    這些人的死與石應桂的落網,並沒有阻擋徐達,下令軍士包抄平涼侯府,並衝著大門喊道:“奉旨,請平涼侯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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