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悶雷滾滾。


    毛驤看著夜空,臉色陰晴不定。


    李睿很是擔憂地說:“軍士本就疲憊,急需休息,如今暴雨要來,怕會折損軍心。”


    毛驤板著臉,下令道:“將五頂帳篷全都拿出來,讓軍士住進去。”


    李睿猶豫了下,問:“那毛指揮使住在哪裏?眼下正是與泉州衛戰鬥的緊要時,毛指揮使可不能病了。”


    毛驤擺了擺手:“一場雨還不至於讓我病倒在這裏,現在軍心為重。召集將官,另外,將莊貢舉喊來吧。”


    李睿領命而去。


    不久之後,喬成鬆、魏大鼎、莊貢舉等人到來。


    毛驤罕見地放低了姿態,對莊貢舉道:“若非本官魯莽調動主力投入戰鬥,沈勉那六百兄弟也不會被泉州衛一口吃掉。如今要下大雨,你認為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李睿、魏大鼎等人吃驚地看著毛驤。


    他雖然沒有直接道歉,但說出這樣的話來,無疑是承認自己錯了。


    身為主將,往往是不能承認自己有錯的。


    主將會犯錯,這會影響主將的權威,影響其威嚴,影響其軍令的執行力。很多時候,哪怕主將累死三軍,千夫所指,也沒幾個主將會低頭認錯。


    莊貢舉有些惶恐,前段時間毛驤還暴躁不安,這會竟低了頭,如此轉換實在是令人不安。但事關羽林衛集體榮譽,莊貢舉還是坦言道:“天欲雨,正是我們的好機會。”


    “怎麽講?”


    毛驤問。


    莊貢舉指了指地麵:“泉州衛之所以能一次次躲開我們,除了他們的斥候幫忙掩護外,更重要的是我們找不到他們主力經過的痕跡。可一旦雨停了,泉州衛主力再想轉移就不可能沒蹤跡。”


    毛驤眼前一亮。


    感情這場雨不是送麻煩,而是解決麻煩的。


    雨後道路泥濘,幾個人走過的痕跡容易清理,可千餘人走過的痕跡,根本就來不及處理,也無法處理好。在這種情況下,找到泉州衛的主力就有了可能。


    隻要找到顧正臣,毛驤有把握正麵打敗泉州衛。


    閃電撕開夜空,照亮了瓢潑大雨。


    相對於羽林衛軍士兩三百人擠在帳篷裏,大部分傻傻淋雨不同,泉州衛軍士並沒有怎麽淋雨,而是待在了一個個帳篷下。


    泉州衛的帳篷很多,多到了所有人都可以避雨的地步。不過這些帳篷都很是簡易,是拆開戰術背包縫製出來的。


    在設計戰術背包的時候,顧正臣就考慮過防水防雨問題,對背包的外麵一層做了處理。隨著物資消耗,背包已空了許多,騰空背包,縫成帳篷並不難,就是一群大老爺們縫製得太粗糙,漏雨……


    黃森屏聽著帳篷外的大雨,對顧正臣說:“現在麻煩了,羽林衛再次來尋時,遲會找到我們的蹤跡,遊擊不成了。”


    顧正臣也有些憂愁,這雨來得太不是時候,再給自己兩天,就能將羽林衛再削弱一大截,然後進行以多打少、堂堂正正的對決。


    可現在老天不給自己機會。


    顧正臣沉思良久,問道:“羽林衛在何處,可有消息了?”


    黃森屏拿出了輿圖,指了指紫霞湖北麵:“駐紮在這裏。”


    顧正臣拿出了一枚銅錢,在手指間不斷翻動,在帳篷中不斷踱步,似是拿定了主意,問道:“羽林衛昨晚並沒好好休息,今日又搜尋了一個白天,夜雨之下,他們定是疲憊不堪,疏於防範,若我們今晚冒雨發動總攻,你們看如何?”


    黃森屏讚同道:“羽林衛屢屢受挫,又是疲憊之師,夜雨之下,疏於防範,定不能擋住我們的衝擊。”


    於四野有些擔憂:“如果羽林衛有所準備,我們豈不是被迫陷入最困難的正麵搏殺?我認為,總攻還不是時候,畢竟羽林衛還有兩千人,不是短時間可以打敗,一旦他們反撲……”


    林白帆搖了搖頭:“雨夜不便行軍,羽林衛也清楚這一點,定不會料到我們會在今晚出手。若突然殺進去,他們一定會被打敗。”


    顧正臣不想放過這次機會,思慮一番之後,道:“那就打,但不全打。襲擾下看看其是否有防備,若有,則退,若無,則從不同方向殺進去。”


    夜雨之中行軍是個麻煩事,最麻煩的就是方向不好辨識,視野很不好,哪怕有指南針,也不好確定具體偏了多少,而這個麻煩,導致泉州衛一支隊伍直接闖到了羽林衛門口,兩軍都愣住了,然後開打……


    羽林衛確實有了防備,但軍士還是吃驚於泉州衛敢在這個時候出手。泉州衛軍士雖然有準備,確實是跑過來幹架的,可幹架之前那是一點準備都沒有,突兀地交手,讓泉州衛損失了二十餘人,其他人匆匆後撤,羽林衛害怕有伏兵這才沒敢追擊。


    無奈之下,顧正臣隻好調主力與羽林衛保持四裏距離,但預判到羽林衛不敢深入追擊之後,顧正臣索性派林白帆帶三百人不斷去襲擾羽林衛,尤其是陳何懼、周大憨等人,硬是用三百人叫喊出了兩千人的架勢,迫使羽林衛軍士不得不整夜警惕。


    好不容易天亮了,雨也小了。


    毛驤很想命令軍士去找尋泉州衛主力,可看著一個個眼中冒著血絲的軍士與將官,很是頭疼。


    兩個晚上一個白天都沒好好休息,擱在誰身上也難熬。


    李睿希望可以休整三個時辰,可泉州衛根本不給這個機會,陳何懼直接扯著嗓子在遠處叫陣,指名道姓讓毛驤束手就擒,免得連累兄弟受罪。


    毛驤哪裏忍得住這個,不顧眾人反對,命人追擊!


    林白帆、陳何懼看到毛驤要找自己拚命,帶人撒腿就跑,反正跑步是泉州衛軍士的特長。


    羽林衛軍士疲憊,確實追不上泉州衛,追出兩裏路之後,人家還能迴頭射兩箭,自己這邊已經氣喘籲籲,實在是困累,身體得不到休息,追不動。


    眼見羽林衛軍士收縮退了迴去,林白帆踐行了“敵退我追”的策略,安排軍士再次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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