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擊,血流。


    短劍飛走,剛想再度出手,便感覺身後嗚地一陣風聲!


    長槍砸空,猛地一挑,將短劍擊飛,長槍倒轉,砸中了嚴桑桑的胸口。


    看著翻滾落在遠處的女人,手握長槍的黑衣人憤怒不已:“準備撤退,莫要戀戰!”


    “她看到了老七的長相,不能留活口!”


    一個黑衣人連忙說。


    長槍移,腳步快。


    黑衣人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嚴桑桑,長槍指向其咽喉,便要刺去!


    嚴桑桑猛地睜開眼,抬手抓住紅纓向一旁移開,長槍刺落,正落在脖頸一旁,嚴桑桑抓住長槍杆,雙腳踢了出去。


    黑衣人不成想這女人竟是如此生猛,受了如此重傷竟還有力量反擊,退後兩步,看著嚴桑桑拔出長槍,不由冷笑:“長槍與劍可不是一迴事,劍走輕靈,槍主霸道,你一介女子不適合拿長槍。”


    嚴桑桑借長槍支撐著身體,嘴角又流出了一些血,憤怒地喊道:“你們該死!”


    咻!


    嚴桑桑身體猛地一晃,無力地倒在地上。


    胸口處,一根箭插著。


    黑衣人撿起長槍,冷冷地說:“下輩子不要多管閑事。”


    村民的動靜越發大了起來,不少人發現了縱火的黑衣人,一個個拿起家夥衝了過來。可這些村民實在不是黑衣人的對手,加上一些人家忙著滅火救人搬物,等反應過來時,黑衣人已至了村口橋處。


    黑衣人剛想過橋,便聽到馬蹄聲。


    聲音由遠而近。


    五匹駿馬從黑夜之中殺了出來,陡然停了下來,馬蹄高揚,嘶鳴不已。


    顧正臣看著雙溪口已燃起了大火,目光中透著殺機,收迴目光看向眼前的黑衣人,沉聲道:“動手!”


    蕭成翻身下馬的瞬間已摘下掛在馬側的長槍,大踏步走了過去。


    張田不清楚來人是誰,對方來者不善,自己也不需要客氣,見對方長槍落了下來,不甘示弱,用長槍招架,想要以力贏力!


    蕭成長槍驟然落下,一瞬間便將張田舉起的長槍砸脫雙手,長槍去勢不減,直砸在了張田的肩膀之上,骨頭破碎的聲音傳出,隨後是張田的一聲慘叫!


    “殺!”


    蕭成呐喊一聲,將張田挑至橋下,猛地衝了過去!


    作為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武將,作為常遇春的親衛,蕭成身上有著常遇春作戰時的影子,那就是但凡做戰鬥,必傾盡全力,一往無前,不勝不收兵!


    句容衛秦鬆、梅鴻、段施敏人見到這一幕,也不由地暗暗叫好,梅鴻沒有跟著一起出手,而是看著秦鬆、段施敏隨蕭成衝殺,自己則護衛著顧正臣。


    黑衣人沒想到放把火還能如此折騰,先是被一個女人給看到了臉,現在竟還被幾個莫名其妙的人給揍了。


    跑!


    不跑也不行,雙溪口的百姓追了過來,前後夾擊之下,已無其他路可走。


    因為溪水很淺,黑衣人幹脆便四散而逃。


    蕭成下手太重,殺心太烈,紮死了三個,俘虜了兩個,梅鴻、段施敏抓了兩人,其他人跑到了密林之中,夜色之中,不好追索。


    顧正臣翻身下馬,看著走過來的村民,見林琢也在,連忙問:“可有人受傷?”


    林琢看清楚是顧正臣,剛剛升起驚喜,可一想到村落都被燒沒了,心情極是沉重:“因為發現及時,倒沒鬧出人命來,有幾個老人受了驚嚇。”


    村落不大,喊幾嗓子都能聽到,這倒為避免災難帶來了些便利。


    “爺爺,不好了,嚴姐姐她不行了。”


    林誠意匆匆跑了過來喊道。


    林琢吃了一驚,若不是嚴桑桑拖住黑衣人,若不是她讓誠意喊起自己先去救人,一些睡得昏沉的人興許真的會丟了性命!


    “是,是你?”


    林誠意看向顧正臣,眼淚頓時流了出來。


    顧正臣見林誠意雙手都是血,連忙問道:“你受了傷?”


    “沒,這是嚴姐姐的傷,她——”


    “嚴姐姐?”


    顧正臣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連忙跟著林誠意迴去。


    看著地上生死不明,胸口還插著一根箭的嚴桑桑,顧正臣心頭猛地一緊。


    蕭成探了探嚴桑桑的鼻息,對顧正臣說:“氣若遊絲,一旦拔出箭來,很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看箭的深度,極有可能幾乎挨到心髒了。


    “莫要圍在這裏,林琢你帶人挨家挨戶點查損傷。”


    顧正臣見百姓圍了過來,不遠處的房子還燃燒著,便開口道。


    林琢很聽話地帶人離開。


    林誠意眼淚直流:“是嚴姐姐保住了我們家,是她出手拖住了黑衣人,這才讓南麵幾戶沒遭火災。大哥哥,你能不能救救她?”


    顧正臣命梅鴻等人小心地將嚴桑桑抬至房內,讓林誠意準備好了熱水、幹淨的帕巾、藥石之後,命蕭成等人在門外守著。


    顧正臣將剪刀遞給林誠意:“將她傷口處的衣襟剪開,露出傷口。”


    林誠意怕血,不敢動。


    顧正臣隻好拿起剪刀,親自動手。


    衣襟之下,是雪白的肌膚,因傷在胸口,連嚴桑桑傲人的身姿都顯現出來。


    隻不過血不斷從箭傷處湧出來。


    什麽東西沾了血都變得不那麽美好。


    顧正臣看向昏迷之中的嚴桑桑,對林誠意問:“你們這藥石當真管用嗎?”


    林誠意連連點頭:“我們受了傷都是用這石頭之上刮下的粉末,想來應該沒問題。”


    石頭上刮下的粉末當創傷藥,這倒不是什麽虛的,有這個功效的也不止是一樣,後世一些人家的印章選用的便是藥石,受了傷刮下來一點粉末敷在傷口處,可以止血。


    隻是這東西適合一般外傷,箭已深入體內,依靠這種粉末能不能止住血很難說。


    但此時顧正臣沒了選擇,在清洗過傷口周圍之後,顧正臣伸出手,抓住箭,沉聲說:“一旦箭拔出來,先擦血,後敷藥。”


    林誠意準備好之後,緊張地看著顧正臣。


    顧正臣深吸了一口氣。


    在這個時代沒什麽手術條件,這麽小的創傷口,又是在這敏感的位置,顧正臣想縫合都做不到,再說了,這裏也沒有縫合的線與針,時間上也來不及。


    隻能賭一把命。


    箭猛地被拔了出來,一道血噴出。


    嚴桑桑呻吟一聲,並沒醒來。


    林誠意驚慌不已,差點嚇暈過去,強忍著不適與畏懼處理著血。剛擦去一點血,又是一股血流淌而出,往複如是。


    “這怎麽辦?”


    林誠意連忙問。


    顧正臣看著手中鐵製的箭簇,見其製式與句容衛軍士的箭簇一模一樣,不由得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擱下箭,看向嚴桑桑的傷口,湧出來的血是少量的,並沒有傷到心髒,血的顏色鮮紅,沒有造成瘀血。


    “上藥吧。”


    顧正臣幫著擦去血之後,林誠意連忙將一包石頭粉末全倒在了其傷口處,然後拿出幹淨的麻布,費力地纏繞了三圈。


    “明日一早,讓人去洛陽鎮抓一些補血的藥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自己了。”


    顧正臣拿起箭走出房間。


    梅鴻上前,稟告道:“審問過,他們什麽都不說。”


    顧正臣將箭遞給秦鬆:“你且看看這個。”


    梅鴻接過,一眼便認了出來,驚訝不已:“這是軍中製式箭矢,難道說海寇搶了軍士的武器,周淵被海寇打敗了?”


    秦鬆走了過來,瞥了一眼,對有些不開竅的梅鴻說:“顧指揮僉事的意思是,這群殺人放火的人,很可能是軍士!”


    梅鴻無法理解:“軍士怎麽可能燒了大明百姓的房屋?”


    顧正臣搖了搖頭,握著拳頭,滿含殺機地說:“沒什麽不可能,天若令其亡,必先令其狂。這裏的狂,是喪心病狂!若這些人當真是軍士,那受災的不會隻有一個雙溪口!”


    秦鬆滿是沉重。


    假設這些黑衣人是軍士,那就隻能是泉州衛軍士,他們領誰的命令做出如此之事?


    周淵!


    這個掌握著泉州衛兵權的人,若當真參與進來,那顧正臣很可能無法抗衡。


    “梅鴻留在這裏看守並安撫民心,組織百姓重建房屋,夜間安排人手巡視警備。我們需要立即前往惠安縣以東!”


    顧正臣剛開口,便遭遇了反對。


    秦鬆直言:“眼下情況不明,若顧指揮僉事冒然前往,恐怕這些海寇很可能會殺人!海寇動的手,朝廷再多詰問與責難,都與其他人無關。這樣一來,泉州府依舊是黑暗無光。”


    這話說得很清晰。


    顧正臣前往惠安縣的消息必然會傳到吳康、周淵耳中,這群人會不會借此機會一勞永逸,假借海寇之手除掉顧正臣,誰也說不準,尤其是現在顧正臣抓了幾個人,這些人不張嘴,不意味著吳康、周淵認為他們不會張嘴。


    一旦他們感覺到致命威脅,便會瘋狂反撲。


    到那時,殺死顧正臣好過坐以待斃。


    朝廷追責下來,也可以說海寇猖獗。


    海寇常來福建,朝廷是知道的,前段時間,吳禎跑來不就是為了打海寇,那動用的兵力可多了,就這都沒清剿滅絕,不小心被顧知府趕上了,死了也隻能說聲壯烈。


    秦鬆不希望顧正臣過於冒險,以免無法全身而退。


    可顧正臣沒有其他選擇,無論前麵有多少風險,為了避免事態進一步惡化,為了避免泉州府沿海處處“烽火”,隻能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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