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不上力氣。


    顧正臣惡狠狠地瞪向沐英,沐英尷尬地搓著手。


    朱標哼哼兩聲,今天來這裏,是打算觀瞻觀瞻傳說中起死迴生的神通,可誰想你沐英這麽厲害,直接把神醫幹廢了。


    沐英苦笑地解釋:“方才顧神醫說起,火銃可效仿弓一箭三矢,我想了想,火銃若是製為三眼,打造出三眼火銃,豈不是殺敵利器?”


    “三眼火銃?”


    朱標看向沐英,饒有興趣。


    沐英比劃著構想中的三眼火銃,甚至連一次擊發三眼鐵石與分開三次擊發都構想了出來。


    這是個真正的火器天才。


    顧正臣很是敬佩沐英,在朱元璋手下,此時擅長使用火器作戰的隻有鄧愈、沐英兩個武將,而沐英在未來,還將發明火銃“三線戰法”。


    這是一個聰明睿智的年輕人。


    倒是那個朱大郎,二十左右,和自己年紀相仿,長得倒是挺好看,不過也是個書生模樣,弱不禁風,比自己好不到哪裏去。


    看沐英對他的態度,這個年紀,這個姓氏,又是大郎,其身份唿之欲出,不是朱標怕是沒人了。


    沐英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按此行事,定能倍增殺傷!”


    朱標微微點頭,認真地說:“我看可行,你擬文書奏報,著匠人打造測驗。”


    沐英應下,看向顧正臣:“這是他的功勞。”


    朱標走上前,對顧正臣說:“他也是一時興奮,誤傷了你,這樣吧,我命人去請大夫看看,莫要怨恨於他。”


    顧正臣看著朱標,麵帶驚愕之色。


    沐英禮賢下士,沒架子也就罷了。


    你朱標可是太子,竟也如此溫潤如玉?這樣,不太合適吧。


    不對。


    顧正臣見朱標眼神堅毅,毫無波瀾,不由地後退一步。朱標不是文弱,他是外柔內剛,修的是外儒內王之道!


    作為大明最強太子,身體上的文弱,絕不是他的性格與內在!他為沐英開脫,卻不意味著他自己低了頭。


    從他的神情、舉止來看,他隻是在做一件尋常的事——伸手保護身邊的人。


    這,才是朱標的強大之處!


    “無妨。”


    顧正臣故作大方。


    不大方也不行啊,總不能找朱標、沐英要湯藥費、精神損失費吧……


    沐英作難過的樣子說:“看樣子今日是沒辦法教導你習武了。”


    顧正臣白了一眼沐英,走向亭子,坐在石階上:“你們不就是想學起死迴生之術,我教,隻不過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朱標、沐英同時問。


    顧正臣咧嘴一笑,伸出四根手指:“我要四十貫錢。”


    “啥?”


    朱標瞪眼。


    沐英張嘴。


    兩人對視了一眼,又看向顧正臣。


    你丫的是不是讀書人,不知道讀書人以利為恥,要的是兩袖清風,流芳百世,你竟然把這種起死迴生的神通換錢,你還算不算人?


    我呸,高看你了啊。


    那啥,四十貫錢夠不夠,不夠我們再加點?


    顧正臣連忙搖頭:“隻要四十貫錢,這是陛下欠我的,我得拿迴來。”


    朱標劇烈咳了幾聲,拿不準地問:“你說陛下欠你四十貫錢?”


    顧正臣點頭:“沒錯。隻不過我一個區區舉人,實在是沒辦法也沒膽量找陛下討要,既然你們要學本事,那就把這筆錢出了吧,給了錢,我就教。”


    朱標臉頰有些抖動。


    你還知道自己是區區舉人?


    陛下怎麽可能欠你四十貫錢,你不把事說清楚怎麽行,事關陛下清譽。


    “你且說清楚,為何陛下會欠你四十貫錢?”


    沐英知道,今日之事需要原原本本說給陛下聽,這若不問清楚,估計得抓他迴去問話。


    顧正臣開始了悲情講述:“洪武五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更晚一些……”


    一幅舉人冒雪千裏赴京趕考圖就此刻畫出來,那個北風凜冽,那個瑟瑟淒惶,那個期待,那個準備,人都站在貢院大門口了,就等著考試去了,突然旨意來了,也不給發遣散費。迴家的路,那個北風唿嘯,那個悲傷欲絕,那個……


    朱標、沐英被感染了,沒想到當時竟還造成了如此悲壯的一幕。


    “這四十貫錢,咱們出了!”


    朱標應下,總得為老爹的“錯”買單。


    沐英點點頭,你爹也是我爹,這筆錢我出了,頂多下個月吃幾頓鹹菜。


    顧正臣很是滿意,直接找老朱要不合適,找老朱的兩兒子要,沒人說不出啥事來,何況這筆錢要得光明正大,不怕人查。


    “麻煩管家找一個完好的魚鰾來。”


    顧正臣看向謝芳,吩咐道。


    謝芳沒有問緣由,見沐英、朱標點頭,轉身就去安排。今日正好後廚殺魚,魚鰾就有現成的。


    沒多時,謝芳便帶來魚鰾。


    顧正臣捏了白色的魚鰾,裏麵有氣體,然後看向朱標、沐英:“在教之前,我需要先告訴你們,這並非起死迴生之術,而是叫做心肺複蘇,隻適合用於突然唿吸、心跳驟停的搶救。”


    “心肺複蘇?”


    朱標品味著。


    顧正臣微微點頭:“心髒主脈搏,肺部主唿吸,一旦人突然失去唿吸,失去脈搏,可用此法來搶救,時間越快越有可能搶救迴來。你,躺下。”


    “喊我?”


    五戎看向顧正臣,很是鬱悶。


    顧正臣問:“你不躺下,誰躺下合適?要不沐都督同知,朱大郎躺下也行……”


    “我躺!”


    五戎打了個哆嗦,可不敢讓這兩位,至於管家,算了,還是自己吧。


    “脫下鎧甲,還有上衣,露出胸膛。”


    “這……”


    “按他說的做!”


    沐英沉聲。


    五戎不敢怠慢,有眼力勁的管家謝芳已找來一個席子鋪好。


    顧正臣看著五戎隆起的胸肌,還有一道長過半尺的傷疤,伸手指向五戎胸骨中下三分之一的位置:“這裏是人體的心肺所在,在人沒了唿吸、脈搏時,心肺沒了動靜,就如這魚鰾。但如果用力按壓,你們看魚鰾,施加力量時,魚鰾中間的氣會跑向兩端……”


    “這就是心肺複蘇的奧秘,當按壓此處時,心髒與肺部會將內部的氣傳送給大腦、四肢,在人昏死一百個唿吸內,還是有希望救活。”


    朱標有些難以置信:“如此簡單?”


    顧正臣搖了搖頭:“說簡單,基本如此,但需要記住按壓深度,按壓頻次。若情況緊急,還可以輔助以口渡氣之法,配合心肺複蘇更佳……”


    “何為以口渡氣之法?”


    “就是嘴對嘴吹氣……”


    “呃,緣何救陳三時不見你以口渡氣?”


    “他是個男的!”


    “先生的意思是,若是個女子,便可以口渡氣?這豈不是占人便宜,登徒子行徑?”


    “救人要緊,誰還管得了那些……沐英,你再問我就不教了……”


    朱標見狀,連忙說:“還請先生詳細教導,事關救人,不可大意。”


    顧正臣將操作要領全都說了個遍,朱標、沐英又詢問多次,拍著五戎的胸膛就要試驗,五戎有些痛苦,自己一個護衛,咋就成了“屍體”……


    沐英沒有欺騙顧正臣,安排了大魚宴,朱標跟著蹭了一頓飯,吃得那個香,看得顧正臣在想,大明的太子應該還沒實現吃魚自由。


    朱標小心地抽出一根魚刺,對顧正臣問:“這些神奇之術,從何而來?”


    “民間所得。”


    顧正臣用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迴答。


    沐英不在意東西怎麽來的,在意東西怎麽用,誰來用,想著顧正臣對火器的看法,問:“你之前說,可以製造一種輕型火器,一個軍士可以隨身攜帶的,這樣會不會犧牲射程與威力?”


    顧正臣點了點頭,認真地說:“變小變輕,在射程和威力上自然要弱一些。但是,弩有弩的好處,弓有弓的優勢。在一些山林較多的地方,隻要能用大角度拋射火石,就能毀傷敵寨,總好過用軍士的命去填好吧。”


    “對極,對極!”


    沐英稱讚不已。


    朱標見顧正臣對火器一道似很有見地,開口說:“若你有心研製火器,想來他也是可以將你留在金陵的。”


    沐英點頭。


    此人若願留在軍中研究火器,興許能大有所為。


    顧正臣當即拒絕:“朱大郎莫要害我,我要做的是輔政之臣,開萬世之太平,怎麽能做匠人去。”


    “輔政之臣?”


    朱標眼神一亮,含笑點頭:“我倒是有些期待。”


    沐英伸出拇指:“他日堂官之中,當有你一席之位。隻是莫要貪腐,小心刀子落下,一切皆休。”


    顧正臣拍著胸膛,義正嚴詞:“我和罪惡不共戴天!”


    飯後,五戎找來馬車,送顧正臣迴客棧,馬車裏傳出了數錢的聲音……


    華蓋殿。


    朱元璋聽著朱標、沐英的奏報,哈哈大笑:“這小子竟然敢打劫朕的兒子,朕還無話可說。”


    沐英有些同情:“他也是淒惶……”


    朱元璋搖了搖頭,雙眸閃過一絲精明:“他是個小騙子,冬日來時,說淒惶點朕信,可他迴去的途中已是三月份,早已春暖花開,何來寒風唿嘯?”


    “啊……”


    朱標、沐英有些鬱悶,感情當時聽得太入迷,被他給忽悠了。


    “這就是他的起死迴生術?”


    朱元璋拿著文書,仔細看去。


    朱標、沐英點頭稱是。


    “你們下去吧。”


    朱元璋看著離開的兩人,傳喚近衛張煥:“去刑部提一些待決死囚,丟水中試試這法子。若當真能活,減他們罪行一等。”


    兩個時辰後,張煥迴報:“陛下,十名死囚溺於池水,判定已經唿吸、脈搏,按顧舉人之法當時施救,有八人活了過來,兩人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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