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建國低頭看了一眼,名片上寫著周墨的名字,下麵的職位寫的是周氏投行董事長。老兩口對商業的資訊並不關注,也不知道周氏是多麽龐大的一個商業帝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對周墨財力和身份的判斷。一個人的外表可以包裝,但內在的自信和氣場是騙不了人的,他拿著手中的名片轉了轉,然後說:“那我要是還是不接受呢?”周墨笑了笑,說:“其實您接不接受我,說實話,我並不在意。”楚建國的臉色沉了沉:“你這態度可不像是帶著真心來的啊。”“我當然是帶著真心和誠意來的,實不相瞞,我在路上也準備了很多話和很多條件,想向您二老證明我對楚天的真心,和能給他一生幸福的能力,但是跟您短暫的交流之後,我發現你們並不關心這件事,那我也自然沒有必要再去證明什麽。”“嗬,那成,那談不攏就撤唄!”楚建國是個暴脾氣,被周墨這麽直言不諱地頂撞,他的老臉早撐不住了,要不是顧及這一屋子的保鏢,他非得拿掃帚趕人不可。周墨穩穩地站起身,他埋頭理了理楚天專門為他選的商務西裝,然後抬頭對楚建國說:“伯父,這婚我和楚天是一定要結的,既然您二老都堅持不要楚天這個兒子,那麽以後他就是我們周家的人了,您二老畢竟含辛茹苦將他養大成人,贍養費方麵我們周家會一次性給您支付到位,不管您是否在意,我還是向您承諾,我會讓他一生幸福無憂。”楚建國不耐煩地擺手:“成了,甭跟我說這些,兩個大男人什麽幸不幸福的,我聽了犯惡心!”周墨聞言臉色沉了沉,他之前隻聽楚天說他父母因為思想保守,轉不過彎,再加上好麵子,這才一直無法接受他的取向,所以他專門跑一趟,希望能將兩位老人說通,好讓楚天放下心結。但是和楚建國短暫地溝通後,他發現他根本不是保守而是固執,他也不是好麵子,而是純粹的自私。如果楚建國隻是一時思想上的頑固,他還是會耐心地跟他去磨,但是如果他對楚天根本就沒有父母之愛,那這種東西是他無論如何也強求不來的,而楚天想要的也不一定真的是他們口頭的一句同意,而是渴望他們能從心裏看重他的感受吧。周墨看人很準,他知道這兩位老人身上根本沒有楚天想要的東西,那他也就不費勁了,楚天想要的東西,他們周家人會給!周墨平靜地點了點頭,說:“那成,勞煩您把戶口本給我一下。”楚建國扯著嗓門兒衝萬友芳喊道:“老伴兒!你去把戶口本給他!讓他拿了走人!”萬友芳聽了之後還有些猶豫,楚建國不耐煩地衝著她吼:“叫你給你就給!這丟人現眼的玩意兒早點兒送出去我還落個清靜!”周墨平時很少遇到這麽頑固不化,還不識抬舉的人,他才和他聊了這麽一會兒心裏就覺得堵得慌,他實在是無法想象楚天這五年是如何極力忽視他們態度一直還對他們抱有期待的。想到楚天每一次逢年過節的試探得到的可能都是這些類似的責罵,周墨心裏就忍不住更加心疼他的愛人。萬友芳很快拿著戶口本走了出來:“給,你們…真的要結婚?”周墨接過戶口本點了點頭:“是的,伯母,您的意見也和伯父保持一致嗎?”第109章 生氣。萬友芳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我看你這麽本事,你們家的家庭應該也很不一般吧?你們家的人難道都同意?”“是的,我的家人都很支持我們,楚天很優秀,我們家的人都很喜歡他。”周墨忍不住為自己的愛人說了句公道話:“伯父伯母,楚天的性向生來就是如此,但除此之外,他本人是非常優秀的一個人,最重要的是,他很在乎你們,日子是自己過的,您二位實在是犯不著為了別人的眼光傷了自己孩子的心,您說是嗎?”“唉……小夥子,事情不像你說得這麽簡單,我們倆清清白白一輩子,就好這麽點兒風骨,我們改變不了你們,你們也別想著來改變我們,咱們就這麽相安無事吧。”這老兩口倒是口風一致,一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是很難改變的,更何況身邊還有一個誌同道合的人跟著一起,這會給他們一種他們掌握了真理的錯覺,周墨見他們如此頑固,也沒有再多做糾纏的打算。這老兩口從他進門到現在沒有問過一句楚天怎麽樣,他過得好不好,也沒有問過他對楚天到底是不是真心,而且他們不同意的理由中但凡有一條是說擔心楚天以後會過得不幸福他也會再去爭取爭取,可他們一句關於楚天的事也沒有提,隻關心自己的風評。周墨其實有點生氣了,他為自己的愛人感到不值。他點了點頭,說:“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如果您二老以後想通了,隨時歡迎你們來京城看望楚天,如果你們一直想不通的話,那我希望看在生恩一場的份上,以後楚天給你們打電話來你們也不要再說一些令他難過的話,因為他真的很在意你們。”萬友芳歎了口氣,說:“唉……行了,你走吧,東西你也都拿走。”楚建國聞言默默地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周墨朝他們微微鞠了一躬,說:“東西是晚輩的一點心意,你們就收下吧,畢竟我們家白得了楚天這麽好的一個家人,這些東西算是我們的謝禮了,那伯父伯母,晚輩就告辭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楚家離開,周墨走後,萬友芳愁眉苦臉地走到楚建國麵前說:“唉,其實那孩子確實也挺優秀的,你說他怎麽也喜歡男人呢?”“哼,這就叫人無完人!”他拿起桌上的名片,說:“你把手機給我拿過來,我搜搜看他有多牛,語氣這麽狂!”“你自己沒長腿啊?自己去!”萬友芳沒理會他,轉身去弄自己那盆蘭花了。“哼,自己去就自己去。”楚建國幾步去把手機拿了過來,打開搜索軟件,搜了一下周墨的名字,好家夥,直接蹦出一個百度百科來!楚建國就這麽大概一劃拉,還挺長一大頁,他趕緊拿起老花鏡仔細看了起來。“周墨,男……19……喲,這算下來不都三十五歲了嗎?楚天不是說他對象是個比他小的嗎?”“分了唄!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萬友芳頭也不抬。“也是,男的和男的同性相斥,根本就不可能長久,我早說了。”楚建國繼續往下看。“好家夥,這小子還是國外常春藤學校的法律和心理學雙碩士呢!”作為教師,老兩口都對學習好的人有天然的好感,萬友芳聞言也放下了手中的水壺走了過來,“喲,那孩子這麽優秀呢?”“呀,這個周氏投行我還說是什麽什麽小金融公司給自己戴的高帽呢,結果你看看……”楚建國把百科上的內容給萬友芳看,兩人看著那一大串的文字都有點兒暈乎乎的。“喲,這生意到底是做什麽的啊,怎麽涉及麵這麽廣,上麵說他是個銀行家,這得老有錢了吧?”“喲,你看看他外公是誰!”“誰呀?我看看。”“你看!”兩人看著那位他們那一輩耳熟能詳的老將軍的名字後都沉默了下來。半晌,萬友芳搓了搓手,說:“這是他外公啊,那……這樣的家庭真的能同意楚天進門?”楚建國沒有說話,他這會兒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因為人家那位老將軍年齡可比他們要大得多,而且也比他們家有地位得多,人家要是都能接受兩男人的事兒,那他們還一直不鬆口,多多少少就顯得他們有點兒不知好歹了。楚建國也沒有想到周墨竟然有那麽牛的背景,他想到自己剛才對周墨的態度,這會兒也有點後悔:“這小子,有那麽厲害的長輩也不早說,就衝他是功勳之後我還能虧待他不成?”萬友芳癟了癟嘴,說:“那他說了你就能同意他和楚天的事兒了?”“哼,你沒聽人說嗎?我同不同意人也不在乎!”楚建國放下手機,看著桌上那一堆補品,說:“那些東西你趕緊收起來,我估計又得老貴了。”“成,我收起來。”萬友芳走過去將那些東西提了起來,問道:“那你拿了人家的東西,手不短,嘴不軟啊?”楚建國沒吭聲,萬友芳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怎麽,你這就被收買了?”“什麽收不收買!我主要是不想讓老將軍覺得我們家思想封建!”“那你這是要同意了?”“我又不是牛,說掉頭就掉頭,你讓我再想想!”楚建國煩躁地揮了揮手,獨自走到陽台上邊品茶邊沉思。萬友芳轉身去收拾東西去了,等她忙完走出來後,就聽到那老頭子半天品出了一句:“不愧是母樹的茶葉,味道真是夠勁兒!”周墨從楚家離開後,想到兩位老人那冥頑不靈的態度,和言語間對同性的惡意,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拿出手機給楚天打了個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喂,大寶貝兒,不是去出差了嗎?怎麽還有空給我打電話啊?”“嗯,事情談完了,有點想你了。”周墨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沉穩,但楚天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低落:“喲,怎麽了這是?事情不順利啊?”“嗯。是不太順。”周墨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說:“寶貝,你在做什麽呢?”“我還能幹什麽啊,碼字唄。”電話那頭傳來楚天清朗的聲音,就像是一陣和風細雨般,撫平了周墨心中的不順,他笑了笑說:“是嗎?寫了多少字了?我還沒來得及看,你更新了?”“更了啊,更了兩章了都。”“怎麽今天這麽努力?”“還不是上次那個遠山,他又給我刷了好多禮物,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那人是你朋友吧?你讓他別刷了唄?”“沒事,那是老爺子給你的支持,你心安理得地受著就好。”“啊?是老爺子啊?”楚天有點兒意外,隨即又想了起來:“哦,那天他是問了我筆名來著,那是老爺子就更不要給我刷了,這麽多錢,平台得抽走好多呢,你跟老人家說一聲,心意我領了,別浪費錢啊。”周墨輕笑一聲說:“怎麽,還沒進家門就知道替咱們家省錢了?”麵對他的打趣,楚天一向都是大大方方的:“那可不,自家人的錢哪能便宜外人啊?”“這麽說,你是同意進我們家的門了?”楚天頓了頓,說:“你不都進了我家門了嗎?還問這些虛的幹什麽?”“那還是不一樣的。”周墨嘴角的笑意淡了淡,說:“寶貝,等我迴去後就跟我迴周家吧,我的家人一定會很喜歡你的。”“成啊,那就迴唄。”楚天幹淨利落地答應了。“好,那你等我迴來。”“嗯,等著你呢。”第110章 挫敗掛完電話後,周墨看了看一旁的黑色公文包,從裏麵拿出了他事先準備好的已經簽了字的股權轉讓書,這是他之前開股東大會的時候就已經通過的決議,原本他是打算將他個人名下產業的一半轉讓給楚天,拿來安兩位老人的心的,結果到最後它們也沒有用武之地。“唉……”周墨很少有歎氣的時候,但此刻他心裏的悵惘實在是難以紓解,隻能通過這種最原始的方式讓自己的心裏不再那麽沉重。他這小半輩子可以說是順風順水,凡是他想要達成的目的就沒有他達不成的,包括他今天來到遼市也是抱著勢在必得的心態來的。他原以為這一趟也能如同他以往所有的談判一樣取得他想要的結果,但沒想到他遭遇了人生中首次滑鐵盧。其實現在再想想自己當時的表現,周墨當然也知道自己表現得有失水準,他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是導致這場談判失敗的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可他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他就是那麽生氣,要不是還顧忌著對方是楚天的父母,他甚至可能連基本的禮儀都保持不了。這種為了另一個人的遭遇而感同身受,且情緒難以平複的經曆讓理性派的他有點難以招架,他從來沒有體驗過委屈這種情緒,但今天他卻因為楚天的遭遇而體會到了這種感覺,這讓他心裏很不好受。他鬆了鬆領帶,下意識地點開了楚天的微信界麵。明明才剛剛跟楚天通了電話,他竟然又開始想他了,而且是有點無法忍受的那種思念。周墨有點訝異於自己此刻內心的脆弱和傷感,這種陌生的情緒令他感到不安和不適應,他用強大的自製力將手機收了起來,然後閉上眼,企圖讓自己大腦放空。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一看,是老爺子打來的電話,他揉了揉眉心,大概知道他是為了什麽打過來的。果然,電話一接通後,他就聽到老爺子陰陽怪氣地在電話裏說:“喂,大孫子啊,我跟你說,咱們家進賊啦!我藏在櫃子裏的大紅袍被人拿了不說,今兒個我在院子散步的時候,你猜怎麽著?我和老蔣打賭贏迴來的那株蘭花也不見了,這小賊,膽大心還狠,盡挑老頭子我的心頭好,你說說,我是不是該報個警啊?”周墨這會兒沒有什麽心情跟老爺子開玩笑,他悶悶地說:“我不是跟您說過我要在您那兒拿點東西嗎?”“嗬,那你也真會挑啊!你說,你拿我的東西討好誰去了?”“是楚天的父母。”他的語調沒有什麽起伏。“哦……”周墨算是老爺子一手帶大的,他的情緒這麽異常,老人家當然也發現了,他樂嗬嗬地說:“怎麽著啊?拿了我這麽多好東西上門,還是被人給趕出來了?”“沒有。”“那你這麽要死不活的又是怎麽個意思啊?”周墨凝眉看向車窗外,說:“他們一點也不在乎楚天,隻在乎自己的麵子,他們不阻止我們結婚,但不接受也不祝福,也不肯出席婚禮,也不許楚天迴家,我沒有忍住,談崩了。”“喲,那可真稀奇,你也有失策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