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啟稟陛下,溱朝大軍圍襲而來,已距大營不足十裏,人數…人數不下二十萬眾!!”


    報信律軍急切惶恐的將情況秉明,不敢去看上首蚩彥骨六如隱蘊雷霆的麵色。


    帳內尚未散迴各部的律朝眾將,也是麵色大變,皆露出驚駭之顏。


    “父皇,兒臣請派哨騎,前往迎擊,探查敵軍虛實。”


    見此情形,蚩彥骨啟衡上前進言道。


    各軍將領、斥候、哨騎等,都有快速大致估摸所見人數的本事,通過行進煙塵、動靜,駐軍時炊煙數量、行營多寡等等方式,進行判別。


    盡管今日初戰告負,但也是撤軍,而非真的潰敗,士氣稍有下浮波動是真,但也絕不至於動搖他們大軍根本。


    是以除了樂遼節所部,被安置在中軍一隅,準備讓其等暫行修整,治療傷兵外,其餘外圍各軍,守夜所布置的,都是律軍精銳,按理說是不會有什麽謬誤出現的。


    但想及此前種種,蚩彥骨啟衡覺得,蒙鏊屬實是難以揣測之人,不得不防,其再有以虛示實的可能。


    因而才請派哨騎出戰,抵近查看確準一下,溱軍的詳實情況,而不是在這裏未明確實敵情,便自己嚇唬自己。


    蚩彥骨六如給長子一個讚許滿意的眼神,開口道:“長定王所言不差,準!慶恩寧,率你部前往迎擊敵軍,給朕探明虛實。”


    一健碩將領行出,看了眼蚩彥骨啟衡,點頭示意後,麵向蚩彥骨六如領命接旨。


    他算是律中路軍中,少有的‘青壯’,年歲僅四旬又半,比此地大多數律將都年輕了個十歲八歲的。


    但蚩彥骨六如命其出戰,可不是因為他‘年富力強’,而是因為他是蚩彥骨啟衡的人。


    其幼妹便是蚩彥骨啟衡的正妻,律長定王妃,也有九成可能,將很快便是大律太子妃。


    此時若殺來溱軍確有二十萬之數,那此行前去,便同身入虎穴,危險之極,讓誰前往,都可能是又去無迴,必會得罪人。


    蚩彥骨六如倒是不怕,但蚩彥骨啟衡作為提議者,將不免被怨懟、記恨上。


    此時他這個自家人,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而且,大危險與大收益,往往也是緊密關聯的,探明敵軍情況得迴詳稟,他這一功也是跑不了的,無論對自身還是妹妹妹婿,都有好處。


    他看蚩彥骨啟衡一眼,不是想對方替他出頭拒絕,或是其他,而是算一個囑托。


    希望若真有萬一,對方能善待他的妹妹和家族。


    而蚩彥骨啟衡也是對其鄭重點頭,算是予以了承諾。


    也是如此,慶恩寧領旨後,沒有半點猶豫遲疑,直接快步離帳,提了長槊在手,帶上慶恩部五千輕騎,奔往南營外。


    大帳之中,晉冶冥卻再向律皇蚩彥骨六如道:“陛下,無論溱軍來敵多寡虛實,臣以為皆不得輕視,應盡快調度前營諸軍,整調備戰。”


    “嗯。”蚩彥骨六如頷首認同,大手一揮,“此時便由大琹王妥善安排。”


    晉冶冥雖非武將,但卻並非不通軍伍,隻是無親自上陣殺敵之能,但蚩彥骨六如對晉冶冥的調兵遣將之才,還是相當信任的,尤其是處於守勢之時。


    晉冶冥當下也是當仁不讓的領命應下,告退後,帶著一眾分派在手將領,一邊快行而出,一邊做出布置。


    待他們一行出大帳,便見後營遠處,已是烈焰耀空,喊殺唿號一片,極為紛亂。


    半個時辰前。


    律軍後陣大營木牆外二裏。


    龍武大將軍項安的親兵營都尉,項則,親自帶著三百親兵營精騎,化作斥候,先行過來摸哨。


    律軍行營外,每隔一刻鍾,都有三隊各二十人的哨騎,行往左右及前方十裏處,往返巡邏。


    不僅如此,還在大營木牆外,無規律的布灑近千暗哨,五人一小隊,隱在各處,環飼四方情況。


    項則他們深知兵貴神速之理,一路橫殺過來,跟律軍覺察到不對的哨騎,爭搶時間。


    而他們的戰力,也是鎮北軍中,僅次於無雙營的精銳驍騎,人手一杆丈三偃月刀,戰力彪炳。


    一路是橫推向南,將所經之路的律軍暗哨、遊騎,斬殺了個幹淨。


    說是摸哨,不如說是先鋒開路,一路橫推到了律軍大營外不足三百步處。


    律軍自也並非沒有哨騎得以逃迴稟報,正守後營的,便是律邕遼部大貴族,左廓特勤,父庾廉郯麾下五萬步騎。


    父庾廉郯,自是也在蚩彥骨六如王帳之中,並不親在後軍。


    事實上,即便沒有王帳議事,他自身的營帳,也不在自家麾下附近,而是與其他大貴族一樣,圍攏簇擁在蚩彥骨六如這位新皇周圍,其麾下五萬步騎,平日是由其幾位心腹家將打理,臨戰時才會由他親自指揮。


    是以邕遼部這五萬步騎,並非失了主將,無人調度之兵,直接就陷入混亂。


    反而很快便被邕遼部一位膀大腰圓,滿麵虯髯,黑鐵塔似的將領,整備起來。


    雖然給他留有的時間,並不充足,但還是被其快速調來兩千輕騎,被其留在主路上,正對營門,留待隨後發起衝擊,或準備追敵。


    餘下快速趕來兵力,兩千步卒和弓箭手混搭之軍,被其加派往木牆、箭塔等防禦工事上,增加守禦兵力。


    三千餘長矛手,則被其調在營門之後,準備妥當,立起數層森寒槍林。


    同時其再在長矛手兩側,也各布下一千弓箭手,左右封鎖入營主道,與槍陣形成配合。


    這個集結速度,也是可謂相當快速了。


    但狼騎的速度,卻更加出乎其意料。


    其陣列方才布置妥當,項則等人便出現在營外,緊隨其後,地麵一陣顫動,狼騎右虞侯軍兩千五百輕騎,一人雙馬,奔至附近,再其後則是項安親領的一千五百陷陣重騎。


    而右虞候軍奔至後,當即便發起攻勢,五百身披具裝馬甲的戰馬,被他們拉到陣前,蒙住雙眼,以鐵鎖橫連成一個方陣,身後還拖拽著鏈球刺錘等,拖曳在地。


    “放!”


    狼騎右虞侯軍郎將何邛,高喝一聲,一袋袋火油被傾灑在馬背馬甲之上,十數火把扔在馬背上,騰地燃起洶洶烈焰。


    吃痛之下,戰馬狂嘶紛亂起來,但被橫連在背的木梁禁錮,左右擺脫不得,隻得猛往前竄。


    黑夜中,一片烈焰耀起,似火海狹浪,撲向律軍營寨。


    牆頭律軍,也不用下令,簌簌羽箭紛至遝來,射向衝來馬群。


    但這些具裝甲騎的重甲戰馬,又哪裏有那麽好射殺了去,仍舊橫衝直撞過來。


    而這種衝勢,也在臨營五十步外,戛然而止。


    連續三道丈寬陷馬坑,將馬群埋在當中,零星存活的,也四散奔脫開來,落個被白白焚燒殆盡的下場。


    “繼續。”


    然而狼騎的攻勢,卻是並未就此而止。


    他們沒有攻城器械,但律軍是有的。


    現在不趁他們措手不及,沒有準備的間隙,攻入進入,他們的所為,也就全都前功盡棄。


    是以現在不是體恤節省的時候,盡管看著這些戰馬就這般慘死,心中也是心痛不已,但手上卻是並不含糊。


    前後四輪,緊密相連的火馬衝陣,也終於將前路探明掃平。


    大大小小的陷馬坑,散了一地的鐵蒺藜,被探明、填平、清掃,就連營門前層層疊疊的拒馬樁,都被衝倒了十數個。


    項安見狀也是二話不說,帶人向著營門處發起衝擊。


    大刀挑刺而起,擋開些落向自己的箭矢,插在一個丈寬的拒馬之上,將之旋繞掄起,直接甩砸在木牆女牆處。


    砰然濺碎開來的拒馬,木屑、兵刃散碎飛濺,一個個女牆後的律軍士卒,被穿透擊殺當場。


    項則等武藝高絕的將領,也緊隨其後,依樣施為,將剩餘拒馬,一個個挑落開去,在項安的帶領下,奔至營門近前。


    堅實厚重的大門,在項安這位上品境戰將的刀下,也不過撐了三下,比用攻城錘撞擊還簡單似的,就被斬裂了開來。


    而後便是密集的箭雨,迎麵向項安封來,一時間整個營門處似都被羽箭鋪滿了似的。


    可上品境已如陸地神仙之說,也不是空穴來風,隻見項安一道刀芒斬出,洶洶刀氣將身前箭雨斬開一道空空門戶,所遇箭矢,盡成碎屑飄落。


    而後其埋身在馬背上,猛然向前突進,壓根不管兩側箭雨,從斬開縫隙中突出,殺入律軍槍陣之中。


    項則帶人押後片刻,待營門處箭矢落盡,這才尾隨殺入,跟在已經殺入敵陣的項安身後,憑借重騎之威,快速破陣。


    與此同時,蒙鏊也率領鎮北第一軍全員戰兵,新編第一第二兩軍戰兵,共四萬餘,在鎮城以南集結。


    而左右兩鎮城外,十五萬民勇同樣趁夜匯聚而來。


    “大將軍!”


    陣前,劉虞等人麵色難看的看向鎮北大將軍蒙鏊,唿喊的聲音隱隱有些顫抖。


    蒙鏊卻是朗然而笑,一個個白日間驍勇奮戰的將領,被他挨個拍了拍肩膀。


    “我老了,沒有此事,我也不能再在北地多少年頭了。以後,這鎮北關,就交給你們了,別讓老夫失望,也別讓大溱失望啊。”


    言罷,蒙鏊翻身上馬,一杆古樸長矛持在手中,打馬北上。


    此戰,他從未想過去守,也不會去守,更不會等在原地,隻望援軍趕至。


    是以,當慶恩寧領兵離營而出後,便看到了滿天遍野的火把,映照如天星,難以計數,無邊無際似的。


    當下什麽想法都是多餘的,退迴的比趕來的更快。


    隨後趕來,登上營門的晉冶冥,看著已快近在咫尺的溱朝大軍,也是神色一滯,神色無比鄭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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