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都尉也不必為難,我們……”


    然而楊奚臣麵上的神色,落在臧叁等人眼中,自然是其不願意接受他們同行的表現了,當下也是果斷開口,準備領人離開。


    但話沒說完,便被楊奚臣急忙攔住,“臧大哥誤會了,我隻是一個代都尉而已,烈字營也是重建後首次出戰,並非是我不願意與眾位義士一道,實在是不敢承係如此重任啊。”


    眾人本以為這也是委婉推脫之言,可卻又發現楊奚臣神色格外真誠。


    臧叁道:“那也總比我強啊,讓我出力是沒的說,絕不含糊,可動腦子琢磨怎麽幹個大事兒,我是真不行。就眼下這,要是沒有孔兄,咱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呢。”


    其他人聞言,也開始七嘴八舌的誇起孔崆來。


    楊奚臣東聽一句,西聽一句,了解清楚經過後,也是驚訝的看向孔崆,沒想到這人其貌不揚,卻是個能人。


    然而孔崆隻是不悲不喜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該先離開了。”


    眾人這才晃神,忙看向說了算的幾人,等他們拿個章程出來。


    楊奚臣道:“依孔兄之見,咱們往何處更為妥善?”


    他其實是有考校之意,想看看這人是不是真有能耐。


    真遇上高人了的話,由其來為之後的行動出謀劃策,正解了他燃眉之急。


    孔崆也不怯場,直接道:“我不知都尉任務是什麽,不好指手畫腳。但都尉若是想全吃下這支律軍,我倒是有些建議,可與都尉言說一番。”


    楊奚臣拱手道:“我們被敵軍逼離向北,與中軍失了聯係。相比吃下這支律軍,我更想先告知中軍如今烈字營情況,避免中軍分兵來援,再遇敵軍圍追堵截。”


    說著,將自己一行近來大致遭遇簡單言明。


    孔崆愣了一下,道:“烈字營不就幹這個的麽?”


    這話不僅讓得楊奚臣愣住了,臧叁等人也是一樣。


    咋的?人家烈字營就在這兒呢,還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用咱個外人去告訴麽?


    然而孔崆接著道:“每逢大戰,以少數精銳,衝破敵軍圍鎖,攪亂敵軍布防,為狼騎中軍開路,烈字營不一直如此麽?沒聽說過,中軍會派兵支援烈字營來的啊?一般不都是中軍已經趁著這個機會,直接突襲敵營了麽?敵營受襲,烈字營之困,也就隨之而解了啊。”


    眾人聞言都將目光投向楊奚臣,楊奚臣仍舊怔愣在那裏。


    少頃後才道:“我得到的軍令是先行百裏,為中軍開路,僅此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是理解錯誤了,還是孔崆的認知,有什麽偏差。


    孔崆撓撓頭,“那可能是我所知有誤吧。但都尉目的,其實吃下這支律軍,一樣可以達到。律軍這一次在外布置的哨騎、斥候很多,此地一旦出現空白,律軍必有相應調動,如此,狼騎中軍,自也就能判斷烈字營而今所在,和一個大致情況了。”


    楊奚臣點點頭,他先前想突襲臨遠城,也是這個意思。


    焚了臨遠城,狼騎中軍是看不到,但律軍會知曉,會有迴派兵力等舉動,屆時狼騎中軍,自然可以得知大致情況,知曉他們無事,起碼尚未入需要救援的必死危局。


    而以他們當時的兵力來說,與兩千輕騎加不明人數步卒的這支律軍正麵交鋒,是遠不如奪一沒有正經戰兵,且人口數量、守備兵力都很稀少的小城,來的容易的。


    北律似臨遠城這種,連縣城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小鎮一樣的城池,其實隻是個簡單的冬季聚居地,低矮簡陋的城牆,並不能真起到太大的防護作用。


    當下其也是將自己的想法道出,與孔崆探討一二。


    孔崆接著再道:“若是身處楊都尉先前的情況下,臨遠城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現下,敵軍兵力分散,且我們人數並不占劣勢,正給了我們分而擊之,將其逐個擊破的機會。且以臨遠城的分量來說,也遠不如吃下這支律軍的效果,要來的更好些。”


    對此楊奚臣也是認同,僅這兩千輕騎的分量,就已經遠不是小小臨遠城可比的了。


    而孔崆快速思量了下,把原本的打算稍做更改,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


    “我的建議是先全部進入山中,然後三爺和李大俠等高手,留下一半,帶二百兄弟,假做強勢,有此前所為,律軍八成是打死也不敢進山林的,所以隻是牽製就好。而楊都尉則帶上大部分人手,趁著天色未明,從山林中向西繞迴,以烈字營兄弟的衝陣之能,突襲破壞敵軍步卒陣營,使之散亂,我們趁機掩殺上去,先把敵軍步卒放翻。這支輕騎屆時必會再向西還,咱們在前設伏,三爺他們銜尾逼圍,能吃下最好,吃不下,臨遠城也是他們的首選,再行圍堵在前也可,借之攻入臨遠城,一石二鳥也可。”


    楊奚臣點點頭,又遲疑道:“我並不確定敵軍步卒數量,很有可能比輕騎更多,萬一吃不下來……”


    其言罷,不僅孔崆笑了起來,臧叁等人也都眼帶笑意。


    而後臧叁道:“楊都尉所見,並非我們全部人手,此行約莫來了兩千三百多人,大半還在林子裏,沒有全部出來,都是敢打敢殺的好手,北江府北十六郡的高手,來了七成。隻要律軍的弓弩軍陣沒了作用,兩倍之敵,我們也能搞得定!”


    麥忽兒也隨之道:“我們兄弟不善射藝,但騎術不差,三五百人都湊的上來,可隨狼騎衝陣。”


    孔崆再道:“隻是鋒矢還需楊都尉和烈字營兄弟們來當,不然陣列無序,恐怕難以順利衝進。”


    楊奚臣聽到這裏,也不再磨嘰,當即道:“那咱們就試上一試,幹他個狠的!”


    說著其派出去斥候快馬轉迴,通知敵騎已經快速奔迴,不足兩裏距離。


    臧叁眾人互相招唿著,快速返迴林中,而那斥候則快馬向西,後轉路往臨遠城奔去,給劉垚和康恆傳信。


    至於楊奚臣,則停留在原地。


    待破若野穀率軍迴返,便看到百名精騎橫槊在前,滿是譏諷的看向他們。


    而他鐵蹄之下,則是橫屍片野,一名名律軍輕騎的鮮血,將地麵染紅,猶如給夜幕下的土地,染上深沉的塊塊斑駁。


    “全軍壓上,殺了他們!”


    盡管心有驚異,破若野穀還是暴喝下令,率軍向前殺至。


    楊奚臣率眾,隻留下一蓬箭雨,和火把映襯下,滿是譏諷的表情,快速飛奔入山林之中。


    ……


    一日後,日暮時分。


    距狼山西南向五十裏外,蕭炌率領的數千狼騎軍,停兵駐營。


    狼騎亞將蘭慶平,行入蕭炌營帳,稟報道:“將軍,烈字營仍無確切消息傳迴,但敵軍斥候自昨日起,頻繁抽調往北,據驍字營迴報,應是行往臨遠城一帶。”


    蘭慶平隻是將自己得到消息稟報上去,並不帶任何揣度猜測之語,以免影響蕭炌的判斷。


    蕭炌身前本就鋪開一張巨大地圖,隨著蘭慶平話落,也是將目光投注在臨遠城所在的標識上。


    “除無雙營外,其餘七營,以臨遠城為中心,散布出去。勇、毅兩營往臨遠以北,去罖南城一帶。驍、果、熾三營在南,去迴眸穀、狼頭山一帶。忠、悍兩營在東,去敵糧道左近篤日城一帶。令其等互為支援,但不可合匯一處,著自行為戰,攪亂敵後,若發現烈字營蹤跡,代傳本將軍令,命其與熾字營匯合,居中於臨遠城附近隱蔽,做馳援三方之用。”


    蕭炌的命令很快下達出來。


    這倒不僅是他反應、決斷快速,也是本就有這麽個打算,恰如其會而已。


    除無雙營這個中軍最強戰力以外,九字營其餘之八,都將是他分布在外,探入敵後,去肆意破壞殺戮的孤狼,也是他為狼騎留下的星星火種。


    蚩彥骨末英從第一次在兩國邊境作戰開始,目標就十分明確指向狼騎,這一點身為狼騎主將的他,比誰都清楚。


    是以對於這一次大戰,盡管早有準備,但兵力的巨大懸殊,也仍有一層厚厚的陰霾籠罩在他心頭。


    無雙營和虞侯輕騎,是配合陷陣軍具裝甲騎在正麵戰場發揮最大作用的保障,不能輕動。


    他就隻能在另外八營身上做做文章,來給狼騎保留一絲餘地。


    “將軍,九字營大部分全部派了出去,咱們的兵力,恐怕有些捉襟見肘啊。”


    蘭慶平沉默一瞬,還是出言提出質疑。


    八營四千精騎,可不是少數,而是很可能可以用來左右戰局走勢的強力臂助,就這麽全放了出去的做法,他委實不解。


    然而蕭炌卻是道:“狼騎不比步卒,人數太過冗多,咱們也騰挪兜轉不開,再往前去易陷圍困。而且九字營散分在外,也能將之特點和能力,盡數發揮出來,能給敵軍後方造成強力殺傷,起到牽扯敵軍的作用,分擔正麵壓力。”


    蘭慶平張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再勸止一下。


    蕭炌見狀笑道:“這也不是咱們第一次這麽幹了,怎麽這次就娘們兒唧唧的了?狼崽子太多,嚇著了?”


    蘭慶平點點頭,又搖搖頭,“兵力差距太過懸殊,我擔心僅以現在留下的兵力,不足以對律軍起什麽撼動作用。將軍,雁北關五十年未失了,不能在咱們這兒,開了先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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