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悔是來不及了,我可還等著看,你能不能再宰兩個道衍境的家夥呢。”


    子羽大笑一聲,大手又使勁拍了兩下寧郃的肩膀,一臉我很看好你的樣子。


    主座上的合逍王李在,也是莞爾一笑。


    他自己也是中品武者,內宇境。


    也知道蓮花巷口之事。


    他也很想看看這個被子羽,倍加推崇的年輕人,究竟有什麽能耐,還能否再現當夜風采。


    他和李鑍的想法,並不相同,若是可以,也有必要的話,他倒是不介意拉攏寧郃一番。


    至於有沒有辦法誠心收服什麽的,在他這裏也是無所謂的事情。


    他從來不覺得,這世上隻有讓人誠心歸服,才算可用。


    “我有傷的。”寧郃無語的看向子羽。


    子羽:“我知道啊,你沒恢複麽?”


    說著他也有些納悶,從氣息來看,寧郃真元運轉並無滯澀之感,反而讓他感覺到一股洶湧蠻橫之意,這可完全不像內傷未愈的樣子。


    不然,即便他叫了寧郃過來,也是不會直接開口相邀的。


    他對寧郃很感興趣,也很想看他躋身道衍的那一日,更想在他破境之後,跟他照量照量,自是不會故意將他置於險地。


    別說是否真的會遇到危險,那也都是得罪人,遭人嫉恨的行為。


    “呃。”寧郃眨眨眼,還是實話道:“恢複是沒恢複,就是今日偶有所悟,向內宇再進了一步,也能掩蓋下傷勢。”


    內宇,本就是將自己的身體,看做一個小世界。


    他今日見荒野亙古,蠻牛奔騰,一感蠻牛無視一切的衝勁,也覺大地山河包容萬物之勢。


    遂將真元分做兩股,一靜一動,一如無波靜湖,一如洶湧暗流。


    前者護養經脈腑髒,後者成滾滾摧山之勢。


    若非還差上許多腧穴未開,運行之法,也尚且稚嫩,沒達到他想要追求的極限,現在他就已經可以躋身內宇境了。


    現在麽,他得時刻小心維護著兩股出於同源,又各有迥異的真元,互不幹擾,不對經脈內腑造成傷害。


    真元倒是可用,實力也確實再有精進,但仍不能盡出全力就是了。


    “你也不怕走火入魔,經脈盡廢!”子羽聽完他簡單比喻一下,眉頭蹙起,看怪物一樣看著他。


    這方法說來簡單,也看似融洽,但其中危險,細細一想都覺心驚。


    別說初次試驗,就是現在,一旦這兩股動靜結合的真元,運行稍有不暢、衝突,寧郃都容易把自己搞死。


    而後他不禁轉向李在,想著是不是就此作罷,給寧郃一個反悔的機會。


    然而不待李在開口,寧郃便迴應道:“其實還好,我自幼修習平川決,又跟百裏樓主請教了下他的息烽聽雲決,還算有些心得,沒有那麽危險,再有數日,應該就可以徹底穩固下來。”


    平川決,有個平字,卻不是什麽柔順平緩的功法。


    而是取一馬平川之意,講究的也是一個勢若無阻。


    初時開脈活竅,都是近乎狂暴蠻橫的方式,隻是入河車境、已成周天之後,才顯得平緩中正,實際卻是浩蕩之氣已成而已。


    反而百裏玄禎的息烽聽雲決,才是真正的以靜待動,靜可以團聚溫養,極近柔善,動則大興天威,成雲雨之怒。


    另外還借鑒了一些其他較為柔和的功法勁力運行技巧,以補足平和之意不夠,可能留下的隱患。


    再則,想成宗師、大宗師,這總是不可避免的過程,不是這個方法也是其他,誰也不是全無一點兒風險。


    李在也是說道:“平、疾相合,陰陽互濟,或正當天成,比你我初入內宇,還要輕鬆也說不定。”


    說著也饒有興致再打量寧郃一眼。


    寧郃淺淺一笑,點了點頭,他當時確實有這麽點兒自然而然,一蹴而就的意思,運氣很不錯的。


    遼常張了張嘴,悶不做聲。


    什麽跟什麽都,一個個都當內宇是大白菜麽,咋不給他也來一顆呢?


    子羽也無語的看向寧郃,弄不清他到底要鬧哪樣?


    這時寧郃再道:“我並不熟悉泠北草原的環境,對這麵所知甚少,真正的斥候,還是仍舊由遼衛校來吧。我跟在一側,有事可以隨時趕到,互為照應吧。”


    說一千道一萬,他還是怕子羽太拿他當盤菜。


    言下之意麽,我有事了,你也快點兒來。


    道衍和道衍也是不一樣的啊。


    江湖上境界到了就算大宗師,但鎮北軍中,隻有能一氣破百甲的才算。


    當然,這個甲不是全甲,也不代指上百甲士,而是百枚極其堅固的冷鍛甲葉。


    在不使用兵器的情況下,僅以勁氣凝鋒,二十步內,貫穿百枚甲葉,而不使之碎裂。


    而且需要連續做到二十次以上,才算合格。


    那玩楞比攻城弩都猛了,還不帶間歇的,他拿命擋也擋不住。


    子羽這才反應過來,嗬嗬一笑,看了看李在,點下頭來,“那就依你。但是出工不出力,我可以大欺小了啊。”


    “咱也不是那人啊。”寧郃笑嗬嗬保證道。


    隨即寧郃返迴官驛,翌日天色未亮,便帶著公冶梓苡他們來到了雍王府一行營地外。


    再見過子羽之後,等他們拔營準備妥當,一眾人分成四個隊伍,前後隔著百步遠,再向南行。


    一連七日,都並未再有什麽波瀾,平平靜靜的到了苜萍郡城。


    李在並沒有進城休整,隻讓子羽帶著傷員,送往城內安置。


    寧郃等人也跟著進城,先去了縣衙和郡衙,打聽了禮部一行,可有到來。


    得到的答案,卻是禮部通過另一條官路的官驛,送來急信,說是走迷了路,還得有半月行程才到,言他若至,讓他等待些時日。


    子羽直接以雍王府的名義,留下信件,讓郡城官驛,派人迎往送信,通知借調走寧郃之事,讓他們直去泠南關。


    他們雙方目的地一樣,目標也一樣,但最終目的卻是不同。


    雍王府並不會以黎朝太孫的名義,將人接迴,而隻是接外孫迴家省親,祖孫相聚,言為私事。


    而禮部一行,明麵上則是以其為黎朝遣使的名義,想將人直接接去永寧,言為公事。


    究竟都是什麽個打算,且不去深究,可這較勁兒比速度的時候,禮部一行說自己走丟了,寧郃是怎麽想,怎麽覺得荒唐。


    子羽倒是不怎麽在乎,他們先到也好,晚到也罷,就是禮部先接了人,他們都得給搶走。


    這劫匪別人當得,他們同樣當得。


    他們在乎的不是誰能接到人,而是誰能真把人帶到地方,那才是真正較勁兒的地方。


    寧郃隨即也懶得多想,就當隻是個尋常差事,誰薅他他就跟誰走,權當自己是個隨意擺弄的白癡算完。


    …………


    西泠府,岩川郡。


    在這距苜萍郡以東,近兩千裏路的地方,禮部郎中午泉一行二百多人,停車駐馬,一堆堆兒的分坐在光禿禿的岩壁下。


    岩川多山,且植被較為稀疏,白天應是比苜萍郡還要更熱一些。


    但他們所在這裏,東南西北向,兩座百丈餘山峰,夾成了一道長有數十裏的穀道,既有蔭蔽,又有穿堂涼風,反添諸多愜意。


    索性也就不走了,在這涼快夠了再說。


    “大人,咱們這樣,真的好麽?”


    有一年輕主事,頗感無奈的四下看看,向午泉低聲問道。


    午泉也不知哪弄來的小爐,在這地方,都不忘給自己煮上一壺茶,滋溜一口茶水,微笑道:“有什麽不好的?上麵怎麽吩咐,咱們怎麽做就是,難不成你想去麵對合逍王和雍王,順便把黎朝皇室也得罪一下?”


    “可…”那人還欲再道,卻被午泉止住。


    “裴家願意當那個得罪人的,盡管讓他們去。咱們在後麵,安生的跟著就行,等合逍王他們到了泠南關,咱們過去要下人,不給,咱們就跟著打道迴府,剩下怎麽扯皮,自有人去料理,跟咱們無關。”


    他心裏明鏡似的,上麵說著跟裴家互相勾兌妥協,幫他們在西四府行事,給予便利。


    實際麽,也是自有打算。


    坐山觀虎鬥是其一。


    借機給裴家一派的添點兒堵、探探他們的虛實,是其二。


    至於其三,則是本就有意讓雍王府把人接迴雍合。


    也隻有如此,行台才有跟雍王府正麵交涉,明麵上去鬥一鬥,玩兒點真格的,這麽一個由頭。


    打打殺殺的,太野蠻了。


    “那寧郃咱們就不管了?”年輕主事再問道。


    他打心裏,還是挺佩服尊敬邊關將士的,一再發問,也是念及還有個寧郃在,而且得罪裴家不輕,再被人給琢磨了去。


    午泉笑而不語,隻是搖搖頭。


    不是他們不管,而是上麵有意送寧郃些好處。


    留在穎安,一旦責令地方調查賀禮被劫,這個注定不可能找到真兇的案子,寧郃等地方官員,必被累及。


    雖然大事兒沒有,但加上此前諸事,這考評也別想好。


    而出來走這一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能得些實惠。


    更何況,還會有人送些許功勞上門給他。


    他們是有意通過寧郃,向外界表達一個態度。


    他們這一派和裴家本就不同,向來不插手軍伍之事,也對各邊軍自始自終抱有敬意。


    這份好感,落在寧郃身上,既有人關注,又不會惹聖上猜忌不快,可以說恰到好處。


    至於寧郃能不能吃的下,願不願意吃,都不需要他們去考慮。


    那是他自己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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