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夏通往南陽的官道上,正在上演著一場追逐戰。


    “追上他們…”


    “別讓他們跑了!”


    “快,快…”


    儼然,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臧霸與他的泰山軍盜取白磷的行動還是被荊州軍發現了。


    一時間,數千荊州騎兵齊動,迅速的趕往這邊。


    “噠噠噠”的馬蹄聲響徹而起,官道上一陣風聲鶴唳。


    得虧臧霸是提前得到的消息,他布下一支疑兵,以此延緩了荊州軍的攻勢…


    至於,裝滿白磷的車隊則是摸黑,已經往南陽方向撤離。


    隻不過…


    最、最、最、最可怕的是,他們大多是馬車,逃遁的速度並不快…可謂是千鈞一發了!


    不等臧霸細想…


    不過片刻…


    臧霸不由得心頭抱怨:『不是那關麟說好的,要放我們走麽?這地圖也給了,路線也做了,緊追不舍,這又是個什麽意思?』


    似乎,兩人也注意到對方說話,彼此互視一眼…


    而這副麵頰,讓曹丕心頭一陣欣慰,“嗬嗬,患難見真情…現在…真的擔心我生死安危的,怕是也唯獨你這老實巴交的張方了吧?嗬嗬…”


    夜色中,喊叫聲、腳步聲、馬蹄聲交織在一起,奏出了緊迫到極致的樂曲,隨著時間的推移,雙方兵士的體力都已經到達了極限。


    別說,還真讓“義字當頭”的臧霸,對他高看了幾眼。


    “臧將軍…”


    廖化直接帶騎兵追上,一時間…官道上,前麵是南陽軍大量車隊的撤離,後麵是廖化率領的荊州騎兵…死死的咬住…緊追著不放。


    他的語氣毅然決然…


    然而…無論是臧霸,還是朱靈、朱術…亦或者是曹丕,他們都知道,這種時候不能停下…一旦與敵人交戰,那當此荊州地盤上,敵人的援軍會源源不斷,他們會…葬送在這裏!


    就在臧霸遲疑、困惑之際。


    他一邊趨馳戰馬,一邊接著大聲喊道,“朱靈將軍雖身份特殊,但論及特殊的身份,我比朱靈將軍更適合去引開敵人…一個大魏的公子,這是何等大的功勳?敵人不可能拋開我而追逐於這車隊的…”


    說到這兒,曹丕像是已經下定了某種決心,“我是大魏最年長的公子,這種時候,如果有一個人要站出來,那必須是我…”


    這…


    隨著這聲音…


    “噠噠噠”的馬蹄聲響徹在這官道上。


    這讓朱靈一陣驚詫,也讓臧霸有點懵,不由得再度心頭喃喃:


    ——『朱靈與曹子桓的請纓?這什麽情況?這也是關麟那小子計劃中的一環麽?』


    沒錯,是曹丕與朱靈一起說的。


    朱靈搶先說道:“我之前被迫投誠於荊州,擔任此間的將軍,熟識荊州軍政…若是歸於大魏,那勢必會將荊州的軍政悉數泄露出去,故而…若是由我帶親衛引開追兵,他們不會放過我,如此這般,讓我去引開追兵…你們就安全了!”


    說到這兒,曹丕已經驅馬…伴隨著“得得得”的一聲馬兒的嘶鳴,曹丕翻身上馬已經揚長而去,可在他疾馳之前,最後還留下一句。


    “籲——”


    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拉開了帷幕。


    可巧合的是,在兩人彼此互視後,他們又一次同時開口。


    如果是這樣,那今時今刻的朱靈能提出這樣的行為,倒是一條漢子。


    很快,曹丕帶數百驍騎已經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唔…


    哪曾想,曹丕當即否定:“不好…”


    疑兵終究沒有拖延太久。


    ——『靈雎這妮子…』


    一連兩道聲音,分別是曹丕與朱靈,他們幾乎是同時開口。


    曹丕已經向馬兒發聲,他調轉馬頭,先是緩緩退至身後的一駕馬車處,隔著車窗,他向裏麵說道:“張方…我有要事,去去就迴…你…你保重…”


    “放心,我一定會活著迴來…會活著到洛陽!張方,洛陽城裏有你的宅子,也有…有我無法割舍的位置!”


    “公子…”張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張口。


    事實上,張方領到的丐幫任務,是必須確保曹丕迴去的,其它的任務他並不知曉,但這一條…無論是對大漢,還是對雲旗公子至關重要。


    “讓我引開追兵…”


    也正是因此,張方掀開車簾,滿臉露出的是滿滿的擔憂。


    “臧將軍…”


    臧霸並不知曉朱靈的身份與立場,他是以為朱靈當初真的是迫於形勢被迫投誠的。


    臧霸頓了一下,有些驚訝。


    “追老子?你們追的上麽?啊…哈哈哈哈哈…”


    曹丕驅馬在一個高處,居高臨下的望著那些追逐而來的荊州兵馬。


    隨著他這一聲肆意的大笑…


    山下的廖化一驚,他心頭暗自嘀咕。


    ——『斷後的不應該是朱靈麽?怎麽是曹丕…這與雲旗公子預料的有些偏差呀!』


    想到這裏時,曹丕已經率著一幹騎兵紮入了另一側的山道。


    “將軍?敵人分散開來…我們首批追來隻有數百騎兵,要追哪一路?”


    一名副將詢問廖化…


    廖化也正直疑惑。


    儼然,計劃的出入讓他有些踟躕,不知道該怎麽追?


    “追曹丕——”


    就在這時,一道女聲揚起,是關銀屏。


    “關三姑娘?”廖化抬眸,滿眼疑竇之色。


    關銀屏卻壓低聲音,用隻有她與廖化方才能聽到的聲音,接著說道:“計劃不變,傷到曹丕,射殺他多半的親衛,但…務必要讓他逃迴去…”


    這…


    廖化一怔,之前…這套“重傷”套餐是為朱靈準備的,不曾想…現在的局勢…又有些不同!


    如此關頭,廖化也來不及想太多,當即吩咐,“一邊是南陽兵,一邊是魏公子,自是當權力追逐這魏公子…諸將士,全軍隨我去追殺此賊,曹丕要活的,其餘不論——”


    隨著廖化的吩咐…


    “——噠噠噠!”


    一時間,山道上數百匹馬兒的馬蹄聲響徹,良久不絕。


    倒是關銀屏還在原地,看著那黃昏下的塵土飛揚,她不由得幽幽的感歎:“四弟…重傷曹丕,送他迴去,你…是這個意思吧?”


    言及此處,“駕…”


    關銀屏不再細想,隨著她的一聲唿嘯,她揮動馬鞭,向敵騎追去。


    …


    …


    江夏,安陸城。


    幽暗的房間中,僅有一絲光亮來自窗外稀疏的星光。


    它們透過窗欞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古樸的書桌上,桌子的一角,一個來自巴蜀的神秘包裹靜靜地躺在那裏。


    仿佛是一個沉默的守護者,等待著被揭開麵紗的那一刻。


    關麟端坐在桌前,他的目光凝重而專注,雙手輕輕地托起那個包裹,就像捧著一件易碎的珍寶。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每一個細微的挪動都顯得極為謹慎,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打破這包裹中隱藏的平靜。


    屋內的火燭已被悉數移除,這是關麟刻意為之,很明顯…火燭與這包裹中的物品碰撞,會爆發出無法評估的能量。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緊張氛圍,關麟的唿吸也變得格外輕緩,他緩緩的打開這包裹…終於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這個東西。


    唿…


    伴隨著一聲深重的唿氣,關麟窺探到了這“神器”的全貌,他不由得下意識的輕吟道:“三興漢室…要的還真就是這爆炸——”


    這時…


    門外的士武隔著門子向關麟稟報,“公子…人都到齊了。”


    關麟小心翼翼的將那神器放迴包裹中,然後藏好,這才轉過身…可哪怕如此,他尤是忍不住又看了這“神器”一眼,這才把目光轉向書房的門子處。


    “我這就去——”


    …


    不多時,正堂內,關麟將桌案前茶盞中的水一飲而盡,然後大聲吩咐:


    “——奏事!”


    顧家的族長顧雍當先稟報道:“按照雲旗公子的吩咐,那些道人已經悉數送走了,他們從水路、商船送來了大量的糧食、布絹,還有少量的镔鐵…說是資助我們這些江東世家壯大自己,以為內應,而我們也將那假的白磷悉數搬運到船舶上,送給了他們…待得那曹操知曉這一批白磷是假的,想必…一定會暴怒如雷吧!”


    顧雍說的第一件事兒,便是…關麟應對北境來的道人,應對左慈與葛玄這樁事兒。


    當然,顧雍並不知曉…


    關麟已經假扮雲遊道人與這左慈在思想上碰撞了無數次。


    可曹操也是大意了,他隻是想當然的以為,這些江東大族…他們昔日發生在孫策身上的故事,必定會在關麟的身上再度發生!


    …也正是基於此,無論是曹操,還是左慈、葛玄,他們都放鬆了警惕,花大價錢,不僅沒有采買到白磷,還讓關麟狠狠的賺到一筆。


    當然…


    賺錢,賺布匹,賺糧食,這還是其次…更重要的目的,是為曹丕、臧霸那邊運送白磷的行為做掩護,增加…曹操對那邊行動的信任程度。


    曹操是個生性多疑的人…若是這麽輕而易舉就搞到白磷,莫說是他曹操,就是關麟自己都不信。


    於是…整個計劃,就這麽鋪開了。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這是關麟基於曹操心理…定下的策略!


    是心裏上的博弈…


    但勝算,因為有曹丕與朱靈…以及斷臂的張方的緣故,關麟篤定勝算超過七成!


    至於…


    這些江東大族,區區布匹、糧食哪裏還能這般輕而易舉的收買他們?


    他們是有夢想的人,他們是要跟關麟去那“舊金山”挖掘無限金子的人…


    大族逐利,利字當頭,他們可以鋌而走險,可以不惜殞命,可以為關麟去死——


    心念於此…


    關麟朝向顧雍,稱讚道:“顧老這邊做的很好…這筆錢糧、布絹到位,建造大型船舶,距離那趕赴舊金山的海道暢通,又快了一步!”


    得到關麟的讚許,顧雍一臉欣慰之色,但他依舊表現的足夠的謙虛,“一切全憑公子謀算,老夫我不過是依計而行,當不起雲旗公子如此讚譽啊!”


    倒是一旁的呂岱整個人亢奮了起來,“那舊金山還遠,倒是雲旗說的…那淮南可有礦脈之地,咱們挖不到舊金山,咱們先挖他淮南的也行啊,誒呀…雲旗啊,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們這些江東大族有兵的出兵,有錢的拿錢,旦夕間就把那淮南給奪下咯!”


    呃…


    聽著呂岱這麽一番話,不少人都懵了。


    這些大族不總是趨利避害?凡是打仗的時候往後麵站,分功勞,分錢的時候往前麵靠…這…啥情況啊?


    戰意這麽高亢麽?


    關麟笑著朝向呂岱,一本正經的說道:“呂將軍…神勇啊!”


    他這麽一說,眾人紛紛朝向呂岱,登時“哈哈哈哈”大家夥兒都笑了起來…


    呂岱尤是一頭霧水,顧雍拉了下他,小聲道:“伱慌什麽?雲旗公子自有部署…舊金山有咱們的一份兒,淮南的那些礦脈更是有咱們的一份!”


    噢…


    呂岱恍然大悟一般,他一敲腦門,“哎呀,俺剛才說啥來著?俺咋忘了…啊…哈哈哈…”


    他這麽一說,大家夥兒又笑了起來。


    敢情,這些江東大族,一個個是磨刀霍霍…急不可耐啊!


    說罷了左慈與道人的問題…關麟把目光轉向陸遜,“伯言?曹丕那邊如何了?可放迴大魏了?”


    啊…


    猛地被關麟問及這個問題,陸遜當下一怔。


    他疑惑的望向關麟,像是在問——『這件事兒…如此機密,能這麽大庭廣眾,當著如此多的江東大族去說麽?』


    關麟像是看出了陸遜的疑竇,大手一揚,笑著說道:“伯言,在坐的都是自己人,都是為了興漢而殫精竭慮,有什麽話直說無妨,不用瞞著在座的這一個個忠貞義士!”


    是啊…


    在關麟看來,這世界上…根本就沒用永恆的敵人,有的隻是永恆的利益!


    隻要大家利益是一致的,就沒有什麽不可信任的。


    反觀陸遜,聽關麟如此講,他索性也不瞞著,如實說道:“一切都很順利,南陽臧霸率領他的泰山軍成功劫走了真的白磷,連帶著曹丕與朱靈也走了…不過,有一些小的意外,按照計劃,應該是朱靈留下來殿後,倒是不曾想…殿後是曹丕!廖化將軍與關三小姐也算是點到即止…隻是重傷了曹丕,射殺了他多半的親衛,還是留下一條小路讓他撤離…”


    陸遜的一番話吟出…


    在坐的不少人,均是一頭霧水,比如顧雍、蔣欽、賀齊、呂岱等人。


    這又是任憑敵人劫走白磷,又是故意放曹丕返迴洛陽,還有朱靈…到底他是真叛了還是假叛?這些…疑竇叢生啊!


    關麟也沒顧上解釋…


    他又把頭轉向魯肅這邊,“魯先生?你負責荊州與益州的聯絡,這些時日…益州那邊可有新的動向?”


    “劉封與馬謖已經被困在定軍山上了…”魯肅如實迴稟,“這是今早剛剛收到的急報,按照急報發出的日子,應該已經困在山上七天吧…”


    “七天…”關麟重複了一下這個時間點。


    他心裏嘀咕的其實是…


    ——『這啥情況啊?』


    ——『定軍山應該不難攻啊?《雲別傳》裏不都寫明夏侯淵的弱點了麽?以此為突破口…不應該…等等,該不會是子龍將軍還沒顧上去看那本《雲別傳》吧?』


    關麟正在遐想…


    馬良已經不淡定了,“雲旗…”


    他霍然起身,滿麵俱是擔憂之色,可他隻是吟出“雲旗”兩個字,關麟就猜到了他想說什麽,要說什麽…


    “馬軍師稍安勿躁…”關麟輕輕的說,“劉封與馬謖會敗,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但…敗不等於死…馬軍師應該知曉,昔日曹操是如何攻下並州的吧?”


    關麟提醒到這兒…


    馬良那焦急的情緒突然就平複住了,他想到的是…曹操在攻並州壺關時,左有黃河,右有太行山脈…兼之袁紹的好侄子高幹的堅守,一時間陷入僵局…壺關屢攻不下。


    後來,還是郭嘉提議…為何壺關死守,守的這般強烈,是因為曹操定下的“圍而後降者殺無赦”的指令…


    正所謂攻城時,往往要圍三缺一,就是要給守軍逃跑的希望,不能把他們逼入絕境。


    ——圍而後降者殺無赦!


    這就是把壺關的袁軍逼入絕境…


    於是,曹操采納了郭嘉的提議,不僅放話出去,收迴那“圍而後降者殺無赦”的話,更是在壺關下開了一個表彰大會,大肆恩賞那些投誠的袁軍兵將。


    果然…此舉一出,壺關迅速的歸降!


    那一次,也是曹操與郭嘉,把“攻心”用的爐火純青的一次。


    至於…關麟將如今劉封與馬謖的境遇與昔日曹操征並州相比…


    意思再明白不過,劉封、馬謖或許會敗,但一定不會死,夏侯淵會活捉他們,不會把他們殺了…從而激起蜀軍無窮的戰意!


    至於最終,曹操…會怎麽做?


    那就是一個新的故事了!


    但無疑,時間上,關麟是來得及的。


    “曹操善於攻心…”關麟接著說,“或許…對我大伯這個一生之敵的繼子劉封,他會嫉惡如仇,處之而後快,可對馬謖…那其實是有轉圜餘地的…馬軍師你放心,就算沒有轉圜的餘地,我也會硬造出一份轉圜的餘地!當然…最終馬謖能否存活,皆係於他自己!”


    說到這兒…


    關麟不由得在心頭嘀咕著。


    ——『李藐、靈雎、關興、朱靈、朱術、張方…如今再算上馬謖,這一波…可是往北方扔去了不少人哪!』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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