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出荊州,尚未到夷陵,誰也未曾想到,這片疆域上竟會出現“刺殺”這等聳人聽聞的事兒。


    因為知曉劉禪返迴成都的,僅僅隻有沿途巴蜀的郡縣官員,故而趙雲會下意識覺得,這必定不是曹魏或是東吳的刺殺。


    這刺殺的指令,必定是從內部發出的。


    ——『會是誰呢?』


    當然,此刻的趙雲沒有時間去思索…


    響箭已響,證明敵人不止是眼前的這些,或許…很快,敵人的援軍就會抵達。


    也正是基於此,麵對數百騎兵的衝殺,趙雲一邊指揮:“列陣,護住公子!”


    然後,一邊提起龍膽亮銀槍。


    麵前的騎兵也像是訓練有素,各隊兵馬交匯於一處,瞬間排成扇形,試圖突破趙雲與一幹親衛的防護,尋覓弱點,尋找攻向那馬車的時機。


    未經隻言片語,惡戰頓時展開。


    刺客訓練有素,一招一式並無花哨可言,姿勢也並不美妙,隻以奪人性命,不留下活口為目的,衝、刺、劈、砍每個動作都毫不拖泥帶水,他們的目標也極其的一致,便是那馬車內的劉禪劉阿鬥!


    即便是強如趙雲,因為要顧及馬車內劉禪的安危,完全放不開手腳,隻能守在馬車周圍,哪裏還敢往返衝殺。


    但七探盤蛇槍法刺出,以簡製簡,以快製快,圍攻的人數雖多,卻也近不得馬車半步。


    可三十餘人,究是防禦的陣勢嚴絲合縫,但麵對百餘人的衝擊,還要保護馬車…很難不露出破綻。


    幾次…刺客都是虛晃一槍試圖衝擊馬車,等到守軍救援,一個迴馬槍…不少護衛的兵士反應不急,翻身墜地,再也倒地不起。


    好在趙雲足夠的強悍…


    攻守兼備,幾乎是憑著一己之力,抵擋住刺客一輪輪的衝擊。


    甚至,趙雲還能抽出精力觀察此間戰場。


    他心頭不由得喃喃:


    ——『這般殺下去,雖險了些,也會有些傷亡,但料想是能阻截敵人,護衛住公子安全的。』


    ——『再說,這麽大的動靜,此間官兵不可能無動於衷!』


    哪曾想…


    他這聲音在心頭剛剛吟起。


    荒草地的邊緣,那小河的對麵,密林中突然響起一聲細細的哨笛銳音…


    緊接著枝葉搖動,又是三十餘黑衣人馬踏飛掠過而來。


    原本平靜的河麵上水柱亦是暴起,又添得了近三十名名黑衣殺手身著銀色水靠,手執分水刺衝天而起。


    兩隊人交匯一處,與之前的騎兵形成犄角之勢,瞬間排成鋒矢陣勢,朝馬車直撲過來。


    ——『這賊人的援軍竟是更快一步!』


    ——『他們必不是今日才埋伏的,看來…是早有預謀麽?』


    趙雲剛剛想到這裏…


    “攔住那趙子龍——”


    黑衣人中有人吩咐一聲,當即,三十餘從水麵殺來的黑衣殺手齊齊的將趙雲圍起,阻攔他的援護馬車。


    之前的百餘人拖住護衛馬車的兵士,新來的三十餘騎則直接朝馬車刺去。


    “公子小心…”


    趙雲唿喊一聲,他飛馬馳援,力圖去救…


    無奈被三十餘人近身攔阻,哪有那麽容易甩掉。


    眼睜睜的看著那一柄柄鋒利的長槍越過自己,寒風如冰,毫不留情的刺向馬車之中。


    “阿鬥公子…”


    在趙雲憂急的叫聲中,馬車幾乎被捅成了馬蜂窩…車窗、車門…到處都是被穿刺的窟窿,三十餘支長槍突刺,馬車內的人密密麻麻都是槍影…根本不可能躲開。


    這一幕的發生,讓趙雲的雙眼赤紅,他仰起頭來,眸中寒光閃動。


    這一刻,他再顧不上格擋…腳踩戰馬一躍而起,身形也如旋風般卷起,就如同卷出了收吸人命的漩渦般…


    龍膽亮銀槍釋放出青幽光亮,伴隨著血花飛賤,那三十餘長槍刺入馬車,尚未來得及抽迴的刺客,已然一個個被長槍的鋒芒劃過脖頸…紛紛倒在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巨變不僅驚呆了那些活著的刺客,也讓一幹護衛士氣大振,連同…聞訊支援而來的官兵…


    他們匯於一處,趁著敵人那一瞬的呆滯,紛紛揮動著兵刃,利刃出鞘,將這些賊人一劍封喉。


    反觀趙雲,憤怒之餘的他罕見的還能保持著最後的理智,他的身法沒有分毫的停頓。


    電光火石之間一掌揮出,印在了那為首賊人的胸膛,之後順勢而上,利落地卸掉他的下巴,將他的身體摔翻在地,踩在腳下。


    最後,趙雲用悲憤的語氣怒問道:“是誰指示你的,說!說——”


    隨著趙雲的擒賊擒王…


    整個戰場也恢複了一片風卷殘雲,這時…官兵與護衛也紛紛結束了殺戮,湊到趙雲這邊…怒目圓瞪,狠狠的瞪著趙雲腳下的這個賊人之首。


    “不說隻死我一個,說了…我全家都會死——”


    這賊人倒是也硬氣…


    趙雲知道問不出什麽,掄起手臂來便是狠狠一拳打在那人側臉上。


    隻聽得一聲悶哼,殺手噴出一口鮮血的同時,幾顆牙齒也被吐落…


    緊接著,仿佛巨大的力量產生的震顫感…直接致使他暈厥。


    “帶下去,務必審問出幕後主使…”


    趙雲對那一群支援而來的官兵吩咐。


    “諾…”


    隨著這一道聲音,趙雲那狠厲的眼神漸漸收斂,他無比悲痛的望向馬車處…來時還好好的,誰曾想…阿鬥公子竟…竟迴不去了!


    還是在他趙子龍的護衛下?


    他…他簡直辜負了主公的信任!


    他又如何向主公交代,向所有人交代…


    一時間,趙雲無比自責。


    可話說迴來,誰又能想到,在自己的地盤上…在荊州…會發生如此刺殺之事,會發生如此駭人聽聞之舉!


    “我…我趙子龍!真是該死——”


    趙雲重重的一拳捶在車廂上,他甚至不忍心打開車門去望向裏麵,他無法接受這血腥、殘酷的一幕。


    哪曾想,就在這時。


    “哎呦…小魚?你沒事兒吧?方才真是…嚇死我了——”


    一道聲音傳出…


    是阿鬥的聲音,趙雲一驚,這時候聽到這聲音,讓他有一種驚喜交加的感覺。


    “多虧公子機智,我沒事兒…”


    這次是魚豢的聲音。


    趙雲正要尋聲望去,卻看到劉禪與魚豢正從馬車下的車輪裏爬出來,像是兩隻小狗一樣…


    劉禪一邊爬還一邊說,“果然,雲旗師傅說的沒錯,遇到事情要冷靜,坐以待斃不可取,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


    趙雲有點恍惚。


    遇到事情要冷靜——


    坐以待斃不可取——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些都是雲旗教授給阿鬥的麽?』


    『正是因為這些,阿鬥才在最危險的時刻,冷靜的分析…選擇躲在馬車下麽?可…他什麽時候離開的車廂?』


    別說趙雲沒有察覺,就是那些以刺殺他劉禪為目的的刺客也沒有注意到。


    這是…偷梁換柱啊!


    這時,劉禪還在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一邊向魚豢說:“雲旗師傅向我講述過一個故事,說有一次許都城馬騰叛亂,在城門設下埋伏…可那狡猾的曹操往往迴城時都會用羊代替自己,他卻藏在後麵囤放輜重的馬車裏,果然途徑城門…萬箭齊發,那羊活脫脫的成了替罪羊,替曹操死了…我那時還向雲旗師傅感慨,那曹操好狡猾呀…可雲旗公子卻說,這是智慧…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還說遇到危險時,不要慌張,想辦法保住性命,隻有這樣就會有轉機——”


    劉禪一邊感慨著還一邊頗為嘚瑟。


    這…


    第一次,趙雲覺得劉禪的話竟是如此這般的富有哲理。


    儼然,通過這件事兒就能看出…


    這半年來…關麟對劉禪的教授是卓有成效的。


    這讓趙雲驚愕不已,也欣喜不已,至少…沒有因為他的疏忽而釀成大禍。


    但,最危險的,從來都不是懸崖峭壁,而是在如花似錦的坦途中因為大意,因為疏忽而誤入歧途,遭逢大難。


    得意必定忘形…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劉禪的身上,卻不曾想,一個本已經倒地的刺客,他是詐死…他瞅準了縫隙,隻聽得“嗖”的一聲,袖中的暗器已經拋出,仿似破曉的光束一般直朝劉禪飛去。


    趙雲的耳朵是足夠敏銳的,可聞聽到這破空聲嘯時也已經晚了…


    他眼睜睜的看著那飛刀劃過天際,直勾勾的插向劉禪的胸膛。


    這是要害…


    這若中了,那…


    ——『糟了!』


    趙雲下意識的驚唿一聲。


    正是:舉杯暢飲情何故,拔劍捐生悔再遲——


    短短的一個下午,一身是膽的趙雲趙子龍…他就犯了至少兩個錯誤!


    …


    …


    月上柳枝頭——


    張昭邁著沉重的步伐,順著小道走到了孫尚香與孫魯班休息的廂房前,也不知道是顧慮深夜拜會、男女有別,還是礙著“君臣之名”不敢叨擾。


    嘴上說著…不在乎這些…


    可張昭畢竟一把年紀,又極其要臉,故而…站在這廂房的門前許久,也沒有踏入其中。


    唿…


    一聲幽幽的歎息,他竟有一種不知進退的茫然。


    他隻能低著頭,暗暗的思慮…若是等到明早,等到孫夫人與孫魯班醒來後再來拜會,是不是…會更合禮數一些。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之際…


    忽的,裏麵傳來聲音,是孫尚香與孫魯班的對話,儼然…她們也睡不著,正在院落中議論著什麽。


    “今晚的月真圓哪…小虎呢?”


    這是孫尚香的話語…


    孫魯班立時迴應,“姑姑還不知曉?今晚侍奉雲旗公子的是小虎嘛?”


    聽到這兒話,“唉”的一聲,孫尚香幽幽的、重重的歎出一口長氣,“委屈你與小虎了,若不是大兄的那封信…若不是他又畏懼關麟打算投降,又放不下那一抹麵子?名義上大肆改革,讓廬江將士死守…背地裏卻將伱們姐妹送來搖尾乞降…若…若非如此…那也無需你們姐妹委身於那關麟,甚至連個名分都沒有…隻是…隻是填房的丫鬟而已…孫氏一族何曾受過如此屈辱?”


    “姑姑…”伴隨著拖長的尾聲,孫魯班咬著牙,似乎又經曆了頗為複雜的心裏鬥爭,這才開口:“父親給雲旗公子的降書中提及,要雲旗公子派飛球出現在廬江的天穹之上,以此威懾…逼迫廬江自己投降,然後造出假象…是父親是迫於無奈,是為了保全江東黎庶,這才跟著投降…如此,他的名聲就保住了…”


    這本是一番事先說好,由孫魯班背誦下來的話。


    可月明星稀,天昏地暗,此情此景…再加上孫魯班內心中本就晦暗的心情,這一番話竟是帶著言真意切。


    至少…讓大門外的張昭信了。


    “唉…”孫尚香的話還在繼續,“二哥就是太好這名聲了,其實…國都亡了,是迫於無奈,被迫歸降,還是放棄抵抗下的亡國之君又有什麽意義呢?人們隻會記住最後的勝利者…”


    “在這場博弈中,東吳已經輸了,從那關麟一鳴驚人的一刻起就徹徹底底的輸了…一年多來,他的心計無孔不入的滲入東吳…二哥不是他的對手,我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姑姑…”


    孫尚香與孫魯班的對話在這最後一聲輕喚的“姑姑”聲中落下帷幕。


    像是終究…


    又像是給人無限的遐想。


    反觀門外的張昭,他正在遐想連篇…隨著想法的深入,他怔在原地,雙目無神,他感覺他的心…正在被孫權給深深的刮著。


    當年赤壁之戰前夕,他主降…那是因為他的老家是徐州啊,他降了,那一樣能衣錦還鄉。


    可現在…他是想拚死一戰,廬江的將士們是都想拚死一戰,可主公啊主公,你為何先降?


    終於…


    哪怕到最後張昭也沒有敲響那院落的大門,可滾燙的熱淚在這一刻,已經順著他的眼角滾落下來,消融了他麵上被夜風吹拂過後的僵硬,這淚水竟是遏製不住,猶如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他背對著那門,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張著口,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好,滿心想的就是一句:


    “主公啊主公,臣下這次不降了,臣下願意死戰,可主公為何先降——”


    夜風狂舞,唿氣蒸騰,清冷的道路間,如夢似幻。


    天地之間,仿佛隻有他張昭形單影隻的身形,他走得極慢,宛若一個雕塑般,他的嘴唇哆嗦…仿佛一直在重複著同一句…讓他深深紮心的話語。


    『——主公何故先降?』


    …


    終於,隨著張昭那沉重的腳步聲消失在夜風裏,這一出廂房院落中…早就編排好的“戲劇”也落下帷幕…


    倒是廂房內除了孫尚香與孫魯班外,她們倆人都很熟悉的甘寧也在。


    像是因為甘寧在這裏,孫尚香與孫魯班都顯得有些拘謹與緊張。


    似乎…在荊州,她們彼此間的地位與東吳時的截然相反了。


    這時,有兵士快步跑來,匆匆的向甘寧稟報,“甘將軍,人已經走了——”


    甘寧頷首,然後把目光望向孫尚香。


    孫尚香適時張口,“這下,那位關四公子滿意了吧?”


    儼然,這便是孫魯育勸說之下,孫尚香如今的態度。


    隨著朱然的死,她已經徹底的心灰意冷了,她感覺這東吳已經沒有什麽值得她去惦念的了。


    父親沒了,大哥沒了,三哥沒了…


    沒了,什麽都沒了,那就不要惦念了吧!


    孫魯班咬著牙,她的內心一直無比掙紮…她不想幫關麟,可局勢使然,她知道…若是不幫關麟,那她與姑姑還有小虎一定會受到百般折辱,東吳的下場一定會比她們想象中更淒慘。


    “咳咳…”


    甘寧輕咳一聲,然後站起身來,“夫人、小姐…別的話甘寧就不多說了,這邊發生的一切,夫人與小姐說過的話,甘寧都會如實稟報給雲旗公子,相信公子也會頗為欣喜,不會在為難二位…”


    說罷,甘寧拱手,“夫人、小姐早些歇息,甘寧告辭!”


    一句話留下,甘寧帶著幾名親衛快步走出了房間…


    一切都很順利,今夜倒是無需去向雲旗公子稟報。


    話說迴來,雲旗公子與小虎孫魯育…


    嗬嗬…


    甘寧想象中的畫麵到這裏戛然而止。


    畫麵太美,不敢想!


    所謂…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


    …


    村落中,一處驛站內,劉禪躺在床上,胸口處滿是血跡。


    趙雲與魚豢無比憂心的守在他的周圍。


    因為是村落,故而並沒有醫者,最近的醫者還要從縣城裏調出來。


    所有人都憂心忡忡。


    可當房間中隻剩下趙雲與魚豢時,原本眼睛緊閉的劉禪,突然間把眼睛睜開了。


    這突然出現的一幕讓趙雲與魚豢驚訝不已。


    也直到這時,趙雲才注意到,劉禪那捂住胸口的雙手中捏破的是一個血袋…故而,胸口上血並非是劉禪的。


    而是這血袋中流出來的…


    ——『阿鬥是故意的?』


    一時間,趙雲不由得驚唿:“阿鬥?你沒事兒?”


    “噓…”隻見劉禪迅速的比出食指,示意趙雲小聲一些…然後他揭開外衣,指著那胸口處的衣甲,輕輕的張口:“是這皮甲…是我師傅送給我的這皮甲!是這皮甲救了我…”


    這…


    直到這時,趙雲才注意到,的確…劉禪在外衣之內套著那件關麟托他轉贈給劉禪的皮甲。


    可…


    趙雲看的真切,那明明是一把飛刀,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剛猛的勁力,莫說是皮甲,就是魚鱗鐵甲也未必能攔得住吧?


    隻見得劉禪緩緩的起身,他靠在床上,“別說,還真有點兒疼…不過,這皮甲是真結實啊,還這麽輕…好像我師傅提到過,用水牛皮加工一番,然後風幹做成內衣甲,既不厚重,又刀槍不入…想來,這便是那水牛皮做的鎧甲了,也不枉師傅吃了那麽多牛,這些牛立大功了…待我迴成都也要把牛擺餐桌上,好好的獎勵它們,然後用它們的皮做甲!”


    呃…這…趙雲很驚訝,驚訝於劉禪竟是完全不帶怕的,更驚訝於…如此兇險的暗殺情形下,他還能想到成都宰牛的事兒上。


    當然,趙雲與劉禪都錯了,關麟贈給劉禪的這衣甲,可不是水牛皮做成的鎧甲。


    乃是犀牛皮褪毛處理後,繃起來晾幹後的皮革製成的內甲。


    其防禦程度…就是兩、三隻水牛皮合起來也比不上。


    而這工序聽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萬般困難。


    首先是褪毛,這裏的褪毛可不是吃豬肉、鹿肉時褪去豬毛、鹿毛那麽簡單,用火一燒就掉了,水牛皮乃至於犀牛皮是需要用生石灰調質的石灰水,把皮毛放進去浸泡。


    石灰水會破壞毛發蛋白質的化學成分,並腐蝕掉皮料上殘餘的脂肪和肉。


    這一步叫做浸灰。


    過程中,可不是放在池子裏不管了,需要每日三次攪拌一下石灰水裏的皮子!


    至於時間…夏季需要浸泡一周,冬季需要浸泡兩周後方才能撈起。


    然後用清水衝洗幹淨,手工拿比較鈍的刮刀刮幹淨才行…這才是完成了第一步。


    第二步是硬化,用蜂蠟煮皮料,這樣蜂蠟可以滲進皮料的纖維中,整塊皮料不但防水,而且會變硬很多,除此之外,低成本的方法也可以用桐油來浸泡牛皮,桐油對於皮料的硬度也能做較大的提升,而且防水防蟲。


    之後,便是按照《武備要略》中記載,先是刷油,再是撒鐵屑上去,然後用工具捶進皮料內,然後再刷油,再撒鐵屑捶緊,如此反複數次,皮料就能跟鐵甲一般堅硬,但卻比鐵甲輕十倍。


    這是本在明代才研製出輕薄且堅固的“內甲”,因為材料的稀缺,製造工藝的複雜。


    就是關麟…也隻製成了三套而已!


    能拿出一套贈給劉禪,可謂是對劉禪頗為看重了…


    事實上,關麟提前就想到了。


    劉禪或許會遇到一些來自內部的危險!


    因為憑著關麟的了解,劉備收養子時,劉禪並未誕生,而古代養子在禮法上是可以代位繼承的,是繼位的第一人選!


    若是再聯想到…曆史上敗走麥城時期,某人對老爹關羽的求救視若無睹,關麟覺得有必要加緊對劉禪的保護。


    這才拿出了“貼身”的寶貝贈給他。


    這牛皮內甲,無論砍刀、單手斧、單手刀、雙手刀都無法刺透,在以往關麟的測試中唯獨雙手斧才能夠破防!


    倒是不曾想,所謂防範於未然,這麽多早…就出現了“意外”!


    “子龍叔,你且莫要聲張,我師傅說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故而我隨時都裝著這血袋…”


    劉禪的聲音再度傳出,隻是這次,卻變得鄭重了不少。


    “既無恙…”趙雲疑惑的問:“何必用血袋遮掩?”


    “子龍叔,這你就不懂了…”劉禪又娓娓講述起來,“這半年來待在雲旗師傅身邊,我別的沒學會,可揣摩人的心思上總是學到一些的…”


    “怎麽講?”


    “子龍叔,你想啊,若放出消息…我還活著,那想害我的人豈會善罷甘休,那一路上還不知道有多少刺殺…反倒是若是放出消息,我死了…那害我的人自不會再派人攔阻,與此同時…那背後包藏禍心的家夥也會慢慢的浮出水麵!”


    唔…


    劉禪的一番話讓趙雲瞪大了眼睛。


    乃至於讓他迴憶起他臨別前與關麟見麵時,關麟對他說的那八個字——剛強易折,柔弱而生!


    ——『阿鬥講述的,便是剛強易折,柔弱而生麽?』


    ——『利用這死訊,迷惑敵人,安全抵達成都,再利用這死訊,誘出包藏禍心的人…這半年,阿鬥看來學到許多呀!』


    也不知道是對“剛強易折、柔弱而生”有了新的感悟,還是對劉禪的進步與蛻變感慨萬千…


    趙雲不由得深吸口氣…


    ——『這半年,一成不變的唯獨我自己是麽?』


    一時間,剛強易折,柔弱而生…連帶著後麵八個字“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開始反複的在趙雲的腦海間震顫。


    劉禪則仿佛話癆一般,他學著關麟那陰人前揣著下巴的模樣,“小魚啊,你待會兒一定要哭的傷心一點兒…你哭的越傷心,敵人就越會相信,至於…那幕後黑手,嘿嘿,我師傅總是告訴我…想要查幕後之人,其實很簡單…就看這件事兒,誰受益的程度最大!最大的那個、最迫不及待的那個…一定就是最幕後的黑手!”


    魚豢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劉禪,這一刻,他隻是由衷的覺得:


    ——『公子好棒棒啊!』


    …


    …


    翌日,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天上無一絲雲彩,見麵能見度很高。


    懸掛著東吳旗幟的木船即將駛出港口,這是隻有外交才會有的船支,木船輕鬆地穿過了幾道水欄與灘壩,穩穩停靠在一處板踏前麵。


    “張長史、張公子,可以上船了…”


    是關麟親自來送兩人,這時船夫一邊抓著鎖鏈將鐵錨拋到水下去,一邊站在穿透等著岸上的人。


    張昭的臉色顯得並不好看…


    倒是兒子張承,拱手朝向關麟,“這幾日,多謝雲旗公子的款待…”


    “別說這些。”關麟露出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很快我們就會再相見的,到時候,咱們就都是自己人,是同袍兄弟…”


    說著話,關麟還頗為親和的拍了拍張承的肩膀。“不愧是張公之子,年少有為,未來必定是大漢之棟梁啊…”


    “雲旗公子過獎…”張承連忙再度行禮。


    張昭也沉默著向關麟道別,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陰鬱,很明顯心中有事兒。


    “張公放心,我會好生待兩位公主的…”關麟朝張昭笑笑,然後攤開手:“張公,請吧…船已經候著了。


    聞言…


    張昭晃晃悠悠的邁過踏板,身子一擺,差點掉進水裏,幸虧被身側的兒子張承攙住,這才幸免於難。


    不多時,木船向東,駛離港口…


    也直到這時,張承才詢問父親張昭:“爹,自打你昨夜歸來就…就魂不守舍的,孩兒問了許多次,你什麽都不說,到底…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唿…


    張昭長長的籲出口氣,他又沉吟了一下,然後張了張口,可話到了嘴邊,又悉數咽了迴去。


    就像是有什麽很惡心的東西卡在喉嚨處,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整個老臉也宛若要憋出內傷一般。


    “爹?到底怎麽了?你…你倒是說呀!”


    張承顯得比他爹張昭還要著急…


    “唉…唉…”


    帶著長長的尾音,在張昭那無奈、無助、茫然、無措的麵頰下,他憤憤然的一甩長袖,他露出極其痛苦的表情。


    “吾兒…你可知道?被一個‘人主’給背刺…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麽?”


    “爹是說?”


    “唉…唉——”又是一聲拉長尾音的歎息,張昭的心情無以複加,張昭的情緒已經低落到了低穀…


    主公孫權都降了!


    他…他張昭,他…他們廬江那些不畏艱辛、舍生忘死的將士們,他們還守個什麽?


    他們堅守的又是個什麽…東西?


    …


    …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三國:關家逆子,龍佑荊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牛奶糖糖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牛奶糖糖糖並收藏三國:關家逆子,龍佑荊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