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開路!


    麋路仗著關麟撐腰,可謂是暴力驅逐。


    再加上一幹部曲的加入,愣是將所有求醫者給逼出去幾十步遠。


    這些求醫者,連上張家莊村民,熙熙攘攘百餘人擁擠在一側,這些部曲則各個劍拔弩張,嚴陣以待。


    諸葛瑾掩護著兒子諸葛恪隱身在人群中。


    諸葛恪的目光在這些“部曲”中間尋覓,妄圖…尋覓到他們的主子,至少也該知道,這位在關羽治下都敢如此囂張跋扈的公子究竟是誰?


    “爹…”諸葛恪突然想到了什麽,他附耳問父親,“爹,這些人,不是你派來的…或者是吳侯派來的吧?”


    諸葛瑾頓悟兒子此言何意。


    他連忙搖頭,“如今這個敏感的時間,若東吳派遣百餘部曲,那無異於宣戰,那守在撈刀河渡口的就會是嚴陣以待的荊州兵了…如今的東吳可沒有這份膽力。”


    諸葛恪能感受到父親說這番話時的唏噓…


    他小聲喃喃:“不是東吳的人就好,就好!”


    麋路驅逐人流的聲音還在繼續,其中不乏不服者,均被麋路一陣拳打腳踢。


    眾人皆有憤憤之意,可這支突然出現的百人部曲“殺雞儆猴”之舉震懾得人心惴惴。


    忽然在推搡的人群中,有人亂動,原來是一名來求醫老者暈厥了。


    這老者的兒子被擠在另一邊,挺身往老者那一側擠去。


    可…關麟的部曲卻是絲毫不客氣,攔在他的身前,大喝一聲:“不許亂動!”


    “那是我爹,他本就是來求醫,如今…如今受到驚嚇。”這兒子什麽也顧不上了,隻一味的撥開不相關的人海,強行硬擠了過去,焦急的喊著“爹,爹…”


    麋路粗魯的攔在兩人之間,“喊什麽喊?”


    說著話就揚起手,準備教訓這兒子。


    不曾想,手高高舉起時,關麟已經站了出來,用手扶住了麋路的胳膊。


    “哪個是你爹呀?”


    關麟淡淡的望向眼前的男子。


    那男人指著暈厥在地上的老者。


    關麟擺擺手,“把他爹帶過來,讓他們走!”


    關麟是來救張仲景的,可這麽多堵在門前,擠進去猴年馬月了。


    隻能用這種“極端”的方法,暴力驅逐,暴力開路。


    不過,倒是沒想到,麋路這“刺頭”這麽狠,下起手來,完全不留情。


    不多時,這男人背著那暈厥的老者,迅速的就離去了。


    倒是這一個小插曲,讓所有人意識到,這些蠻橫部曲的頭兒…就是眼前的這位“年輕公子”!


    諸葛恪扶著舉步艱難的諸葛瑾,小心翼翼的往一邊退,他不忘抬頭看著這個“年輕公子”,心頭暗道:“他…究竟是誰?”


    張仲景的大弟子王叔和看到了這邊的情況,也顧不得問診了,當即跑了過來…


    二弟子杜度與三弟子韋汛則攔在,打算進入“張家村”的關麟麵前。


    杜度連忙拱手:“抱歉,這位公子…家師身體有恙,實在是無法見人。”


    “是啊…”韋汛也拱手,“還望公子給個方便,莫要為難家師。”


    大弟子王叔和也氣喘籲籲的跑到關麟的麵前,“這位公子,在下乃家師大弟子王叔和,若有病症,在下也可以診視一番,不至於讓公子白跑一趟。”


    說起來,這三個弟子已經在村口攔了兩天了。


    其中也有人想闖關。


    可畢竟這長沙是關公治下,法令森嚴。


    想要造次,多少要考慮下後果。


    類似於關麟這麽肆無忌憚的,還是第一次見。


    “張仲景在哪?”


    關麟迴頭詢問糜陽,糜陽指了下,是村落中靠近撈刀河的一處院子。


    關麟也不理睬張仲景的這些弟子,依舊邁著龍驤虎步,踏步上前。


    “公子,公子…”


    “公子…”


    王叔和、杜度、韋汛再度攔住關麟,臉色上已經滿是為難。


    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認出了關麟,連連驚唿。


    “——他…他是關四公子!他是關公的兒子關四公子關麟!”


    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道聲音一出,此間嘩然一片,議論聲不絕於耳。


    “他就是那個忤逆關公,讓關公下罪己書的逆子麽?”


    “怪不得…關公治下,他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是…是他…”


    “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了!”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關麟其實做的“好人好事兒”不少,雖然許多都是隱匿著做的,卻也不乏捉拿魏諜細作這樣的行為。


    但…往往傳播出去,就會自動屏蔽了這些好事兒。


    大家更願意聽到的是虎父犬子,是逆子,是關麟頂撞關羽,公然讓親爹下罪己書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


    乃至於還有。


    “我聽說,有一頭牛就因為瞪了他一眼就…就…就被他給燉了。”


    “哪裏是一頭牛,先邁左腳的,和先邁右腳的…都被燉了,死在他手上的牛,數都數不過來!”


    “在江陵城,他都如此有恃無恐,那…那…”


    “關公怎麽就…就生出這麽個逆子啊!”


    本就被暴力驅逐,一肚子怨氣…


    此刻有人領頭,一幹人都爆發了。


    反倒是諸葛瑾與諸葛恪,兩人均是凝著眉。


    心頭不約而同。


    ——『原來他就是,那鼎鼎大名的關四公子,關麟關雲旗嘛?那個…公認的逆子!』


    諸葛恪抬頭望向諸葛瑾,儼然,他想要說話。


    諸葛瑾卻是擺擺手,示意…靜觀其變。


    倒是關麟,他也沒想到,他如今的“惡名”已經傳的這麽沸沸揚揚!


    原本還以為,他的形象在百姓們心目中是光輝和高大的。


    ——這是不出門不知道啊!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關麟也不在乎。


    他是個純粹的人,他來此的目的,隻為一件事兒——救人!


    “咳咳…”


    被認出來了,關麟索性腳步一頓,吩咐左右抬來一個箱子,打開箱子,裏麵是厚厚的竹簡。


    他望向眼前的那王叔和。


    “你是張仲景的大弟子?”


    “正是!”


    “他們倆呢?”


    關麟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滿滿的上位者對下位者說話時的口吻。


    “他是家師的二弟子杜度。”


    “他則是家師的三弟子韋汛。”


    王叔和連忙介紹了起來。


    “噢…”關麟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他們三人一番。


    王叔和還是一副謙遜有禮的模樣,可杜度與韋汛臉色就有些古怪了。


    當然,關麟並不在意這些。


    他隻是“吧唧”著嘴巴,心裏嘀咕著。


    ——『這三個弟子,終究太年輕了,怕是悟不透這些後世醫書中的大道理,還得是張仲景自己救自己啊!』


    心念於此,關麟耐下性子向他們解釋道。


    “我是關麟,家父關雲長,就這撈刀河還是家父的青龍偃月刀掉進去,因而得名的,本公子來此不為求醫,隻為見上張神醫一麵,留下一些收藏的醫書,說幾句話就走!”


    不等關麟把話講完,大弟子王叔和連忙拱手,“公子好意,在下替家師心領了,可如今家師的病情實在不允許見任何人,還望…關四公子海涵,至於…這些書籍,在下鬥膽替恩師收下,待得恩師病情好轉,自會呈給他!”


    這王叔和講話倒是彬彬有禮。


    關麟卻心中暗想。


    ——『張仲景今年就‘沒’了,等伱把這些書籍送到他麵前,那保不齊,他墳頭都一丈高了!』


    一時間,關麟揣著下巴,琢磨著——要如何說服這位彬彬有禮的大弟子。


    哪曾想…


    就在這時,連續幾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朝著關麟就喊了出來。


    ——“師兄,跟這等‘逆子’何必如此客氣?”


    ——“是啊,師兄,一個連親生父親都能忤逆的人,如此逆子,他…他豈會通曉咱們的孝心?”


    ——“三師弟說的是,他的心中,豈會懷揣著‘孝’字!”


    喊話的是二弟子杜度與三弟子韋汛。


    他們一張口,就是聲嘶力竭的聲討關麟。


    而在他們倆的聲討下。


    那些被攔在外圍的求醫者,一個個也義憤填膺,紛紛詆毀著關麟。


    “關四公子你知道孝字有幾種寫法嘛?”


    “別說幾種寫法了…孝字有幾筆?他都不知道!”


    說到底,大漢以孝治天下。


    這造成的後果就是,無論關麟曾立下多少大功,做出多少讓人驚歎的事兒,可忤逆親生父親關羽,逼迫親生父親下罪己書,這等行為無論如何也洗不白。


    不誇張的說,在讀書人眼中…這就是離經叛道、天理不容。


    而杜度與韋汛又年輕氣盛,從小受“四書五經”的熏陶,他們一聽來人是“關四公子”。


    想到關麟忤逆的是親生父親;


    又想到他們三個弟子對張仲景那種“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情緒,頓時間,憤憤然的情緒激蕩周身,當即臉色就變了,一句句聲嘶力竭的怒斥著關麟。


    而這不怒斥還好,一怒斥之下。


    這讓關麟那本清朗的心情,一瞬間就被點燃了。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都特喵的什麽東西。』


    原本還念在他們是張仲景徒弟的份兒上;


    念在那《傷寒雜病論》救活了千千萬萬黎庶的份兒上,關麟還打算有事兒好商量。


    畢竟大家夥兒都是為了張仲景好…


    有著共同的目的。


    萬事都可以商量著來。


    可這一斥罵,那性質就變了,這就有點兒給臉不要臉的感覺了。


    ——『我救你們師傅,是敬仰他,是有事兒求著他!』


    ——『可你們?丫的,老子就不是你們親爹,慣著你們的!』


    心念於此…


    關麟大喊:“麋路何在?”


    “小的在!”


    隨著關麟的一道聲音,麋路已經趕了過來。


    “打!”


    “——啊!”麋路一驚,有些沒聽懂。


    “方才有人斥罵你們統領,還用我教你們怎麽做麽?”


    關麟那無比冷冽的聲音再度傳出。


    呃…


    麋路咽了口口水,他一下子就迴過味兒來了,打人,他最在行了。


    當即大聲吩咐,“都沒聽到麽?方才斥罵公子的,統統拉出來,打!”


    他是這麽一吼,可除了杜度與韋汛之外,部曲們哪能記清楚,方才誰吆喝了。


    這時候,糜陽又展現出了他精通數學的一麵,空間記憶裏驚人,“左邊有兩個,紅袍子的和綠披風的那個,右邊有一個紫帽子的,最側麵還有三個…對,就是正低頭的那三個!”


    他迅速的指出了方才吆喝聲音最大的六個人。


    部曲們迅速的將他們拉出,然後…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敢斥罵他們主子,那不是打他們這些部曲的臉?


    一天半斤肉?白吃了不成?


    自是——拳拳到肉。


    ——“啪,卟,哢哢,哢嚓,嘭,呲…


    拳腳一陣招唿,“劈裏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哎呦…”


    “——哎呦…”


    “——別打了…”


    “——別打臉…”


    緊隨而至是一道道哀求的聲音傳來。


    張仲景的兩個弟子杜度和韋汛倒是很有骨氣,繃著嘴,沒有求饒。


    隻是抱著頭,任憑拳頭招唿在他們的身上。


    王叔和慌了,這些挨打的是他的至愛師弟啊…


    “啪嗒”一聲,他連忙就跪在關麟的麵前,“關四公子,放過他們…放過他們吧?他們還小,不懂事兒!”


    關麟眼眸眯起,彎下腰,他的眼睛與王叔和的目光平行。


    “我好聲好氣的跟你們說話?你師弟就這般斥罵我?是覺得…我關麟好欺負咯?”


    “不…不敢!”王叔和磕頭如搗蒜。“他們…他們不懂事,隻是年輕人,血…血氣方剛…”


    “血氣方他二大爺!”關麟瞟了一眼那邊的兩個年輕人。


    今兒個,他關麟就的給這些年輕人好好的上一課,讓他們遭受一番,這個“社會”的毒打!


    此刻的張飛與張星彩站在最後…


    並沒有靠前。


    張星彩看著這一幕,一陣心有餘悸,微微抿唇問張飛:“爹…雲旗弟如此打人,這要傳出去…怕這‘逆子’之名…三人成虎…還不知道傳成什麽模樣。”


    張星彩一句話都說的有些磕巴。


    儼然…她是想到了,不好的後果。


    怕是除了江陵以外,又要有更多人對雲旗弟誤會了。


    張飛則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


    他還樂嗬呢。“這才對嘛,這才是男兒本色,動嘴就沒意思了,萬事…就講究誰的拳頭硬!”


    張星彩瞅著老爹張飛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恨不得他也上去鬆鬆手腳。


    嗬…


    張星彩就冷笑了,連忙拉住張飛,生怕他爹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


    那些部曲,最多是把人打成重傷,可老爹要出手,那小命兒多半就得交代在這兒了。


    足足半刻鍾…


    那些管不住嘴巴的,被揍得是鼻青臉腫。


    關麟覺得差不多了,伸手示意,當即…一幹部曲紛紛收起了拳頭。


    關麟則饒有興致的又彎下腰,望向那尤自跪著的王叔和。


    “我再最後問一遍,本公子此來不為求醫,隻為見上張神醫一麵,留下一些收藏的醫書,說幾句話就走!行?還是不行?”


    不等王叔和張口。


    杜度與韋汛已經搶先喊道,“師兄…不…不能答應他!不能答應這…這不孝子!”


    “他…他定是圖謀不軌,要…要加害師傅。”


    一個人往往第一眼認定另外一個人是壞人,那麽這種印象就是根深蒂固的,是無法更改的。


    感受著兩位四弟那滿是顫抖卻堅決無比的嗓音。


    又考慮到師傅現如今的病症。


    王叔和咬著牙,恨恨的說道。


    “——不…不能!”


    “除…除非你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唉…


    關麟一聲幽幽的歎息,他就像是一個“惡少”一般,搖了搖頭。


    距離他不遠的糜陽,心裏嘀咕著。


    ——『這道題,四公子又有多少種解法呢?』


    反觀麋路,他敏銳的注意到關麟歎了口氣,連忙勸道。


    “四公子息怒…”


    “我不息怒。”關麟掐著腰,“讓這小子消失了,就沒怒了!”


    當即…


    一幹部曲會意,就將王叔和控製住,拉到一幫。


    關麟給左右使了個眼色,再不管這些“小貓三兩隻”,左右部曲抬著那滿是書籍的箱子,一行人有恃無恐的就闖進了村子。


    其實張仲景早就聽到了外麵的動靜,貂蟬騙他說是鄰居吵起來,大打出手。


    她也借口出去勸架。


    可這不出來還好,一出來之下,看到的是虎視眈眈…朝她這邊走來的一群人


    “你…你們…”


    一時間,貂蟬的麵頰煞白如紙。


    這十五年來,她哪裏還見過這種陣仗?


    這就一如十五年前,那白門樓上,那些曹軍的士兵在她的麵前,生生的將她的夫君呂布給押入刑場。


    ——鋼刀映著日影,高高揚起,她在台邊赤紅著雙眼嘶聲呐喊。


    而那些…


    跟著夫君闖蕩的副將、士卒們,膽小的紛紛捂住了眼睛。


    貂蟬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撥開眼前的曹軍士卒,拚了命的就要衝上台去,可…根本不等她衝上去,那鋼刀已然落下。


    刀斧手的胳膊上濺滿了血跡。


    而更森然的血跡,自貂蟬夫君的脖頸處竄出…


    刑場上的木樁已經變得血跡斑斑。


    那一幕的開端。


    就仿似…仿似現如今,眼前的一幕!


    何其相似?


    一樣的壓迫感…


    一樣的彷徨、茫然、不知所措。


    一樣的,她貂蟬至親至愛的人,要離開這個世界麽?


    這種無力感…迅速的充斥著貂蟬的全身。


    充斥著她的每一寸毛孔,讓她不由得毛骨悚然!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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