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江陵城。


    威儀棣棣的江陵官署正門外,一棵大樹下,李邈與一幹官員、百姓對關麟的口誅筆伐還在持續。


    關麟倚靠在樹幹上,百無聊賴的打著哈欠,時不時的跟三姐關銀屏、便宜姐姐張星彩閑聊幾句。


    突然,官署的大門敞開,府吏迅速的湧出,他們迅速的將李邈與一幹官員、百姓包圍了起來。


    ——“凡是名單上的,統統押入牢獄,一個也不能放過!”


    一聲大吼…


    說話間,府吏念出一個又一個名字。


    官兵則迅速的將這一個又一個人押解。


    “我…我無罪?為何抓我?”


    “吾乃江陵城下督諸縣之督郵?我替天行道,豈有過錯?”


    “你們連我也不認識了麽?我是功曹吏啊!”


    一句句聲音傳出。


    隻是,府吏的語氣無比的冰冷。


    “犯事前是功曹吏,犯事後那可就不一定了。”


    說話間,府吏就要擒那功曹吏,不曾想李邈攔在他身前,他怒斥道:“你們憑什麽抓人,這江陵城,還有王法嘛?”


    李邈阻攔一幹府吏抓人。


    隻是,他那“三腳貓”的功夫也就比“一袋米抗不到五樓”的關麟強上一點兒,如何是府吏的對手?


    當即被押到了一旁。


    府吏口中的名字還在念出。


    到後麵,已經不隻是郡屬官員,更有亭長、舵長,甚而有之,就連守門的小卒也有兩人的名字被念出。


    而這些人,等待他們的無有例外是刀鋒…


    是一柄柄泛著森然寒光的刀鋒,緊緊的貼在他們的麵頰上。


    “別亂動!”


    “要命的話,就老實點兒!”


    似乎是該抓的人已經抓了個七七八八。


    倚靠在樹幹上的關麟看完這一出…


    意料之中!


    情理之中!


    他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些被捕之人的慘狀。


    不忘幸災樂禍,“剛剛就跟你們說了,方才跑的話還來得及,現在…晚咯,晚咯!等著進去吃牢飯吧,誒呀,我會想伱們的!”


    “對了,你們誰的妻子如果需要照顧的話,可以拜托我!我五弟在這方麵很有經驗!”


    關麟這是典型的幸災樂禍。


    倒是那府吏,抓完人後,快速的行至關麟的身前,拱手道:“四公子,人都抓起來了,四公子請便。”


    言外之意,就是——現在,再沒人能攔四公子的去路。


    ——四公子想去哪,就去哪!


    關麟點了點頭…


    饒有興致的抬眼望向那李邈。


    此刻的李邈哪裏還有方才的氣場,他的身邊…原本的眾人擁簇,如今,竟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


    原本圍攏著他的人,全部都…都被抓起來了。


    “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李邈聲嘶力竭的狂喊…他見關麟要走,一把拽住關麟的胳膊。


    “你不能走,不能走!”


    關麟朝他笑笑,“怎麽?李先生也想被抓起來?”


    “你無法無天!無法無天!”李邈指著關麟的鼻子怒罵。


    關麟也不介意,跟一個噴子較勁兒,是沒有意義的。


    他緩緩將李邈的手移開,旋即朗聲道:“本公子之前就說過,這江陵城,我關麟就是王法!在這裏,我想抓誰就抓誰?不服?你咬我啊!”


    關麟這話說得頗為得意…


    然而,得意必忘形!


    也不知道是被激怒,還是別的緣故,憤怒至極的李邈,竟真的張牙咧嘴…他的嘴巴竟真的朝關麟的胳膊處咬去。


    ——『你妹…』


    關麟隻覺得胳膊處突然疼了一下,然後就看見李邈像是一隻癩皮狗一樣,死死的咬住他的胳膊。


    整個過程太過突然,究是關銀屏與張星彩都沒有反應過來。


    而直到迴過神兒來時,連忙就去拉李邈。


    可此時的李邈,就像是咬住什麽的烏龜一般,咬的越來越緊,哪裏能拽的下來?


    “你屬狗的麽?”


    關麟是連拳頭帶腳,一股腦的招唿在李邈的身上,可李邈的嘴巴像是焊在了關麟的胳膊上,死活就是不鬆開。


    還是張星彩經驗豐富,一腳提在李邈的要害上。


    “——嗚啊…”


    隨著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李邈終於鬆開了嘴巴。


    關麟則看著胳膊上紅撲撲的,怒從心來,他指著李邈大聲吩咐道:“來人,給我把他扒了…扒了!”


    頓時就有不少賊曹掾署的衙役迅速的上前。


    而衙署的府吏知道真相…


    哪裏敢攔關麟的手下,任憑他們…一股腦的將這李邈扒了個精光。


    而古人是沒有內褲的,衣服扒開、褪去…


    李邈那赤果的形體,瞬間就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而此刻圍觀的百姓,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關麟尤自憤怒不已。


    “——你不是像狗一樣,喜歡四處亂咬麽?”


    “——哼,狗何曾穿過衣服?”


    “咬啊!有能耐,你接著咬啊!”


    李邈盡管赤膊,卻尤自張牙舞爪,指著關麟大罵,“你為非作歹,喪盡天良…你爹也是上梁不正!汝乃逆子,汝父也是不教之過,罪惡難贖,汝父子罪惡難贖!”


    這次已經不隻是罵關麟了,連帶著把關羽也給罵了。


    “接著罵。”關麟喘著氣,尤自怒不可遏的看著這李邈,他詢問府吏,“官署告示何時出?”


    這告示,自然是將“魏諜滲透”一事向全城百姓交代的告示。


    敢情,他關麟做好事,還要受到這般無妄的指責?


    這還有天理嗎?


    還有法律嗎?


    “主薄已經在草擬…很快就能貼出。”府吏連忙迴答…


    關麟則氣唿唿的吩咐,“到時候,張貼告示之時,將這李邈一並綁了,就這般赤身果體的綁在告示旁,讓他搞清楚,到底是本公子不遵王法?還是他這‘咬人的狗’險些壞了荊州的大事兒!”


    言及此處…


    關麟握著胳膊,怒氣衝衝的就走了。


    府吏有點懵。


    這…這…真綁麽?


    反觀張星彩與關銀屏,在李邈被扒光衣服前,她倆就扭過身去…作為女孩子家,這點還是要迴避的。


    可…再迴頭去尋關麟時,哪裏…還有他的人影?


    “四弟呢?”關銀屏問道…


    “不知道啊…”張星彩連連搖頭,“人怎麽不見了?”


    就在這時…


    糜芳走出了官署,看到官署門外一片混亂,還有個“衣衫不整”,呸…哪裏是衣衫不整,簡直是一絲不掛的大男人!


    偏偏長的還不好看,那肥嘟嘟的肚子,上麵黑色的體毛…簡直了是不堪入目!


    “衙署門外,如此果露形體,成何體統?成何體統?誰呀,誰啊?”


    糜芳大聲問道。


    府吏迴道:“這赤身者乃蜀中名士李邈…”


    說到這兒,府吏連忙如實將這李邈如此斥罵四公子;


    四公子如何嘲諷他;


    他又如何像是一隻狗一般,撕咬四公子胳膊;


    以及…四公子吩咐,將他赤身果體綁在公告旁的事兒,一股腦的娓娓講出。


    起先,糜芳還聽得是漫不經心,可隨著聽到“撕咬”…糜芳不淡定了。


    關麟是誰?


    那是揪出魏諜的功勳之人哪!


    那是關羽的四兒子,是讓關羽都下罪己書的公子!


    李邈算個什麽東西?竟敢去撕咬他?


    何況,這事兒傳到雲長耳中,那還了得?


    雲長會怎麽想,會不會連帶著把他這個江陵太守也給責怪了。


    ——糜芳心裏苦啊!


    府吏不知道這些,連連問:“四公子說要…要將這李邈赤身果體綁在公告前,糜太守…這…”


    府吏本想說,這是不是有點過了。


    打人還不打臉呢!


    這要是赤果著綁了?那李邈以後還如何見人?


    哪曾想糜芳怒斥道:“這還用問我?四公子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綁了,現在就給我綁了,押往城門公告處!”


    這…


    府吏徹底懵了。


    他是覺得,這事兒似乎鬧大了。


    在後麵,聞訊趕來的張飛與楊儀,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張飛是怒目圓瞪,手指著李邈,“這鳥人還名士呢?竟還動嘴咬啊!”


    楊儀關注的點不是這個…


    他關注的是關麟一怒之下,竟然以“赤身”羞辱名士,卻是…有些過了!


    當即,楊儀眯著眼,心頭喃喃。


    ——『這關雲旗若入蜀,怕就連諸葛軍師…也未必鎮得住他吧?』


    …


    …


    幾匹快馬,已經疾奔了一日一夜,馬上的騎士風塵仆仆,卻又精神十足。


    他們來自江夏,手中懷揣著的是一封來自江夏的戰報。


    ——“落日穀”大捷…


    這些騎士行的不算快,因為每到一處郡縣,他們都要將大捷的文書告知於當地百姓。


    一時間,凡是沿途所有百姓。


    無不知曉,江夏大捷。


    ——關家軍於落日穀設伏,曹軍五千虎豹騎困於其中,幾乎悉數殞命於落日穀。


    ——關家軍繳獲軍械、戰馬不計其數。


    而這大捷的戰報上,赫然兩個名字,更是悉數傳入每一個百姓的耳中。


    首功之人:


    其一,製成偏廂車、連弩,以此神兵助此戰大獲全勝的黃老邪。


    其二,引蛇出洞,設計埋伏的關四公子——關麟!


    一時間,各郡縣坊間議論紛紛。


    “前麵才出了個洪七公,這裏又出了個黃老邪…荊州何時有這麽多異人了?”


    “哎呦喂,這些異人,統統都在幫關公啊?”


    “究竟是‘洪七公’厲害,還是這‘黃老邪’厲害呢?”


    “你們沒聽到,還有引蛇出洞的關四公子麽?”


    “關四公子?那個…讓關公下罪己書的公子,似乎…正是關四公子吧?”


    “看起來,這位關四公子也不簡單哪!”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好奇的問:“那曹軍襄樊主帥曹仁,一連幾年龜縮不出,被關家軍稱之為老烏龜,那…此番埋伏,關四公子又是怎麽將他誘出來的?”


    這個問題的傳出。


    所有的交談戛然而止,不少人用手揣著下巴,開始細細的琢磨了起來。


    考慮到此前…關公與曹仁的對戰。


    能把曹仁這隻老烏龜給誘騙出來。


    這可比打贏這場仗更難上十倍不止!


    …


    …


    江陵城的西城郊,如今已經是今非昔比,熱鬧非凡。


    丐幫中的乞兒悉數聚集在這裏…


    不知從何時起,他們再不用擠在那破舊的山神廟中過夜。


    許多乞兒…白日裏在此間山莊內的工房、鍛造坊做工,晚上也睡在這山莊裏。


    因為錢、糧的迅速到位。


    這山莊已經新加蓋了不少簡易的土屋,甚至都有專門的生活區。


    乞丐們也不挑剔,十幾個住一個土屋,樂嗬的很。


    而工房距離這些土屋不遠,那裏從早到晚,依舊是熱火朝天…趕製出一頭頭木牛流馬,一駕駕偏廂車,一枚枚連弩。


    昔日的乞丐搖身一變,在黃承彥的訓練下,竟成了一個個匠人…


    丐幫…一時間倒是成了培訓“手藝人”的秘密基地!


    而…對這“來之不易”的身份轉變,每一個乞丐,每一個流民似乎都倍感珍惜。


    原本,按照黃承彥的意思,為了趕工期,工房按照三班倒的方式,可…做著做著,最後竟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了兩班倒。


    這群乞兒的勤勞超乎了黃承彥的想象。


    似乎…


    在他們心裏,誰都想變成一個有用的人。


    再說了,有飯吃,有衣服穿,有地方住的日子,對於達官顯貴,自是無所謂…


    可在這些乞丐、流民的眼裏,卻是彌足珍貴。


    盡管現在,他們尤沒搞懂,這些連弩、偏廂車上的“黃老邪”與他們的幫主“洪七公”究竟是什麽關係?


    不過…


    這不重要。


    隻要是洪七公他老人家交代的,他們都會不遺餘力的去完成。


    前段時間的跟蹤、調查如此…


    這段時間,全體乞丐變身工匠亦是如此。


    當然…


    起先,突然多了這麽多人,黃承彥還有些不習慣,畢竟年輕時…獨來獨往慣了。


    可隨著一句句無比親切的“黃老”,從這些乞丐的口中吟出。


    隨著一個個尊敬的眼神…


    不誇張的說,在學習匠藝的路上,每個乞兒都把“黃承彥”當成師傅…甚至是當成爹一樣看待。


    那份尊敬的口吻,是決計裝不出來的。


    這在黃承彥看來…


    仿佛,自打黃月英走後,他身上常伴的“孤獨”與“寂寞”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這種感覺就像是第一次與關麟見麵時那般…


    無比親切…


    無比悵意。


    人嘛,都是如此…


    年輕時孤僻,喜歡清靜…


    可一旦上了歲數,就渴望身邊有年輕人圍繞著。


    這會讓他這樣的老年人覺得,他這把老骨頭還有用,他還沒有被這個世界遺忘。


    當然…


    這些乞兒,也至多能讓黃承彥不那麽寂寞。


    可黃承彥還是更喜歡跟關麟聊天。


    這個沒大沒小,卻有著有趣靈魂的小子,最合他的胃口,這點誰也比不上。


    此刻…


    黃承彥正在院子裏,本是百無聊賴,索性他就去教一幹乞兒做菜醬。


    而做起蔡醬的他,老夫聊發少年狂一般。


    穿著短打粗布衣衫,親自將一蓬蓬藿菜放入一個陶缸,又放入了粗鹽和醬,然後用一根木杵用力的攪著。


    “就這樣攪,攪著攪著菜醬就成了,配上麵餅,哎呦喂,那個美味呀…”


    黃承彥一邊示範,一邊笑著說道。“你們別小看這菜醬,有個小家夥,他除了牛肉外,就最喜歡吃這個。”


    一邊教做菜醬,黃承彥不免有點兒想關麟了…


    ——『這小子也不知道最近在幹嘛。』


    ——『得有幾天沒過來了吧?』


    剛剛想到這兒。


    “老黃…”


    一道熟悉的喊叫。


    這聲音,黃承彥可太熟悉了,他下意識的就轉過身,朝向身後…


    而敢這麽唿喊黃承彥的,除了關麟外,沒別人了!


    “…你這混蛋小子,這幾天死哪去了?可舍得來一次咯!”


    黃承彥也朝關麟喊道。


    卻見到關麟捂著胳膊…隱隱胳膊上還有血跡。


    “你小子?這是怎麽了?”


    原本還帶著幾分責怪…責怪這小子好幾天不來看來。


    可看到這血跡,黃承彥的臉一下子就變了,變得無比關心。


    “沒什麽。”關麟倒是頗為瀟灑的一擺手,“被一隻狗咬了,話說迴來,老黃…上次教你做的那金瘡藥,可還有剩下?”


    “有倒是有…”黃承彥當即就領著關麟去屋中取藥。


    他一把老骨頭,又喜歡擺譜,平時走路自然很慢,可偏偏…這次取藥,步子邁的極快。


    一邊走還一邊嘟囔著,“怎麽這麽不小心,竟被狗給咬了?”


    反觀關麟,他笑著撓撓頭。


    ——“老黃,如果我說,我是故意被狗咬的?你信不信哪?”


    說話間,關麟的嘴角揚起。


    這話說的,就有那麽點兒…意味深長的味道了!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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