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襄陽城。


    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當曹純得知,江陵城來了一個“軍火販子”的仆從。


    而這軍火販子提及,江夏郡與南陽郡交界之處的山巒中,竟藏匿著大量的軍輜。


    曹純第一時間去尋曹仁。


    看似慷慨請命,實則興師問罪。


    “大哥是要與弟爭功麽?”


    “子和此言何意?”曹仁還在打馬虎眼。


    曹純的語氣嚴厲,“紙裏包火,豈能藏住?便是弟都知道,襄陽城來了一個江陵來客。”


    “其口中言及,大量的軍械藏匿於江夏郡北,其中不乏一些克敵神兵?如此消息,緣何大哥依舊按兵不動呢?””


    這個…


    曹仁驚駭於曹純初來乍到,就能得到這般機密的情報。


    果不其然…家族之中。


    父親這一脈…嫡子的能量依舊深遠而廣博。


    “子和莫慌。”曹仁耐著性子道:“這不過是那商賈的一麵之詞,兄已派人去探查…若然有,定不會按兵不動!”


    “大哥還在騙我?”曹純的話愈發的針鋒相對。“就在昨日,探馬已經報迴消息,那山穀中的確藏匿著大量的偏廂車、木牛流馬、連弩!守備不過百人!弟是初來乍到不假,可弟不是瞎子!”


    從小到大,曹純是驕傲的。


    再加上,手下這支虎豹騎,曹純的驕傲無疑十倍的放大。


    而自從曹純到來之日起,他就不服曹仁的戰略。


    什麽狗屁據守為主?


    甚至示弱的“堅壁清野”都使出來了。


    虎豹騎從來就沒有這麽慫過!


    曹純幾次請戰南下,也都被曹仁阻攔住了,理由是雖河流水位已經開始降低,然枯水期未至,時機未到。


    原本曹純也就罷了。


    偏偏有人因為在曹仁這邊不得誌,背地裏告知曹純。


    曹純這才知道,許多事兒,兄長並沒有告訴他,甚至沒有與他商議。


    而這“軍械”之事…便是其中之一。


    “我聽聞,這些軍械在江陵城昭然於眾。”曹純的聲音再度揚起。“那偏廂車能抵擋騎兵的衝鋒,那連弩一發十枚,可射殺一頭蠻牛,木牛流馬更是可以在淺灘、險地運送軍糧,如履平地,如此至關重要的軍械,兄長不派人去取,難道,真要等這商賈把它們運送到江陵,販賣給那孫劉聯軍麽?”


    曹純的語氣愈發的不客氣。


    最後,已經到針鋒相對的地步!


    曹仁卻麵露擔憂,“我是擔心其中有詐?”


    “有詐?如何有詐?前有探馬去探查,山穀中當真有此軍械…這還有假?”


    曹純繼續道:“何況此江夏駐軍不過三千,弟率五千虎豹騎突襲而去,一日之內便可至那山穀,秋風掃落葉一般,便可將此軍械運迴,神不知,鬼不覺!”


    “退一步說,即便是真的有詐又如何?弟還巴不得這些江夏駐軍埋伏著呢,他們不出來則以,一旦出城,那我虎豹騎如入無人之境,視之如犬爾!索性一鼓作氣,將整個江夏也給攻陷了!”


    這…


    曹仁驚駭於這個弟弟的勇氣。


    他也理解曹純立功的心思,可…這次他麵對的是關羽啊!


    任何一個環節的疏忽,都有可能造成‘功敗垂成’的後果。


    這些年,統禦襄樊…曹仁的性子改變了許多,也變得謹慎了許多…而之所以如此,不是他變慫了,而是他在關羽的手上吃虧,吃太多了!


    “哼…”


    就在這時,曹純的聲音再起。


    “兄長這些年學會了龜縮術,就忘了我曹魏騎兵野戰之勇猛麽?”


    曹純的語氣帶著無限的嘲諷:“今,弟就率虎豹騎去光明正大的將這軍械搶來,兄長且好好看看吧,兄長也該好好想想,這些年…龜縮據守,究竟是不是可笑至極!”


    說著話…


    曹純邁著龍驤虎步走出了此間。


    他的氣場太過強大,方才又言辭鋒利,讓本是來這邊與曹仁商討軍務的滿寵都不敢插嘴。


    待得曹純走遠,滿寵輕輕搖頭,“果然,誠如將軍所言,子和將軍,大麻煩哪!”


    “伯寧…”曹仁輕聲道:“你覺得…那商賈,還有這些軍械是真是假?”


    這個…


    滿寵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他隻是沉吟道。


    “無論怎麽看,這一次…也不像假的呀!”


    曹仁又細細的思慮了一番,方才頷首。“的確,不像假的…可恰恰因為太真的,所以…”


    “子孝將軍,末將是覺得你多想了!”


    滿寵提醒道。“或許,這件事兒,本就不那麽複雜麽?別忘了,那‘張無忌’還在咱們的手上。”


    而不等他把話講完…


    曹仁那背在身後,原本緊握的拳頭一下子鬆開。


    “讓子和帶上那‘張無忌’,由他領路…”


    “本將軍就不信,若真有詐?這張無忌難道自己…也能不要命麽?”


    …


    …


    江夏郡與南陽郡交界之處。


    連綿起伏的山巒,一眼看不到頭,這裏有無數險峰,更有無數山穀。


    一日前,關平的兵馬已經抵達了這邊。


    他們是分成十幾隊悄然趕來…


    別說襄樊的曹軍,就連如今一分為二的江夏…分別駐守的東吳兵、荊州兵也不知道。


    ——這裏何時多了這麽一支駐軍!


    此刻,崇山之中…一處大營內。


    作為牙門將的關平,此刻高坐帥位,身旁屯長、百夫長、千夫長肅立,整裝待發…


    身為屯長的關興、關索也帶著所部兵馬來了。


    是關羽特地吩咐他們來的…


    讓他們見識下真正的戰場!


    而此間的兵馬,早已不止關平的五千人,算上關羽又特地調度過來的,已經遠遠超過了萬人!


    關銀屏本也要跟來,卻被關羽攔住。


    理由是…


    這段時間什麽也不用做,她的任務就是保護好關麟的安全!


    這個。


    若是別的理由…保不齊關銀屏想方設法也就跟來了。


    可…


    保護四弟的安全,這就有點兒…古怪了。


    關銀屏沒有拒絕父親,應下了這個差事,也想趁機會,再向四弟說一說那私密之事。


    可…


    事實上…


    四弟關麟這邊哪裏有半點危險?


    每天就是按部就班的幾件事兒,不是關府,就是賊曹掾府,偶爾去鮑家酒樓喝酒。


    沒啥可保護的呀?


    難道…還會有人對他不利?


    反觀關平、關興、關索這邊…他們本還在議論,四弟(哥)關麟的這條情報到底準不準?


    就在這時…探子衝了進來。


    “——報…從襄陽城內出動了約五千騎兵,裝備精良,正疾馳…向江夏北奔襲!看方向是往落日穀!”


    聽到這兒,關平一臉興奮,嘴角不自禁的勾出弧線,如釋重負般的感慨道:


    ——“如果是落日穀,那四弟就說對了…”


    關興與關索也是滿臉的興奮。


    關索連忙提醒:“若…若路線也與四哥預測的一般無二,那…莫說五千騎兵,就是五萬騎兵,也是甕中之鱉!”


    關平卻連忙問道:“隻有這一支先鋒軍麽?”


    “其後還有五百勞力…”探馬如實稟報,“勞力之後,還有一支三千人的步兵隊伍,隻是行動緩慢,並不能與那先鋒軍接應!”


    聽到這兒,關平豁然起身,“好,既四弟料準了這一切,那曹軍敢來,諸位將士,咱們就一道送他一份大禮!”


    當即,關平的表情變得一絲不苟,他開始下令。


    “二弟,由你率領車陣,一旦曹軍進入落日穀,即刻用偏廂車封鎖出口,讓他們有來無迴!”


    “喏!”關興拱手領命。


    上一次,他是被這偏廂車狠狠的教訓了,從那以後,他對這偏廂車就充滿了興趣,且頗有執念。


    若能在戰場上試試這“車陣”,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太想見證下,那敵軍騎兵衝鋒受阻,不知所措時的那種絕望感。


    如今…正好。


    一百駕偏廂車足夠堵住山穀的出口,讓曹軍有來無迴。


    “維之,那弓弩手就交給伱了。”關平繼續吩咐,“正好也試試四弟這連弩的威力!”


    關索更亢奮…


    從他得知,這一切都是四哥布的局,這些“神器”都是四哥發明的時,他就開始了亢奮。


    直到現在…


    盡管四哥關麟不在,可手握連弩…關索感受到的是四哥與他並肩而戰!


    “大哥放心,弟必不會讓你失望,也不會讓四哥失望!”


    關平頷首,“此落日穀山道險厄,隻要能阻斷曹軍退路,居高臨下…此戰…必勝!”


    …


    …


    “啥?”


    桌子上擺放著湯餅,蒓羹、跳丸炙、武昌魚、胡炮肉!


    可關麟卻沒有一點胃口…


    他瞪大眼睛望著關銀屏,“姐是說,那曹操派了曹純與虎豹騎來支援襄陽?”


    “是啊…”關銀屏感慨道:“所以這次行動,父親特地給大哥增兵一倍,還派二哥、五弟也一道跟了過去。”


    關銀屏說的行動,便是關平帶兵秘密走水陸趕赴江夏,然後埋伏起來,等到曹軍進入陷阱!


    她不知道,父親與大哥是從哪來的消息。


    更不知道這消息與眼前的這位四弟關麟有關。


    也正因為如此,關銀屏多少有些擔心大哥、二哥與五弟。


    萬一消息有假,那很有可能…被埋伏的反倒是他們。


    何況…


    襄樊,曹純與虎豹騎來了…


    這虎豹騎是威名赫赫呀!


    而關銀屏的一番話,讓關麟下意識的就得出了兩個結論。


    其一——枯水期將至,曹純與虎豹騎來了,曹操這是要搞事情啊!


    其二——關平這大哥簡直靠不住啊!


    前腳他才答應關麟,不把這事兒泄露出去,更不會泄露給老爹。


    可後腳老爹就給他增兵,還要二哥、五弟也跟去,這不明擺著…關平泄密了麽?


    這大哥簡直不靠譜啊!


    玩呢?


    本來,關麟還想默默的裝逼,然後驚豔所有人…


    現在好了,老爹知道,那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這還裝個錘子的逼啊!


    有那麽一瞬間,關麟感覺他被擺了一道。


    識人不善哪!


    ——『大哥三十多歲一根胡須都沒有,此所謂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古人誠不我欺啊,以後有事,可再不能找大哥了,坑啊!』


    心裏這麽嘀咕著…


    關銀屏還以為四弟是被曹純與虎豹騎的名頭給唬住了。


    當即反問:“四弟也知道曹純與虎豹騎?”


    呃…這問題問的。


    何止知道啊!


    不就是打袁紹他兒子,打烏桓單於他哥,抓大伯劉備倆女兒的曹純、曹老虎麽!


    乃至於…


    除此之外,關麟還知道有關曹純的那些黑料呢?


    雖然沒有老爹那黑料一籮筐的程度,可架不住曹純這黑料既猛且真哪!


    比如…他曾經在袁紹麵前被迫脫褲子,遛鳥!


    心念於此…


    當即,關麟眨巴了下眼睛,“三姐,弟倒是知道一些有關這魏將曹純的秘聞,三姐有興趣聽麽?”


    這…別說,一聽到“秘聞”二字,關銀屏下意識的豎起了耳朵。


    何止是有興趣,那是…相當有興趣啊!


    就沒有哪個女人對“八卦”不感興趣的。


    “四弟快說…”


    關銀屏湊近了一些、


    關麟則清了清嗓子,講述起了這段“曹純被迫在袁紹麵前脫褲子”的故事。


    那還是…中平六年的八月。


    那一天天清海闊、浩日淩空,時任天下兵馬大將軍的何進意氣風發的入宮麵見何太後。


    不曾想,被以張讓為首的十常侍先發製人,誅殺於宮中。


    何進的部將袁紹聽到消息,當即引兵入宮,見宦官就殺,殺了兩千餘口,許多不是宦官的因為沒有胡須而被誤殺。


    那時曹純的身份是黃門侍郎,相當於是皇帝的“助理”,與小黃門這等“官宦”是混在一起的。


    再加上那時候曹純比較年輕,哪裏有什麽胡須?


    遠遠就看到袁紹帶人衝進來,隻要沒胡子的,就是一頓亂殺…


    於是有“文吏”比較聰明,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宦官”,隻能脫褲子亮鳥了。


    曹純心裏琢磨著,這樣也行,於是就加入了其中,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所謂“至自發露形體而後得免!”


    這便是曹純被迫在袁紹麵前脫褲子的緣由。


    事實上,若是不脫褲子的話,他人已經沒了。


    當關麟把這些故事…聲情並茂的娓娓講述給關銀屏時。


    關銀屏一下子怔住了,她甚至有些繃不住的味道。


    不是笑的繃不住。


    而是…


    而是這四弟是完全沒把她當女人哪!


    這種脫褲子的事兒,也是能對女孩子講的麽?


    她是…姐姐,不是哥哥呀!


    一時間,關銀屏麵靨緋紅。


    關麟沒想那麽多…


    但看關銀屏表情上有些錯愕,他以為關銀屏沒聽懂,“姐是沒聽懂這曹純為什麽脫褲子麽?”


    ——“還是說姐也這般覺得,一個連褲襠都守不住的男人?豈能打勝仗?”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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