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貫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關羽,今兒個有點兒暈。


    這種頭重腳輕、渾身恍惚的感覺,哪怕在戰場上,他也從未出現過。


    倒不是因為兒子關麟的那句“學武救不了大漢”。


    而是…眼前…


    自打周倉告了關麟一樁後,屋外驟然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全是來向他告狀的。


    提及“關麟”,整個府邸中,乃至於整個江陵城的諸多官員都充滿了抱怨。


    掌‘巡查諸縣’的督郵迴稟道:“關四公子多次從各縣購得五百日的牛犢,予以烹飪…還給這些牛犢安插以不同的罪名,昔日有牛因為‘先邁左腳’被他就地正法,更有牛因為多瞪了關四公子一眼就…就…”


    諸吏之長,郡府主管的“主簿功曹”也一肚子怨氣,“關四公子多次從府庫提取錢財,起初還是少量的錢財,可後麵…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四弟如此,你們就不能攔著點麽?”關平連忙責問。


    “攔了,可…可攔不住啊!”主薄功曹一副唉聲歎氣的模樣,他抬眼望向關羽一眼,“有…有胡夫人寵著四公子,下官…下官如何敢攔?”


    胡夫人?


    此言一出,關平閉上了嘴巴。


    他與這三個弟弟不是一個娘生的,至於這位胡夫人,本名胡金定,乃是關羽與劉備、張飛桃園結義前就有的妻室。


    近來…北方多有謠言,說劉、關、張三兄弟桃園結義後,劉備擔心二弟、三弟會被家中的女眷拖累。


    於是,為表決心,關羽就與張飛二人相約,相互殺掉對方的妻子兒女。


    而張飛來到二哥家中後,心下不忍,最後,便放掉了身懷六甲的胡金定,而胡金定腹中的胎兒,便是關羽的兒子關麟、關索。


    當然,這個故事肯定是假的。


    單關麟、關索的年紀就對不上,太小了,何況…兩人雖然雖是一母同胞,生產日期也隔著一年。


    不過…如今,在這暗潮湧動的荊州時局之下,從北方傳出什麽樣的謠言也不奇怪。


    “將軍,四公子還…”


    議曹、賊曹掾、五官掾、門下掾等官紛紛開口。


    儼然,四公子關麟是‘罪證累累’,這些官員忍了半年,總算…關將軍迴來了。


    “夠了!”


    關羽猛然抬頭,丹鳳眼望向這些文吏,在那道淩厲目光的逼視下,文吏紛紛閉上了嘴巴,默契的低頭。


    接著,關羽起身…伸出左手。


    關平一愣,連忙勸道:“父親…四弟尚未及冠,正年幼無知啊…”


    “家法!”


    冰冷的麵頰下,關羽語氣冷然。


    關平不敢忤逆父親的意思,取來家法遞給了關羽。


    關羽手持家法,環視眾人,口中一字一頓:“子不教,乃父之過!”


    呃…


    關羽這自責的一句話,莫名的讓所有文吏打起了寒顫。


    就好像…一切的罪責都是他們的一般。


    特別是周倉,他似有些印象,坊間傳的..子不教,父之過後還有一句——教不嚴,師傅打錯。


    是啊,關公就是荊州的神,他怎麽可能犯錯?


    “上將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哼!”


    關羽留下一聲意味深長的冷哼,厚重的步子重重的踩在青石地板上,眾人再抬頭時,他已經走出了房間,隻留下那一道雄壯的背影!


    …


    …


    這是關麟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百八十天。


    他已經漸漸適應了這裏的生活。


    除了飯都是蒸的,菜都是淡的,茅房裏沒有紙隻有石頭,有點疼外…其實也沒啥了。


    俗話說的好。


    ——生活就像是那啥,無法反抗,那就…享受吧!


    作為關羽的第四個兒子,得天獨厚的身份讓他做事可以“有恃無恐”…


    可以每隔半個月就吃十五天的牛肉;


    也可以跟老娘打聲招唿,肆無忌憚的往返於庫房之中,大手大腳的揮霍…別問,問就是弟弟關索不省心,又闖禍了。


    當然…


    這樣的好日子似乎就要從今天起“戛然而止”了!


    因為,他那“愛裝逼”的“便宜爹”迴來了…


    這對於關麟而言,是一種莫大的不幸與悲鳴。


    “咳咳…”


    屋內,關麟輕咳了下嗓子,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慌,要冷靜,要從容。


    “四哥…”


    似乎是看出了關麟的想法,關索扭過頭去,“四哥…還是自求多福吧,弟就先退去了。”


    說著話,關索就想溜了。


    關麟一把拽住他,鄭重其事的問:“咱倆是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是啊!”


    “那你這麽沒義氣?”


    “四哥,說話要摸著自己的良心哪,周倉師傅那兒弟能幫你…可咱爹素來嚴苛,弟可不敢在他麵前說假話。”關索做出一抹為難狀。


    “四哥平常對你怎麽樣?”關麟朝關索眨巴著眼睛。


    關索吧唧了下嘴巴,“如果…四哥能不借著我的名義支取府庫錢財的話,那…能算極好吧!”


    話音剛落,隻見關麟悄悄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大包東西,揭開了一角,一封很秀氣的書信露了出來…然後又立即塞了迴去。


    這是…一封情書!


    啊不…這個時代應該叫“錦書”。


    所謂,雲中誰寄錦書來!


    關麟故意露出了信箋上的字眼…


    關索嚇了一跳。“這信怎麽在…在四哥這兒?”


    “咳咳…”關麟輕咳一聲,“不止是東西在我這兒,你跟鮑家莊鮑三姑娘晚上私會的事兒…我…咳咳…五弟呀,你還小,發育還沒完全…這麽早的話對身體不好。”


    “四哥你在說什麽?”很明顯關索慌了。


    關麟趁熱打鐵:“若是我告訴咱爹,你與鮑三姑娘在屋裏呆了整整兩天兩夜,你解釋說你們隻是看書的話?你覺得…咱爹會信嘛…”


    “四哥…你…”


    “哎呀,應該不止是看書,多半還練武了吧?各種把式?鮑家莊的武技如何?”關麟一副笑吟吟、賊兮兮的模樣。


    倒是關索麵頰一下子就綠了…綠的發慌!


    關麟則心頭感慨!


    ——我愚蠢的弟弟啊…


    這不,一切就盡在掌握了。


    “唉…”終於,關索唉的一聲歎出一口長氣,一臉的無奈,“四哥,你說吧…弟該怎麽做?”


    這個嘛…


    關麟揣著下巴,微微思索了片刻,“爹問起來,你就說,四哥逃課、還有支取府庫的錢財都是為了幫你?”


    “幫我?”關索一驚。


    “沒錯。”關麟點頭,“幫你處理一些雜事兒!”


    “我有啥事兒?”關索人傻了。


    關麟則是不假思索,“女人唄!”


    “難道,鮑家莊的鮑三姑娘不是事兒?找上門來的,盧塘寨盜賊王令公長女王桃、次女王悅不也是事兒?還有那紅館新來的小娘子…”


    這次,不等關麟把話說完…關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哥…你咋啥都知道!”


    “別怕!”關麟依舊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你這些事兒,咱爹知道了,最多數落你一頓,也隻能是數落,畢竟咱爹不是啥正經人,當年在曹營裏,他不也沒過那美人關?”


    “美人關?”關索睜大了眼睛。


    關麟繼續引導:“五弟呀,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對別人講,當年打下下邳城時,咱爹看到那呂布部將秦宜祿的夫人杜氏,那簡直路都走不動了,被迷得是神魂顛倒。咱爹還求曹操把那杜氏許配給他,曹操也答應了,最後你猜怎麽著?那杜氏,最後竟…竟特喵的被曹操這個老色批給捷足先登了!咱爹連那杜氏的手都沒摸到,咱爹心態崩了呀!哈哈,哈哈哈哈!”


    關麟調侃似的大笑了起來。


    事兒是真事兒!


    那時候的關羽的確對杜氏動心了。


    至於…關羽心態崩了沒有,這就沒人知道了。


    不過現在!


    儼然,佇立在門外…將關麟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聽得真切的關羽,他雙拳緊握,整個胳膊都在顫抖,他的心態徹底崩了!


    好一個大“孝”子啊!


    好一個哄堂大“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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