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花子沉默半響,才道,“你很強,我自創一拳,若你可接下,我認輸。”


    沈一飛麵不改色道,“好。”


    二人登時分開。


    胡花子深吸口氣,雙目怒睜,氣力凝於一手,而後,一拳擊出。


    這一拳,極慢,慢到哪怕孩童,都可躲去。


    不知為何,沈一飛神色驟凝,嚴陣以待,如這一拳,極具恐怖。


    拳頭已到近前,無形之中,一道罡風陡起,吹拂沈一飛一頭白發。


    沈一飛麵部有刺痛感,這來勢洶洶,氣勢淩厲,讓人後怕。


    沈一飛若失神,一動不動,任由那一拳,將落於頭顱之上。


    街外,眾人屏氣凝神,不少人已從這一拳內,瞧出端倪,不禁從頭涼到腳。


    這一拳,可怕,拳勢若西斜殘陽,暮氣極重,或者,死氣極重。


    死亡一拳。


    攜帶的,唯一死字而已。


    沈一飛雖然厲害……可能接下嗎?


    激鬥中的謝小峰、楚香帥二人被這拳意吸引,已住手,望向他二人,心神不定。


    雖陣營不同,此時兩人腦中卻有著同樣的想法,究竟……能接下嗎?


    謝小峰自是希望沈一飛能接下,而楚香帥則反對,然而兩人都有著同樣的疑惑。


    謝小峰了解沈一飛,清楚沈一飛,但這拳意著實厲害,換作自己來接,也拿捏不好。


    楚香帥則相信胡花子的拳法,已經練到了拳意,可沈一飛到底有多厲害,還是不清楚,看看自己的對手謝小峰,能與他一起的人,豈會簡單,且此刻謝小峰麵無表情,琢磨不透,所以楚香帥也沒有肯定的答案。


    終於,拳頭已離沈一飛頭顱,僅一寸。


    驀然,有一道急促之聲驟響。


    聲音極短。


    謝小峰聽清了。


    這是金屬的摩擦之聲,攜帶些許嗡嗡迴蕩。


    這是劍出鞘時,獨有之聲。


    然後,一道劍光冰寒,一閃而逝。


    接著,一柄劍直指胡花子咽喉,僅差半寸,即可刺入血肉。


    而拳頭,止於沈一飛頭顱前一寸處,不再前行。


    入夜過後,夜色沉澱了一天的繁瑣,隨之,秋意甚濃,秋寒甚冽,秋風甚重。


    時間——虛無縹緲、若流沙般的存在,仿佛已凝固、靜止。


    許久,許久,胡花子低頭,眼眸一暗,喃道,“我敗了。”


    沈一飛淡淡一笑,將劍入鞘,道,“不,其實,是我敗了。”


    胡花子一怔,問道,“你?”


    沈一飛點頭,道,“我用了劍。”


    是的,若非如此,他必死無疑。


    那一拳,蘊含死亡之意,有去無迴,這是自信,對手已死,何需迴來再來一擊。


    此等拳意,如來自地府一般,極為可怖,當今天下,有幾人可接?


    若不拔劍,沈一飛下場——頭顱,瞬息之間,即可炸裂,如那熟透西瓜,一掌拍碎時的模樣。


    他是殺手,準許敗,不可死。


    活著,能殺更多人。


    所以,不得不拔劍。


    無論胡花子,或者沈一飛,二人均為孤傲之輩,此刻認敗,無疑是自信心的一種質疑。


    不過,二人既是爭著認敗,已證明,二人已服氣對方了。


    否則,怎會如此呢。


    胡花子鬆開拳頭,垂下手臂,一時神色複雜,不知如何開口,畢竟,他劍下已留情,饒了自己一命。


    試問,當時情況下,若他不拔劍,自己是否會手下留情呢?


    不敢想,一想,胡花子就一陣後怕。


    不知不覺,他已將沈一飛,當作至交好友了。


    說起來,萬事本就如此奇妙,先前殺氣冷冽,要置對方於死地,此刻,竟擔憂起對方來。


    胡花子,不愧是胡花子。


    胡花子深吸口氣,道,“謝謝。”


    沈一飛平靜道,“不必。”


    他一頭白頭飄搖,眸子漆黑而深邃,配合神色孤傲,無疑更添幾許神秘,他已不像殺手,身上彌漫迷霧,氤氳流轉,像墜落人間的天人,透露一股孑立意味,寂寥而蕭索。


    不知在他身上,發生過怎樣一段故事。


    胡花子已放下殺心,道,“敢問尊姓大名?”


    沈一飛無聲道了三字,胡花子一頓恍然,眼眸放亮,一臉久仰已久的神色。


    沈一飛——


    其實胡花子早就猜到了。


    畢竟江湖之中能擁有一柄大劍,和一頭白發之人,除了沈一飛還有誰?


    胡花子收迴思緒,衝著這個名字,它在江湖之中的名聲,大嫂被殺這事必有蹊蹺,應該仔細追查一下,或許該收迴最開始的話,此人值得結交一番,當下豪爽地問道,“能否結交一番?”


    沈一飛冷漠道,“不必。”


    胡花子一臉遺憾,卻沒有放棄,仍抱著希望,指指酒杯道,“能否一起喝一杯?”


    沈一飛似乎有點可惜,但不是很明顯道,“我不喜喝酒。”


    “額。”胡花子顯然沒有料到這沈一飛竟然不會喝酒,不免有些尷尬,搓了搓自己粗糙的手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沈一飛頓了頓,卻突然改口道,“今日可破例一次。”


    胡花子神色一喜,如孩童一般走了幾步,卻不知道如果謝小峰在此,聽到沈一飛這樣說,眼珠子都能瞪出來,定不敢置信,他問道,“哪兒的酒好喝?”


    沈一飛沉吟片刻,喝酒這事自己從不擅長,沒喝過,並不代表不知道,如果他沒有記錯,眾人說的地方好像是,“醉鄉樓。”


    胡花子點頭,道,“你帶路。”


    沈一飛肯定道,“我帶路。”


    胡花子嘴角一斜,似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道,“你帶錢。”


    沈一飛不假思索道,“我帶……”隨即微怔了下,沈一飛斬釘截鐵道,“你帶錢。”


    胡花子驟時大笑,前仰後合。


    人生何處無相逢,相逢一笑泯恩仇。


    不外如是?


    不外如是。


    謝小峰臉攜笑意,胡花子、沈一飛二人言和,他為之高興。


    與此同時,他淡淡一笑,望向楚香帥,收迴了手中的劍道,“還打下去嗎?”


    楚香帥神色一黯,散去已經凝聚的勁道道,“已無必要了。”


    咣當,手裏的鋼刀一鬆,掉在了地上,一如他那顆沉入深淵的心。


    謝小峰一臉認真,凝視他,道,“尺素姑娘之死,並非我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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