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菜肴講究色香味,這碗湯美得如一幅畫,野菇如花綻放,飄浮在像是金色陽光照射的池塘上,他難掩驚豔,以湯勺吃了口野菇,竟是清脆香甜,那鼓起的蛋花嫩如豆腐,入口即化,而湯汁帶了點微辣,清爽好喝。


    唐翎也為自己盛上一碗,小小臉蛋上盡是滿足。


    不過,她還真是小看了這男人的胃,那數條烤魚、青菜及一鍋湯全讓他吃光了,然後他迴報一聲淡淡的「謝謝」。


    「不客氣,相遇即是有緣,何況,我也吃了一頓。」她說得大方,仰頭看著湛藍的天際,「吃飽了,眼裏的天空也更美了。」


    他靜靜的凝睇著她,不得不承認她很特別,見他一個男人躺臥山徑,沒問姓名、也不問他發生什麽事,隻因他餓了,雖然對他要求熱食有些不以為然,但還是為他張羅一餐。


    她也是個奇人,大大的背袋裏竟裝了許多隻會在廚房裏出現的東西,而那些餐具及鍋碗瓢盆還是鐵製的,雖然重了些,但可保溫、不容易破,而且,碗筷盤子等還有鏤空雕花,可見打造者功力不凡,價值應當不菲,偏


    偏這個小姑娘穿得樸素,一襲斜領白裙、袖子窄小,身無綴飾,就連頭上也無任何簪釵,一頭烏絲編成的發辮上也隻有一條深藍緞帶,如此素淨又不見半點貴氣,卻相當招眼,幹幹淨淨的,怎麽看怎麽舒爽。


    在韓元殊打量時,唐翎也一臉滿足的將視線從湛藍天空收迴來,轉頭看向他,就見他的眼神落在那些雕紋鏤空的鐵盤上,「我娘說吃美食時,質感外觀兼具的餐具也是一環,能為美食加分。」


    「大背袋裏的東西全是你娘為你準備的?」他問。


    唐翎莞爾一笑,她早已經習慣別人對她背包裏一應俱全的廚具用品的驚訝與好奇,「是啊,我娘是個很特別的人,她在京城郊區設了一家慈幼莊園,專門收留一些孤兒寡婦、殘兵老將,她讓收留的這些人付出對等的勞力,在農田裏幹活兒,讓那些人來經營農場,還強調絕不收留不做事的人,我娘強調產地直送,因此與不少客棧、飯館都有往來,因而認識不少擅長各地菜色的大廚師。」


    她嘰嘰喳喳的說著,像是突然想到什麽,頓了一下,嫣然一笑,「我娘她最愛喝茶,常說飯後來一杯熱茶,快樂似神仙呢。」


    她這一說,又動了起來,一邊煮沸水一邊說,「我娘她很愛美食的,也有許多聽來不可思議的美食點子,但她愛吃不愛動手,所以,每隔一段日子,她都會做安排,讓我去學習新菜色,這個背包、還有裏麵的各式鍋具刀碗,都是我娘找人打造準備,是我專屬的,她說,我在學習上快上手,她就可以快一點吃到好東西。」


    他沉靜的看著她笑意盎然的臉龐,看來她娘跟他還真是同路人,對美食情有獨鍾!


    思忖間,茶香撲鼻,唐翎俏生生的端了杯熱茶到他眼前,「公子試試。」


    他接過手,緩緩的喝了口,心裏一喜,脫口而出,「沒想到,姑娘連泡茶都有一套。」


    唐翎聽到讚美,眼睛更亮了,「當然,溫度、放茶葉的時間、浸泡茶葉的時間,都是關鍵,還有霧過雨後,取葉上露珠泡茶,也別有一番詩意。」


    「詩意?」


    她用力點頭,「娘說過,美食、好酒、好茶,有時吃的是環境、是氣氛,」她愈說愈開心,「你瞧,此時天朗氣清、滿山翠綠盈繞、有啁啾鳥鳴、葉片隨風敲擊之沙沙聲,閉眼屏息,自然之樂有如天籟,有美食、有茶香、人生小確幸不過如此。」


    「小確幸?」他打一開始就發覺她有些用詞相當奇特。


    「嗯,微小而確定的幸福,這是我娘常掛在嘴上的,意思就是,知足常樂。」


    韓元殊直視著她靈動璀亮的眸子,再啜飲一口甘醇香的好茶,他的心激動無比,他決定了,在迴京的路上,他賴定有一手好手藝的她了!


    但即使心緒百轉,韓元殊那張俊臉上仍看不出任何情緒,僅有一雙深邃黑眸迅速的閃過一道喜悅之光。


    唐翎俐落的將火踩熄,再淋上水,確定澆熄火花,一抬頭,看到他正直勾勾的看著她,想也沒想的,她微笑道:「星火足以燎原,在山林間更要慎之。」


    見她開始收拾那些鍋碗等物,想到自己總是吃了人家一頓,遂要蹲下身幫忙。


    「不用不用,我動作很快的。」唐翎朝他搖搖手,她不是客氣,這些廚具都是為她個人打造的,怎麽依序擺放進木盒內,也隻有她會,她動作俐落,將所有使用過的餐具、鍋碗盤子等物在溪邊清洗並以布巾擦拭整理好,全部放入後背包。


    她再次跪坐在溪邊,掬起水洗了把臉,再以布巾擦拭後,就從背包外袋拿出一個小瓷瓶,倒了些白色乳液抹在臉上。


    這事兒,每逢在外,她都得做,不然,娘一見她曬黑總叨念不停,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她倒忘了別人怎麽看,她直覺的迴頭,果真見到男子正蹙眉看著她。


    她尷尬一笑,「我娘交代的,一白遮三醜,雖然她說我是個清秀美人,但女子有一張白皙的臉蛋才是美,我還是廚娘,更要白皙,才能給人幹淨的好印象。」


    她這話隻說三分,她娘自稱為「極致美白的追求者」,一身皮膚不粉粉嫩嫩、白得晶瑩剔透誓不罷休,所以,自己雖然是個幹活兒的廚娘,但除了手上握刀的硬繭外,全身上下的肌膚可都讓她娘養得軟嫩有彈性,白裏透紅。


    他還是第一迴聽到廚娘得白皙才能給人幹淨好印象的話,畢竟,食客甚少見到廚子的,但再細想,她娘的話不無道理。


    「這是我娘請田姨研發的「防曬乳」,田姨是個大夫,跟在我娘身邊做事的,」她逕自解釋著,一邊擰幹布巾,再起身走到他身邊,「東西收好了,我也該走了,公子有何打算?」話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實不相瞞,我遇到馬賊,被洗劫了財物,身邊的侍從又……」他停口。


    「我知道,他們一定為了保護你犧牲了,所以隻剩公子一人。」澄淨的眸子裏是清楚可見的不忍,難怪,他會受傷還餓倒在路邊。


    韓元殊沒打算解釋,事實上,也不宜解釋,「我想迴京,若姑娘不介意,可否與姑娘同行?」


    她一臉為難,「不是我不願意,隻是我才從京城東郊的慈幼莊園出來,此行要往南,並不往京城走。」


    「往南?我也想往南,姑娘到哪裏?」他瞬間改口,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不是想迴京?唐翎咬著下唇,有點被他搞迷糊,但還是誠實迴答,「我要到甘城一家「唐心樓」學廚藝,快則一個月,慢則三個月,才會迴慈幼莊園。」


    「很好,上路吧。」


    她愣愣的看著他率先拎起她的大背包走到體長腿健的馬兒麵前,拍拍馬的側頸,「這是一匹好馬。」


    她連忙快步上前,傻傻的點頭,「牠叫小敬,是我娘特別替我挑的坐騎。」


    但見他逕自背起她的大背包,她忙道:「我習慣自己背。」


    但他已輕鬆的翻身上了馬背,讓她又錯愕的眨眼,下一秒,她隻覺得自己讓人一拉手臂,整個人就往上一提,飛也似的騰空然後端坐在馬背上。


    「走了。」他又說。


    唐翎迴頭微仰的瞪著他那張俊朗的容顏,雖然她也算江湖兒女,不是那些會說男女授受不親的大家閨秀,但陌生的兩人共乘一騎,他是不是太自在隨興了?


    「還有事?」他問。


    黑眸裏隻有漠然,她要說什麽?好人就做到底了。


    韓元殊腳一蹬馬腹,一扯韁繩,馬兒奔馳,至於懷中的女子—本以為她會全身僵硬,沒想到,一會兒後就自在的靠著他,果然與一般女子不同。


    他嘴角微微一勾,韁繩再一甩,胯下黑馬跑得更快,如狂風奔馳。


    「慢點,小敬從沒跑這麽快的。」她迴頭看他。


    「難怪,牠這麽開心。」


    是嗎?她愣了愣,再轉迴頭,看著馬兒那黑得晶亮的大眼睛,再迴頭看著那張仍麵癱的俊顏。他看來是個懂馬的人,既然如此,她可以更放心的靠著他吧,不然,到甘城還有幾天的路,坐姿不佳,可是會腰酸背疼的。


    馬蹄噠噠,兩人一馬來到南合縣東郊,附近峰巒起伏、古道不少,高聳入天的老樹盤根錯節,再加上峭壁崖上飛濺瀑布,一路上清幽靜謐風景迷人,兩人雖然合騎一匹馬兒,也沒有太多尷尬,一個心心念念是她的廚藝,一個想的不過是出外仗義、助人為樂,一路下來,倒也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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