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陳程在客棧，迎來了訪客。
縣令和薑文自不必多說。還有一位是衢州府的推官。這是正經的一州之地的佐貳官。也就是二把手。
溫家居然能請動這樣的大人物來為其說情，可見平時沒少和地方官吏勾結。
陳程依他的性子，自然是不願接受這份說情的。
溫家欠下的直接血債雖然不多，可是使用各種黑道白道手段，逼得人家破人亡的，並不少。虧得他是後世的法製觀點，隻針對溫家四老。否則，按這個年代的律法，該抄家滅族。
不過他也知道，他要做的事，並不是肅清一國陰暗，還天地澄清。這些事很重要，但不是當務之急。當下最重要的，還是抗韃統一戰線。
他無意與地方大吏對著幹。
更何況，此事還有賈似道派給他的隨員插手。這位先生也示意陳程，要錢，不要命。也不知道這些人背後達成了怎麽的協議。
陳程沒有直接應允，而是提出了他的條件。賠償不能少。罰款是給賈似道的，也不能少。另外，必須監督棋仙派（他自然不會隨便說溫家，授人以柄）不可作惡。
最後安排了皇城司和衢州衙門，共同監督。背地裏，他還派了一個宋情六處的人。
至於縣丞，他拿著也沒用，直接交給了推官。推官表麵說要嚴肅對待。不過他估摸著，轉頭就會因為“證據不足”，把人給放了。
這是文官體製內的玩法，他幹涉不了。
當然，也許是他背景和手腕讓知府顧忌。溫家還是推了兩個溫家的替死鬼出來。
一個便是溫正。因為在溫家的眼中，溫正得罪了陳程。
另一個，也是一個小輩，叫做溫南揚。這人20年前采花殺人，甚是豪橫。把他推出來，是因為他這事被夏雪宜宣揚過，瞞不住別人。以前沒人敢提，現在自然是一大軟肋。幹脆壯士斷腕。
作為交換，陳程讓推官把他需要的藥材都備齊送來。這點小事，也勞他專門計較一番。表麵上顯得有些可笑。其實，還有更深層的含義。
他這是表現出一個小肚雞腸的形象。你們擺我一道，我心裏不痛快。這是做給溫家看的，讓溫家不敢再犯。
另外，他肯讓推官做事，就是表示他接受了這個協議，不會再生事。這是一種潛規則。
有了推官的保證，他要在此等對方的藥，也就不急於離開。正好這幾天監督縣衙對溫家的執行力度。
送走這一檔子人，還沒坐下休息，程家婦人又上門叩謝青天和神醫。程家三人命保住了，隻是以後也再幹不得重體力活。不過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公正。
接下來上門的，是溫方悟。
溫方悟是用諂媚的表情找上來的。這讓陳程多少有些奇怪。他不是已經與推官談妥了嗎？溫家的人還來做什麽？
莫不是連溫正和溫南揚兩枚棋子，他們都舍不得舍棄？
陳程冷著臉問：“你來做什麽？”
溫方悟賠笑著說：“指揮使大人，為了感謝大人肯放過我們，特向大人獻上一件禮物。”
陳程冷笑一聲：“你們有禮物，不去送給知府大人，送給縣令縣丞，卻來送給我？莫不是以為，我和他們也是一路人？”
溫方悟搖頭：“不敢不敢。對他們，我們溫家行賄是為了討一分不當的利益。但對大人你，我們不是行賄，而隻是表示一分感謝。”
不得不說，溫家與官場打交道不少，場麵話還是很會說的。
陳程依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對方，說：“那你謝錯了人。你當去謝州府衙門才是。我可是力主嚴懲的。”
溫方悟依舊說：“大人說的是。正是大人的嚴懲，才讓我們有了悔悟之心。說不定，此次變故能讓溫家去蕪存菁。若幹年後，我溫家能烈火涅槃，全拜今日大人的嚴懲。所以我大哥和我堅決認為，應該好好感謝大人一番。”
陳程見他前倨後恭，現在把姿態擺得如此低，倒真找不到借故發作的理由了。隻擺手：“心意領了。東西就不要了。我和知府他們可不是一路人。”
溫方悟露出一個古怪笑容：“大人勿慮，溫家送的不是尋常財物，絕對談不上是賄賂。”
陳程又不是不懂行賄的門道。送書畫的，送文玩的，都可以說不是尋常財物。他自己給賈似道行賄，還送得蛐蛐呢。
他語帶嘲諷地問：“可是一件雅物？”
溫方悟先是一怔，然後笑著點頭：“正是，正是。大人一語中的。溫家這次給大人送的正是一件雅物。”
陳程莞爾，笑了起來。溫方悟也是賠笑著。大家都氣氛莫名地笑了一陣。陳程才說：“我一個粗人，要雅物來做什麽？送客。”
剛說完，門口皇城司的人就進來兩個。這些人今晨已經追到石梁了。否則賈似道派的人，也沒法和衢州推官勾連上。
隻是這兩人雖然在執行他的命令，但態度並不堅決，而且表情也古怪得很。
陳程看得生疑，莫不是這兩人也收了溫方悟的禮？正想著，找個機會，好好折騰一下這一百名皇城司的成員。居然不顧他的三令五申，敢犯禁。
這時，溫方悟忽地說：“大人，你先看看溫家的禮物。若是你真不肯收這禮物，就當我沒有來過。若是你還滿意，但求大家收下禮物，也讓我們放下心來。”
這話的潛台詞，就是陳程不收禮，他們睡不著。這也難怪。溫家可不是信義之輩，說過的話，如同放屁一般。說不趕盡殺絕，轉頭就會逼得人上吊。
隻是他的口氣，似乎陳程一定會收他的禮，這倒讓陳程生出一絲好奇來。
不是財物，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雅物（溫方悟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又篤定陳程一定喜歡。莫不是，武功秘籍？江湖人心裏，最值錢的東西隻怕就是武功秘籍吧。
陳程便說：“好啊，那就看看。我等著你的驚喜。”語意裏仍是嘲諷不已。
旁人豔羨武功秘籍，陳程渾然不在乎。他的武功已經不錯了，讓他再花幾十年去練另一種功夫。他沒心思，沒時間，也沒毅力。
“保證大人驚喜。”溫方悟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拍拍手，外麵的人便走了進來。
進來的是幾個丫鬟。其中兩位還是昨天試圖送醉仙蜜給陳程喝的女子。這些人當中，簇擁著一位雲鬢霧鬟、千嬌百媚的婦人。婦人看著他，一臉冷漠與防備，似乎對他頗為反感。
陳程看向溫方悟，一臉茫然。他還等著驚喜呢。東西呢？
溫方悟臉色極其諂媚地說：“大人，這就是我們溫家獻給大人的禮物。還不快給大人見禮。”
那婦人聞言，雖不情願，還是朝著陳程盈盈一福：“妾身溫儀，見過大人。”
陳程臉色陰冷下來：“原來這就是你說的驚喜？”
溫方悟說：“大人可還滿意？”
陳程冷哼一聲：“棋仙派好豪橫，竟然綁來一個婦人當禮物。這是不把人當人看了麽？”
溫方悟聞言，趕緊說：“大人，這可不是我們綁來的。這是我們溫家的嫡女。三哥溫方山的親生女兒，我的親侄女，溫儀。雖然她歲月略長，但仍是風姿卓絕。如此蒲柳之姿，自然不敢奢求大人善待。隻不過是以我溫家的名義，做一個婢女，侍奉大人左右。還望大人不要拒絕。”
陳程盯著溫方悟，並不言語。直到把溫方悟看得心頭發毛。他才轉身對兩位皇城司的人說：“所以，剛才把人送來，你們就知道了吧？為何不先通報？”
兩人立刻單膝跪下：“大人，屬下罪該萬死。”對於武校的人，以及宋情六處的人，陳程是堅決不許跪禮的。但皇城司的人，他隻有臨時指揮權，無意改變這種封建糟粕。
陳程這才知道他們之前在想什麽，難怪不肯直接將人趕走。不覺好笑，怎麽都覺得他是可以被送女人就打動的人。
隻是現在他也沒興趣說這個，而是說：“查！”
……
【配角傳】
溫儀-《碧血劍》
縣令和薑文自不必多說。還有一位是衢州府的推官。這是正經的一州之地的佐貳官。也就是二把手。
溫家居然能請動這樣的大人物來為其說情，可見平時沒少和地方官吏勾結。
陳程依他的性子，自然是不願接受這份說情的。
溫家欠下的直接血債雖然不多，可是使用各種黑道白道手段，逼得人家破人亡的，並不少。虧得他是後世的法製觀點，隻針對溫家四老。否則，按這個年代的律法，該抄家滅族。
不過他也知道，他要做的事，並不是肅清一國陰暗，還天地澄清。這些事很重要，但不是當務之急。當下最重要的，還是抗韃統一戰線。
他無意與地方大吏對著幹。
更何況，此事還有賈似道派給他的隨員插手。這位先生也示意陳程，要錢，不要命。也不知道這些人背後達成了怎麽的協議。
陳程沒有直接應允，而是提出了他的條件。賠償不能少。罰款是給賈似道的，也不能少。另外，必須監督棋仙派（他自然不會隨便說溫家，授人以柄）不可作惡。
最後安排了皇城司和衢州衙門，共同監督。背地裏，他還派了一個宋情六處的人。
至於縣丞，他拿著也沒用，直接交給了推官。推官表麵說要嚴肅對待。不過他估摸著，轉頭就會因為“證據不足”，把人給放了。
這是文官體製內的玩法，他幹涉不了。
當然，也許是他背景和手腕讓知府顧忌。溫家還是推了兩個溫家的替死鬼出來。
一個便是溫正。因為在溫家的眼中，溫正得罪了陳程。
另一個，也是一個小輩，叫做溫南揚。這人20年前采花殺人，甚是豪橫。把他推出來，是因為他這事被夏雪宜宣揚過，瞞不住別人。以前沒人敢提，現在自然是一大軟肋。幹脆壯士斷腕。
作為交換，陳程讓推官把他需要的藥材都備齊送來。這點小事，也勞他專門計較一番。表麵上顯得有些可笑。其實，還有更深層的含義。
他這是表現出一個小肚雞腸的形象。你們擺我一道，我心裏不痛快。這是做給溫家看的，讓溫家不敢再犯。
另外，他肯讓推官做事，就是表示他接受了這個協議，不會再生事。這是一種潛規則。
有了推官的保證，他要在此等對方的藥，也就不急於離開。正好這幾天監督縣衙對溫家的執行力度。
送走這一檔子人，還沒坐下休息，程家婦人又上門叩謝青天和神醫。程家三人命保住了，隻是以後也再幹不得重體力活。不過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公正。
接下來上門的，是溫方悟。
溫方悟是用諂媚的表情找上來的。這讓陳程多少有些奇怪。他不是已經與推官談妥了嗎？溫家的人還來做什麽？
莫不是連溫正和溫南揚兩枚棋子，他們都舍不得舍棄？
陳程冷著臉問：“你來做什麽？”
溫方悟賠笑著說：“指揮使大人，為了感謝大人肯放過我們，特向大人獻上一件禮物。”
陳程冷笑一聲：“你們有禮物，不去送給知府大人，送給縣令縣丞，卻來送給我？莫不是以為，我和他們也是一路人？”
溫方悟搖頭：“不敢不敢。對他們，我們溫家行賄是為了討一分不當的利益。但對大人你，我們不是行賄，而隻是表示一分感謝。”
不得不說，溫家與官場打交道不少，場麵話還是很會說的。
陳程依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對方，說：“那你謝錯了人。你當去謝州府衙門才是。我可是力主嚴懲的。”
溫方悟依舊說：“大人說的是。正是大人的嚴懲，才讓我們有了悔悟之心。說不定，此次變故能讓溫家去蕪存菁。若幹年後，我溫家能烈火涅槃，全拜今日大人的嚴懲。所以我大哥和我堅決認為，應該好好感謝大人一番。”
陳程見他前倨後恭，現在把姿態擺得如此低，倒真找不到借故發作的理由了。隻擺手：“心意領了。東西就不要了。我和知府他們可不是一路人。”
溫方悟露出一個古怪笑容：“大人勿慮，溫家送的不是尋常財物，絕對談不上是賄賂。”
陳程又不是不懂行賄的門道。送書畫的，送文玩的，都可以說不是尋常財物。他自己給賈似道行賄，還送得蛐蛐呢。
他語帶嘲諷地問：“可是一件雅物？”
溫方悟先是一怔，然後笑著點頭：“正是，正是。大人一語中的。溫家這次給大人送的正是一件雅物。”
陳程莞爾，笑了起來。溫方悟也是賠笑著。大家都氣氛莫名地笑了一陣。陳程才說：“我一個粗人，要雅物來做什麽？送客。”
剛說完，門口皇城司的人就進來兩個。這些人今晨已經追到石梁了。否則賈似道派的人，也沒法和衢州推官勾連上。
隻是這兩人雖然在執行他的命令，但態度並不堅決，而且表情也古怪得很。
陳程看得生疑，莫不是這兩人也收了溫方悟的禮？正想著，找個機會，好好折騰一下這一百名皇城司的成員。居然不顧他的三令五申，敢犯禁。
這時，溫方悟忽地說：“大人，你先看看溫家的禮物。若是你真不肯收這禮物，就當我沒有來過。若是你還滿意，但求大家收下禮物，也讓我們放下心來。”
這話的潛台詞，就是陳程不收禮，他們睡不著。這也難怪。溫家可不是信義之輩，說過的話，如同放屁一般。說不趕盡殺絕，轉頭就會逼得人上吊。
隻是他的口氣，似乎陳程一定會收他的禮，這倒讓陳程生出一絲好奇來。
不是財物，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雅物（溫方悟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又篤定陳程一定喜歡。莫不是，武功秘籍？江湖人心裏，最值錢的東西隻怕就是武功秘籍吧。
陳程便說：“好啊，那就看看。我等著你的驚喜。”語意裏仍是嘲諷不已。
旁人豔羨武功秘籍，陳程渾然不在乎。他的武功已經不錯了，讓他再花幾十年去練另一種功夫。他沒心思，沒時間，也沒毅力。
“保證大人驚喜。”溫方悟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拍拍手，外麵的人便走了進來。
進來的是幾個丫鬟。其中兩位還是昨天試圖送醉仙蜜給陳程喝的女子。這些人當中，簇擁著一位雲鬢霧鬟、千嬌百媚的婦人。婦人看著他，一臉冷漠與防備，似乎對他頗為反感。
陳程看向溫方悟，一臉茫然。他還等著驚喜呢。東西呢？
溫方悟臉色極其諂媚地說：“大人，這就是我們溫家獻給大人的禮物。還不快給大人見禮。”
那婦人聞言，雖不情願，還是朝著陳程盈盈一福：“妾身溫儀，見過大人。”
陳程臉色陰冷下來：“原來這就是你說的驚喜？”
溫方悟說：“大人可還滿意？”
陳程冷哼一聲：“棋仙派好豪橫，竟然綁來一個婦人當禮物。這是不把人當人看了麽？”
溫方悟聞言，趕緊說：“大人，這可不是我們綁來的。這是我們溫家的嫡女。三哥溫方山的親生女兒，我的親侄女，溫儀。雖然她歲月略長，但仍是風姿卓絕。如此蒲柳之姿，自然不敢奢求大人善待。隻不過是以我溫家的名義，做一個婢女，侍奉大人左右。還望大人不要拒絕。”
陳程盯著溫方悟，並不言語。直到把溫方悟看得心頭發毛。他才轉身對兩位皇城司的人說：“所以，剛才把人送來，你們就知道了吧？為何不先通報？”
兩人立刻單膝跪下：“大人，屬下罪該萬死。”對於武校的人，以及宋情六處的人，陳程是堅決不許跪禮的。但皇城司的人，他隻有臨時指揮權，無意改變這種封建糟粕。
陳程這才知道他們之前在想什麽，難怪不肯直接將人趕走。不覺好笑，怎麽都覺得他是可以被送女人就打動的人。
隻是現在他也沒興趣說這個，而是說：“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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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儀-《碧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