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說。”霍青桐臉上的驚惶一閃而過,又恢複到了平靜如常的表情。


    女子說:“我去給喀絲麗送飯,發現她不在裏麵……”


    霍青桐打斷她說:“門口不是有人看著她嗎?”


    女子說:“那人的丈夫去丟皮毛的時候中了一箭,她去給他包紮去了……”


    霍青桐微微皺眉,但還是就此揭過:“喀絲麗去哪裏了?”


    女人搖頭:“不知道,不過她的馬也不見了。”


    霍青桐聞言,將目光投向身旁的將領。將領立刻說:“我最擅長看馬蹄,我去看看就來。”


    霍青桐隻是頷首應允。但陳程能看出她的手微微顫抖了幾下。大約她已經想到了什麽。果然,等到將領迴來,這確實是最糟的結果。


    “馬蹄印朝著黑水河上遊方向去的。”


    霍青桐平心靜氣地說:“知道了,你們趕快用飯,準備重新出征。”


    將領卻有些激動:“喀絲麗朝著黑水河上遊方向去的。那裏有和爾大的偏師,她去會送命的。我有一部戰士,可以與偏師決戰。我願帶人去將她尋迴來。”


    霍青桐將手一揮:“不行,你養精蓄銳以後,按計劃從側翼攻擊兆慧部。”


    將領更加激動了:“霍青桐。香香公主是我們迴部的神聖女神。我們都甘願為她赴死……”


    霍青桐打斷他,一字一頓地說:“執行軍令。”


    將領毫不退讓,勃然大怒:“不錯,陳總舵主確實先遇到你,後遇到香香公主。可他愛上香香公主並沒有錯啊。香香公主是你的親妹妹,你居然嫉妒你的親妹妹。你讓陳總舵主去冒這麽大的風險,他是我們迴部的好朋友啊。我們真的很寒心。現在你居然連你的親妹妹也可以放棄?陳總舵主不愛你而已了,你何必呢?”


    他說得又大聲又快。霍青桐幾次想要插口進來,都被他帶了過去。直到霍青桐輕咳一聲,又拚命抑製住。


    雙人對望了一陣,霍青桐才說:“執行軍令,奇襲兆慧部側翼。否則我用迴部的規矩殺你。”


    旁觀這出鬧劇的陳程,此時說:“將軍執行主帥的軍令吧。我去看看,看能不能遇到喀絲麗。若是遇到,我想辦法將她帶迴來。”


    霍青桐下意識就想否決,但是她手抬起以後,卻猶豫了。最終她說的是:“拜托你了,陳公子。你自己也小心。”


    將領猶自有些不服氣:“你有什麽本事?”


    也不怪他不客氣。雖然陳程是他們迴部的恩人。但香香公主的地位更勝一籌,因其絕美麵龐,是整個迴部心目中的女神。此刻女神有危險,他們心中原本頗為尊敬的霍青桐不但讓他們“連遭戰敗”,還坐視女神去死。他心中幽怨無處發泄。


    同時他以為陳程隻是一個報信的小兵,功勞雖大,本事卻是一般。根本不信陳程能起到什麽作用,義憤之下,便這麽問了出來。


    陳程轉身往外走:“殺過羅刹隊長,抓過羅刹男爵,打敗過兩次張召重,滅掉過半百清軍精銳。”


    走到門口,他猛然轉過頭,對著眼眸中泛光的霍青桐和還在迴味這番話的將領:“給我指路。”


    ……


    話說喀絲麗關心情郎安危得緊,便偷偷溜了出去。


    並非如送飯女人所說,等到詐敗軍隊迴來以後,門口守著的女人去照顧丈夫,才走開的。其實是誰也沒把霍青桐帥令當成一迴事的緣故。


    香香公主可是整個迴部的女神,霍青桐因為吃醋就把她軟禁起來,然後讓與她郎才女貌的陳總舵主去冒死。怎麽看都是霍青桐小心眼。大家也沒必要跟著她一起對付這小情侶。


    喀絲麗出門尋了馬就奔著黑水河上遊而去。


    等到月華光輝之時,她已經來到了最危險的區域。此時紅花會已經按照霍青桐的指令,實施了一處調虎離山,而後又是疑兵之計。


    和爾大本來就是一個凡將。讓他按部就班,結硬寨打呆仗,其實也是一把好手。可若是遇上這等虛虛實實的戰法,他就有些處理不過來了。


    再加上他此前走失了陳程,知道對方能猜到他的位置。他更是求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樣的保守心態更是正中霍青桐下懷。清軍竟然精騎四出,卻被一群紅花會的絕頂高手,耍了一個團團轉。


    喀絲麗來的地方便是此前一隊十餘人的哨騎被紅花會殲滅的地方。她見到屍體,也看不清敵我,隻覺心中慌亂,便下馬檢查。


    月色之下,挨個看去,見都是清兵,心裏這才稍安,卻又怕下一個便是她認識的紅花會之人。雖然陳家洛才是她的情郎,但她生性善良,對紅花會的其他人也頗有感情。


    也許正因為如此,紅花會的人大多在她姐妹二人中誰是大嫂的問題上,更傾向於她。


    又翻到一人,她便聽到一聲呻吟之聲。她一眼望去,隻見那人相貌堂堂,自有一股英氣。這與她心目中的大壞蛋清人自然是大大不同,更像是紅花會的好漢們。


    她也沒弄清這到底是誰,便起了憐憫之心。當下細細查看,便看到對方鎖骨鮮血不斷。於是她趕緊撕下潔白衣裙一角,將其包紮好。


    那人也慢慢恢複過來,便瞪大眼睛仔細看著她的臉。喀絲麗本是迴部女神,走到哪裏都是萬眾矚目的對象,也不會因此就害羞。


    那人看了一陣,忽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喀絲麗正認真地為那人包紮完,卻不想對方如此無禮,很是不悅地說:“你弄疼我了。”


    那人卻是一陣狂笑:“哈哈哈,大功一件。從此平步青雲就都落在你身上了。”


    這人正是張召重。張召重被和爾大救迴以後,和爾大對他走丟了明教探子極為不滿。雖然他在江湖上頂尖高手,可在朝廷上官並不大。被和爾大劈頭蓋臉一頓罵以後,他根本不敢迴嘴。


    夜色降臨以後,紅花會的人來騷擾,和爾大立刻調兵遣將“應對”。見到重傷的張召重,他也頗為刻薄地說:“你不是高手嗎?高手不出去作戰,卻在大營裏養傷,這是什麽話?”


    張召重隻得帶了一隊人追出來,結果路上遇到紅花會的文泰來駱冰夫妻。放到平時,他哪裏會把對方放在眼裏,便與文泰來對了一掌,結果引發傷勢,當場昏厥墜落馬下。好在文泰來等人不敢戀戰,既不知道他是誰,也來不及檢查他的死活,就匆匆離去。這才給他留了一條活路。


    此時,他抓住喀絲麗,知道自己立了大功。不但可以將此前的罪責全部抵掉,還可以憑此升遷。便製住她,騎上喀絲麗的馬兒朝著和爾大的大營飛奔迴去。


    他也不管喀絲麗一路抱怨:“你要帶我去哪?你這個壞人,我好心救你。你還要抓我。”


    張召重聽得頗為慚愧。嚴格說他也不是什麽喪盡天良的人,隻是貪戀權勢,做了清廷走狗。內心深處又何嚐不知道道義二字呢?


    按理說,喀絲麗應該算作他的恩人才對。他此舉恩將仇報,有點禽獸不如的味道了。可想到這份功勳,他又覺得區區罵名不過如此。


    隻是這功勳想要得到,卻難於上青天。


    喀絲麗見他不放自己,愈加害怕,也愈加心煩,便大喊起來:“救命啊。陳公子,你在哪裏?”


    張召重聞言不覺皺眉。陳公子?他似乎命犯姓陳的,最近不論是對上陳家洛還是陳程,都吃了大虧。這個陳公子是哪個陳?


    便在此時,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喀絲麗,是你嗎?”


    他不禁汗流浹背,肝膽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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