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個轉眼,白城就徹底從那種氤氳連綿,霧氣蒸騰的春天到了明朗的夏天。和a市相比,白城人的生活節奏很慢,每天上完班就三兩結伴喝點小酒,一起溜達在護城河邊,沒有大城市那種走路都要爭分奪秒的急躁感。


    金元茹在方爾家這段時間,周邊該去的景點都沒怎麽去,倒是把方爾家附近的美食吃了個遍,還和小區裏麵下象棋的一群上年紀的老人混了個臉熟,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就是土生土長在這裏的。


    某天,方爾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金元茹躺在沙發上玩手機,室內安靜卻不尷尬。方爾正在看一個青春偶像劇看的津津有味,身邊金元茹突然說了句什麽,她沒怎麽聽清,眼珠子看著電視屏幕,話卻是對金元茹說的。


    “什麽?你不想什麽?”


    金元茹把手機放在肚皮上,她穿著一件超短褲,一條腿曲起一條腿放直,眼神筆直的看著方爾,忽的歎了一口氣。她又把腦袋放平看著天花板。


    “我說我都不想走了。”


    走?去哪兒?方爾愣了一瞬,視線落在金元茹身上,眼神一時間有些複雜。是啊,一個月都過去了,她也該迴到自己的生活裏麵去了。大概是因為這一個月又金元茹的陪伴,方爾並不覺得難捱,眼睛一睜一閉就是一天。


    可等她迴頭看,才發現那些時間都慢慢從指縫間溜走了。


    方爾視線重新弄迴到了電視節目上,可她卻發現自己有些看不進去了,男女主的對話也聽起來有些聒噪,方爾皺了皺眉,直接把電視給關了。


    “什麽時候走啊?”方爾語氣平淡,像是在和金元茹討論晚上吃什麽一樣,可眼神卻顯得有些低落。


    “明後天吧,我爸催我來著。”


    “……”


    金元茹瞄了方爾一眼,慢慢從沙發上坐直了身子,兩人肩並著肩。“哎呀,姐我又不是不迴來了,你哭喪著一張臉做什麽?”金元茹輕撞了方爾肩膀一下。方爾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室內沉默了半晌,金元茹又歎了一口氣,繃直的背又鬆了下來。


    “我也沒想到啊,有一天我能賴在一個還沒有我臥室大的房子裏麵不想走,”她眼神一轉掃到那台顏色發陳的空調,突然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空調的年紀都比我大了,你知道我以前睡覺……”


    “知道,”方爾打斷她的話,“你以前睡覺有一丁點聲音就睡不著,我家空調的聲音更拖拉機似的你還能睡的香,這話我都說過五六遍了。”


    空氣突然又安靜了下來,方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眼神落在茶幾上的花瓶上麵,眨了眨眼睛,這個家裏麵和原先的擺設差不多,主要是大致的家具擺設,但是很多小物件由於方爾並咩有執著要保持原來的模樣,已經沒了當初的模樣。


    整整一個月下來,方爾也沒有想到方爾能和金元茹一個月相安無事的相處,甚至連意見不合的爭吵都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她聽見金元茹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都說了五六遍了啊。”


    兩人都不是善於沉溺在這種離別愁緒當中的人,沒一會兒就鬧騰開了。金元茹想起來什麽咯吱咯吱的笑:“你覺不覺得我們提前過上了老年的生活?每天最主要的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方爾直接白了她一眼:“那是你的生活,我一直都在為生活奔波好不?”


    因為考慮到以後生存條件的原因,方爾最近一直都在找工作,但是因為她很久都沒有工作過的原因,而那個念到一半沒有念完的研究生學位,她找工作基本是難上加難。


    當然其實最主要沒有找到工作的原因是因為,方爾發現自己懶起來了,一個麵試失敗了之後要再隔好幾天才能重整旗鼓的上戰場,她都想過要不要窩在家裏麵當一個淘寶店主,而導致這一切的原因方爾歸結到了林森身上。


    她以前,對林森太依賴了。


    這一個月來,她很容易走神,而走神的時候就肯定是因為想到了林森。在一個人坐在街頭的時候,會忍不住的想林森會出現在街角,手裏捧著一杯她喜歡的奶茶;會想吃到什麽不喜歡的菜了,就撒嬌丟進他的盤子裏……


    明明在一起的時候也沒覺得有那麽多精彩瞬間,果然是有些經曆要用來迴憶的。


    熬過了這些,方爾咬咬牙能告訴自己,她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好好的,至少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時間一轉眼就到了隔天,金元茹的行李已經打包的差不多了。明明昨天她還在嫌棄屋子小,可金元茹把她的東西一收拾完了,整個房子裏空曠的不行,方爾眼神忍不住有些泛紅,她微微撇開頭假裝正在仔細看什麽東西。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矯情啊?”金元茹笑嘻嘻的,“再說我以後想要逃離人間了,我就來找你。”


    方爾皺了皺鼻子:“誰稀罕。”


    金元茹想到什麽,笑開:“那我走了以後就是你一個人了,覺得孤單了就給自己找個男人。”


    過了這麽一個月,金元茹也不強烈站林森的隊列了,因為這一個月以來林森就像是消失了似的,再也沒有消息,也沒有找過方爾。要是兩個人都這樣了,她自己還想撮合人家,那就是真的閑的發慌了。


    方爾笑了笑沒說話,金元茹的行李箱一共有兩個,一個裏麵裝的是她的衣服鞋子日常用品,還有一個箱子裏麵裝的全部是她來白城以後買的些小玩意兒,不見得是什麽好東西可金元茹喜歡得不得了,死活都要帶上。


    金元茹來的時候是開的自己車來的,迴去的時候卻突如其來的說想體驗一把火車,方爾問她那你的車怎麽辦,金元茹說是寄存,可有些東西不說透方爾也能明白,想要拒絕卻沒說出口。


    方爾開車送金元茹到火車站,去了火車票又領著她到了候車室,兩個箱子不算少,方爾多少有些怕她活動不過來。金元茹卻全然不在意,笑嘻嘻的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還有一個小時火車才到,方爾就坐在候車室裏麵陪著她。火車站這種地方時時刻刻都是人滿為患,鬧哄哄的人群也衝散了一些離別的愁緒。她們旁邊坐了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短袖,正在跐溜吸著泡麵,一陣香氣穿過空氣彌漫在附近。


    往右一點是一對情侶,可說是情侶又有些滑稽,因為那對情侶看起來最多十六歲左右,一看就是中學的學生,女孩子穿了一件大紅色的裙子,男孩的打扮也很稚嫩,兩個人黏糊糊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平時說不完的話,到了這個時候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可火車站對方爾來說,幾乎是影響最大的地方,每次重要的重逢,她和林森,都是在火車站。這一刻方爾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林森。


    “那車你不拿迴去就是我的私有財產了。”方爾和金元茹說這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想得美你,”金元茹哼哧哼哧笑了幾聲,“你不能看我家車多就想占我便宜。”


    “炫富能不能再明顯一點?”


    金元茹笑得牙齦都露出來了:“不明顯還能叫做炫富啊?”旁邊那對情侶迴過頭注視了他們這邊一會兒,女孩眼神咕嚕嚕的轉,沒一會兒又迴過頭去。


    方爾和金元茹兩人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卻都像是沒話找話,氣氛幹了一會兒,金元茹忽然問了方爾一句:“你會不會難過啊?”


    方爾一愣,反應慢半拍的問:“難過什麽?難過你今天就迴去了?”


    金元茹笑了笑:“那你覺得你還有什麽能難過的?”沒等到方爾答案,她繼續說道,“其實我看不出來你難過,可又覺得你隻是沒有難過在表麵,每天雖然說說笑笑,可是有些東西都藏在心底裏。”


    對於她的言論,方爾有些哭笑不得,“難不成你還覺得我人前笑人後哭?”


    金元茹的表情卻一下子就正經了起來,她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方爾:“那你難過嗎?”


    難過嗎?怎麽可能會不難過,方爾的眼神飄遠,“可是啊,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有些你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忘了的東西,一轉眼就已經想不起來了。”


    恰好旁邊那對情侶講話的聲音大了起來,看起來神情有些興奮,方爾隱約聽到那女孩興致勃勃的問男孩:“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方爾轉眼看金元茹,她眼角彎彎明顯是也聽到了,不過這種話從這樣年紀正好的孩子嘴裏說出來,聽起來總覺得滑稽。但是方爾卻笑不出來,她眼神挪開,看著不斷流轉的人群,聲音輕飄飄的。


    “等到你真的有故事,就隻想沉默了。”不知道她是在迴答金元茹的話,還是在和那個姑娘說話。


    車站傳來廣播聲,“列車d2493到了,請d2493的乘客盡快進站,列車將在五分鍾後啟動……”


    附近都是一個車次的,大家都站了起來收拾行李自動到進站口排隊,方爾也站起來幫金元茹拉行李箱,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像是剛剛那句傷感的話根本不是她說的一般。


    進站口很容易,方爾一直送金元茹道進站,金元茹往裏麵走的時候,忽然站住腳步看著方爾,方爾呶呶嘴:“快進去啊。”


    金元茹抿了抿唇,半假半真的說了句:“時間就是個自詡包治百病的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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