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紹康因為擔心母親,也因為蔣若男的關係,沒有馬上離去,他站在門外,寒風一陣陣地吹在他身上,他像是沒有知覺般,靜立不動。

    屋內,爐火越燒越旺,室內的溫度越來越高。

    蔣若男連著給太夫人做了半個時辰的按摩,做得滿頭大汗。

    蔣若男的手法不是柳月可以相比的,太夫人覺得舒服了不少,可盡管如此,她心中對蔣若男的怨氣並沒有因此而消減一分。

    靳嫣然見母親的臉色好些,也慢慢止住了哭泣,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做完按摩,蔣若男直起腰,隻覺腰和胳膊都酸痛不已,她常常地籲出一口氣。旁邊柳月遞上一條毛巾,“夫人擦擦汗吧!”

    蔣若男接過,擦了擦額上的汗,旁邊靳嫣然看到,上前輕聲說:“嫂子,辛苦你了。”

    太夫人聽到,冷哼一聲迴過頭,剛想諷刺兩句,可是卻見到蔣若男臉上鬢角都是汗水,臉色蒼白,微張著嘴喘氣,顯然剛才的按摩卻是消耗了她不少力氣,她嘴唇動了動,卻什麽也沒說,又轉過頭去。

    柳月問道:“夫人,現在是不是可以給太夫人穿上衣服了?”

    蔣若男搖頭道:“光是按摩隻能止痛一陣子,今晚隻怕還會睡不好!”

    靳嫣然接口道:“那怎麽辦?刮痧嗎?”在她的眼中,刮痧是蔣若男的拿手好戲!

    蔣若男忍不住笑,“風寒之症,拔罐的效果要比刮痧好。”

    “拔罐?”靳嫣然不明所以。太夫人也好奇地轉過頭來。

    蔣若男笑了笑,拿起一邊的小木箱,從裏麵拿出之前拜托方媽媽做的幾個竹筒火罐來。

    靳嫣然和太夫人都好奇地看著她。

    蔣若男讓太夫人躺好,一手拿火罐,一手拿火探子,點火入罐,再迅速地罩在太夫人的背上,肩上,腰上,一連打了八個火罐。

    火罐中的火熄滅,火罐緊緊地吸住太夫人的皮膚,讓太夫人有種皮肉被夾緊的感覺,太夫人從未見識過拔火罐,心中有些著慌,當下叫出聲來:“好疼,若蘭你可是故意這麽做,你是想折磨我這個老太婆嗎?”

    門外的靳紹康聽到母親的叫聲,本想衝進去,可是隨即又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知道蔣若男絕不會是這種人,雖然過去她有很多缺點,可是現在的她,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屋內靳嫣然聽到母親的叫聲有些著急,她摸了摸火罐,卻感覺這些火罐像是牢牢地附著在母親的身上,拿都拿不動,不禁有些駭然

    “嫂子,你這是在做什麽,這些到底是什麽,母親為什麽一直喊痛!”

    蔣若男看著著急的太夫人母女輕輕道:“母親,嫣然,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們心中很討厭我,可是你們想想,我進侯府這麽久,可曾有真正傷害過誰?我蔣若男再怎麽刁蠻,也決不至於做出折磨母親這種不孝之事!”她停了停,接著說:“這種吸附之力正是拔罐的特色,能將體內的寒氣濕氣給吸出來,母親相信我這一次,今晚你就能看到效果。”

    這麽一番話說的靳嫣然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可是過了一會,又抬起頭來,看著蔣若男說:“嫂子,難道你不覺得傷害了我哥哥嗎?”

    蔣若男無言,在他們看來自然都是她的錯,她當初選擇這麽一條路,這些後果都在意料之中,也沒有什麽好埋怨的。她在床邊坐下,裝作是認真查看拔罐情況的樣子。

    或許是身上的疼痛減輕了些,或許是因為之前蔣若男的話,太夫人的情緒也平靜了下來。她趴在床上,沒有迴頭,輕聲問:“若蘭,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我也是女人,我不是不了解你的想法,可是我們是女人,是女人就得認命,我看的出來,侯爺已經把你放在心上,作為女人,還有什麽好求的?你看看紹棠……桂琴(王氏)還不是照樣將他當成寶?侯爺比起紹棠好上不止一點半點吧?你看他何曾和府中的丫鬟眉來眼去過,那華清和若琳還是我當年硬塞給他的,若蘭,你在這樣下去,讓侯爺冷了心,侯爺的個性我了解,他隻要冷了心,你就再也捂不熱他了!到那時,你後悔就遲了!”

    蔣若男靜靜地聽著,卻沒有出聲。

    靳嫣然也出聲道:“嫂子,當初如果你不是求了聖旨,或許我哥哥現在和秋月嫂嫂過的很開心,可是你既然硬要嫁給我哥哥,現在為什麽又鬧成這樣,獨寵?身為女人誰又不想要獨寵,可是誰又敢奢望這些,就像寧王,現在已經有三個側妃,四個侍妾了,我要是像你這麽鬧,我不是隻得去死!”說到這裏,靳嫣然黯然地低下頭,“要是寧王能對我,有像哥哥對你一半的好,我已經很滿足了,那裏舍得讓他傷心難過。嫂子,你再這樣,我真不會原諒你了。”

    ***

    給太夫人整理好一切後,蔣若男便出了鬆香院,朝著自己的秋棠院走去。

    連翹在前麵提著燈籠,照亮前方一丁點的道路,朦朦朧朧,像是不知通往何方。

    蔣若男走著走著,忽然有種迷茫的感覺。自己的路又通往何方呢?

    這裏是古代,太夫人和靳嫣然的想法才是正確的,懷著這樣的想法才能好好的生存下去。說起來,自己還算幸運,碰到的是靳紹康,又有太後這個後台,自己才能一直堅持到現在。要是碰到的是靳紹棠這樣的人,自己一定會弄得焦頭爛額吧。

    自己一直想著和離,卻從未考慮過和離後的情況,這就是個男尊女卑的世界,如果她不能相信靳紹康,她又能去相信誰?誰又會是她的良人,現在的男子大都早婚,自己和離後,適齡的男子有幾個又沒有通房妾室,難道去嫁12,3歲的小蘿卜頭?

    蔣若男想到這,不禁寒了寒。太後決不會允許自己去找那些娶不起老婆的平民賤民。難道真的隻能終身不嫁?既然如此還不如呆在候府裏守活寡,至少不要麵對輿論的壓力,至少再怎樣,侯爺不會傷害她。

    那還和離什麽!

    蔣若男煩躁地搖搖頭,似乎想來想去,又迴到原點了!

    “若蘭。”身後忽然響起一聲熟悉的唿喚。

    蔣若男停下腳步,會過頭去,卻見靳紹康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身後濃濃地夜色中。

    “侯爺。”

    聽到蔣若男的聲音,靳紹康慢慢地向著蔣若男走過來,一直走到近處,蔣若男才看清他的麵容。

    “剛才我去看了母親,她已經睡著了,這些天也就今天能睡個好覺,真是辛苦你了。”靳紹康說,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蔣若男低下頭:“侯爺不用跟我客氣,這是若蘭應該做的。”他趕過來就是為了和自己道謝?

    兩人一時無言,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連翹提著燈籠站在遠處為他們幹著急。

    場麵一片寂靜,在這一刻似乎連風聲都停止了,靜得可怕,靜得尷尬。

    “侯爺,沒什麽事,我先迴去了。”蔣若男率先轉過身,不記得是在那本書上看到過,看人背影,不如將背影給人看,先轉身的那一個才是這場遊戲的贏家。

    可是她現在是贏家嗎,為什麽她不覺得?

    他已經冷了心了嗎?就像太夫人說的,他已經放下了?所以才能用這麽平靜的語氣和她說話。

    蔣若男的心忽然有些難受。

    忽然,身後腳步聲響,下一秒,他已經來到她的身後,拉住她的手臂,緊緊的,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量。

    可是她卻不覺得疼。

    “若蘭,你就這麽討厭我,連跟我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他壓低了聲音說。說話時,拉著她手臂的手在輕輕地顫抖。

    不遠處,連翹提著燈籠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樣子,靳紹康朝著她吼了一嗓子,“你先下去!”

    連翹如蒙大赦,快速地離開。也帶走了燈籠。

    四周一下子暗了下來,兩人都陷入在黑暗中。周圍樹影憧憧,風吹過沙沙作響。

    他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你真的那麽討厭我?你隻要說一句,以後……”他像是下定決心:“以後我真的不會再來惹你煩!”

    “沒有,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侯爺!”蔣若男心中一急,脫口而出。

    他的手再一緊,將她拉近了些,語氣有些急切:“真的?”又像是有些不置信,“那你這段時間為什麽這樣?”

    寂靜的夜色就像是最好的保護傘,這一刻,蔣若男忽然不再猶豫,有了一種把一切挑破的決心。

    “侯爺,因為我很矛盾。那天晚上你說的話,其實我都聽到了……”

    “那天晚上……”靳紹康想了想,馬上明白,“原來那天晚上你裝睡,可是你矛盾什麽?”

    “侯爺以前說過若蘭的心是冷的,有時候我想,要是我的心真是冷的就好,我就可以對侯爺所做的一切視而不見,我現在也不用這麽心煩了。”

    靳紹康隻覺自己的心像是停止了跳動,全心全意地在期待著什麽,這種期待讓他的心都有些發疼。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若蘭,你……說什麽,我不是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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