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需要我,我不能丟下她。”


    “或許,你這輩子都見不到她。”


    他神色焦急:“那你呢?你要去哪兒?”


    楚妖月笑著流淚道:“我的命是娘給的,三年後我娘元陰耗盡,那時我便會把命還給她。”


    霍功一臉不敢置信:“你在說什麽,怎麽可能?”


    “這到底怎麽迴事?”


    她伸出一指,摁住霍功的嘴唇,搖了搖頭。


    她淒涼一笑:“忘了我。”


    “咱們之間,就當是個誤會。”


    她捂住嘴巴,轉身便要離去。


    霍功臉色大變,大聲喚住她:“妖月!”


    她腳步頓住。


    她肩膀聳動,仿佛在無聲哭泣。


    她死死捂住嘴巴,竟決絕的不曾轉身。


    她揮了揮手,晝空梭祭出,懸浮在空。


    再卷起那柄神秘匕首,收入懷中後,輕輕一躍,便落在晝空梭上。


    “妖月你等等,你告訴我,去哪兒找你。”


    霍功被符紙封住,無法動彈,隻能大聲唿喚。


    眼看楚妖月即將離去,霍功終於變色,做最後的努力,問道:


    “去哪兒找你。”


    楚妖月肩膀抖動,掩嘴哭訴。


    忽而,她取下頭上簪子,又從儲物袋中拿出足足十幾枚震雷珠與一大遝符紙。


    連同那枚得自烏飛燕的儲物戒,一起扔在霍功懷中。


    她終究還是怕他忘了她。


    但說出來的話,卻冰冷絕情之極:“別來找我,忘了這段露水情緣吧。”


    做完這一切,她便毫不留戀的縱空而去。


    眨眼間,便消失在遙遠的天際。


    隻剩下洞內,霍功的大聲唿喚。


    半日後。


    符籙失效,霍功行動自由後,便發瘋似的朝外跑去。


    噗通一聲,他跌出洞口,落在低矮小山的叢林中。


    體力不支,再加上勞累多日,尤其是數次拚死大戰,更是讓他心神疲倦到極致。


    他終於倒下了。


    昏昏沉沉的昏厥於叢林間。


    毒蟲爬過,螞蟻啃咬後,風吹雨打整整三日後,霍功剛才悠悠醒來。


    他掙紮爬出叢林,蓬頭垢麵的頹然坐在雜草間。


    “為救你娘,所以便要交出你的命?”


    “你好傻!你怎麽這麽傻啊。”


    霍功呢喃道。


    楚妖月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


    第一次總是刻骨銘心。


    他喃喃自語:“你總罵我是傻瓜,卻忘了,隻有傻瓜才會愛上傻瓜啊。”


    他傻笑起來,邊哭邊笑:“你丟下我一個人走了,我又該怎麽辦啊?”


    他大聲喊道:“妖月!”


    “楚妖月!”


    “你到底去哪兒了?”


    痛苦大吼聲響徹山穀。


    無人迴答。


    隻是驚起漫山遍野的飛禽走獸,驚恐不安的看著嚎叫的那人。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麽。


    “等等,三年。”


    “她說三年後。”


    “不!”


    他猛的跳起,返迴洞中,卷起簪子、震雷珠、儲物戒指以及旗杆陣盤等物,收入儲物袋中後,他便發瘋似的朝著怒貢山下的那個小山村奔馳而去。


    一路上,他縱身躍過小溪徑流,跳過深溝巨澗,橫衝直撞,將擋在身前的一切亂石與崎嶇山道撞碎。


    仿佛一切阻擋在他身前的所有存在,都將被踏碎。


    頗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淩厲架勢。


    很快,他跑出怒貢山,風馳電掣的來到山下的那個小鎮。


    但令他茫然無措的是,小鎮早已人去樓空。


    宛若一座無人空鎮。


    來時那種熙熙攘攘的場麵,仿佛從未有過。


    忽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似有慈祥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小兄弟,住客棧麽?”


    霍功霍然轉身,抬手便是一拳砸出。


    嘭的一聲。


    那人輕飄飄的向後一倒,腳後跟緊抓地麵。


    竟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倒掠姿勢撐地後,猛的一拍地麵。


    他整個人再次起身而立,拍了拍衣袍灰塵後,安然無恙的站在霍功身側。


    霍功收斂神情,冷冷的瞥了對方一眼:“是你。”


    此人正是先前入鎮時遇見的兩個掮客之一。


    自稱是觀音廟老板的那人。


    對方摸了摸自己那大肚腩過,笑眯眯的道:“小哥此行如何,不知可有收獲?”


    霍功沒空搭理此人,沉聲道:“抱歉,我不住店,找人。”


    “找人?小兄弟可是要找那位女同伴?”


    被當麵拒絕,觀音廟老板也毫不在意,反而一臉悠哉悠哉,狀若隨意的問道。


    唰。


    霍功身形猛然欺身上前,目光死死盯著他,急聲道:


    “你知道她的下落?”


    觀音廟老板嘿嘿一笑,老神在在,也不說話。


    鼻孔朝天,一副目中無人之態。


    還朝他給了一個索取的手勢。


    霍功著急尋人,自然會不吝錢財,毫不猶豫的掏出幾枚碎銀子。


    觀音廟老板瞅了瞅手裏碎銀子,嘀咕道:


    “如此有身份,居然還這麽摳門,小氣吧啦的。”


    霍功沒聽清他嘴裏嘀咕聲,沉聲道:“快說,她究竟去哪兒了?”


    豈料觀音廟老板翻了翻白眼:“我又不是她肚子裏蛔蟲,哪兒知道她究竟去哪兒了?”


    霍功勃然大怒:“你!”


    “不過嘛。”觀音廟老板話鋒一轉,語氣一頓,似有轉折。


    霍功大怒之下,正要轉身離去,一聽對方語氣,止步道:


    “不過什麽?”


    老板指了指方向:“不過,那個方向似有一道氣息飛走了。”


    霍功皺眉,隨即舒展開來,那個方向,赫然正是白玉城方向。


    他臉色稍霽,再次給對方掏出幾枚碎銀子,抱拳道:


    “多謝了。”


    說完他便朝著白玉城方向奔馳而去。


    速度竟比來時快上三分。


    但即便如此,無法控物飛行,自然是拍馬也趕不上楚妖月駕梭飛行。


    待霍功離去後,鎮子竟詭異的再次恢複熱鬧繁華景象。


    仿佛剛才一切,皆是幻想。


    大腹老板捏著手裏的碎銀子,似笑非笑,竟然直接一口吞了。


    若叫旁人看到,定會視其為妖魔。


    他摸了摸肚腹,嘿然一聲:“這步棋,落早了啊。”


    身後那個送子客棧的店小二憑空出現,背著手與他並肩而立,目光平淡而冷靜。


    仿佛智謀在握、算計於心的姿態。


    而此刻的他,非但沒有店小二的諂媚與奴顏婢膝。


    反而頭戴蓑笠,蓄須披發,雙手合什。


    宛若聖人寶相。


    他淡聲道:“左右不過是一枚閑棋,得失隨緣,何必如此著相。”


    本以為此話一出,會令觀音廟老板勃然大怒。


    他朝對方俯身,雙手合什一拜,心悅誠服的道:


    “諸法無相,唯我永存,善哉善哉。”


    俄而,怒貢山下,喧鬧繁華小鎮漸漸平息。


    熙熙攘攘的眾生相人人麵露微笑,一副解脫模樣。


    觀音廟老板眼簾低垂,恭敬輕聲道:“下麵又在鬧了。”


    頭戴蓑笠的店小二沉默良久。


    似在無聲對峙。


    又若萬法演化。


    在倆人身前,似有三千信國在無聲幻滅與衍生。


    無時無刻不再進行毀滅與新生。


    但倆人早已司空見慣,置若罔聞。


    俄而,頭戴蓑笠的店小二默了默。


    他朝著西方雙手合什,喃喃自語:“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話音方落,他前方便浮現出一個龐大的黑色漩渦。


    無窮無盡的黑。


    吞噬浩渺星空的漩渦。


    頭戴蓑笠的店小二毫不遲疑的踏入其中。


    耳畔,似有誦經敲鍾聲。


    木魚被敲的邦邦響。


    與洪鍾大呂的宏闊浩大相比,簡直有雲泥之別。


    “阿彌陀佛。”


    一道誦佛聲響起。


    觀音廟老板收斂沉思,恭謹肅立。


    背後似有佛光散發。


    普照大千。


    光影無形,無聲無息的凝視著那個漩渦。


    良久,默然離去。


    自始自終,觀音廟老板都目不斜視,淡漠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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