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陳天賜等人告別風王飛沙,往永寧城趕去,途中,江瑤問道:“陳天賜,你那些精銳之師都藏在哪裏了?為什麽不帶上?隻咱們幾個人到處投機?”

    陳天賜說道:“人多勢眾,目標太大,反皇、反後的眼線太多,容易被發現。也容易引起別的勢力的警覺。而且我懷疑,咱們的人中已經暗藏著反皇和反後的奸細,不如暫且留置,我還安全些。我讓他們藏身在永樂城中一處山林裏了,有隗天吉的山精肉傀儡照應著。至於咱們幾個,主要為了‘梟首’,理應神出鬼沒。”

    江瑤“哼”了一聲道:“你把那幾個妮子都藏起來,卻要我陪你賣命!”

    陳天賜笑道:“原來你這般誤會我,我心中所想乃是與你單獨多處些時間,若是哪一天,反皇、反後抓住我了,你可就要變成小寡婦了。”

    江瑤啐了一口,道:“少用這種話來哄我,就算你死了,我也得跟著你!”

    兩人正說之際,忽然瞧見前方雲朵重重之間,漫步走出來一頭壯牛大小的吊睛白額斑斕猛虎,腳踩祥雲,信步悠悠,虎背上還做著一個人,中年文士模樣,一身素袍,麵皮白淨,嘴角帶笑,衝眾人迎麵而來。

    陳天賜見那人不俗,放緩速度,暗暗以魂力掃視,卻發覺對方周身有股奇特的氣息,連人帶虎,都包裹住了,自己的魂力竟然滲透不進,不禁吃了一驚。

    眼見兩撥人要相遇,那虎背上的人忽然歎息了一聲,說道:“水火共濟,本是美事,可惜啊,可惜!”

    陳天賜心中暗忖此人奇怪,又不知道他的來曆,難明他的底細,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本想繞過其人其虎而行,江瑤卻猛地站住了,她聽見那人嘴裏說出“水火共濟”的話來,便忍不住,當即問道:“白麵書生,你剛才說的‘水火共濟’是什麽意思?”

    陳天賜、陳泰也隻得站住。

    斑斕猛虎也停雲不走,隻見它背上那人笑了笑,說道:“我不是白麵書生,你卻是水。”又伸手一指陳天賜,道:“他卻是火。你們二人在一起,那便是水火共濟。”

    陳天賜心下狐疑,隻聽江瑤又問道:“你認得我們?”

    那人搖頭:“不認得。”

    江瑤杏眼圓睜:“那你怎麽說我是水,他是火?”

    那人說道:“你修煉山術水法,體內水元厚重,且又有一枚雷丹,他修煉命術丹符之法,四肢百骸之中卻融入了地火根苗,所以我說你是水,他是火。”

    此言一出,陳天賜吃驚不小,江瑤也沉了臉色,喝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如此了解我們的底細!”

    那人依舊笑著,說道:“我便是我,姓蔣,號半山。你們不認得我是誰,也不知道我的底細,至於你們的底細,我一眼便能看出,這是我的道術,並無難處。”

    陳泰到底見多識廣,不禁問道:“請教這位道友,是相術一脈中的前輩嗎?”

    蔣半山點了點頭,道:“你這人,氣節不行,反複無定,可眼力倒是不差。我是相術、卜術兼通的散修。”

    一番話說的陳泰老臉通紅,敢怒不敢言。

    江瑤看著蔣半山,兀自沒有好臉色,問道:“你既然說‘水火共濟,本是美事’,後麵又怎麽連聲說‘可惜’?你可惜什麽?!”

    蔣半山搖了搖頭,道:“可惜我說了你們也未必肯聽。”

    江瑤大怒,道:“你再賣關子,我就殺了你!”

    “哈哈哈哈……”蔣半山仰天大笑,說道:“奇哉,怪哉,水性至陰,火性至烈,而今卻水烈火陰,火行人一言不發,水行人鋒芒畢露,真乃天下一大滑稽事也!”

    “臭賣嘴的,你找死!”江瑤罵了一聲,立時就要上前動手,陳天賜卻攔住了她,又眼神示意不可輕舉妄動,江瑤恨恨的瞪了蔣半山一眼,暫且忍耐。

    陳天賜則衝蔣半山微微行禮,問道:“在下與前輩素不相識,從無交集,但是前輩卻似乎專為在下而來,且口出妙語,在下料想前輩必有指教,還請明言。”

    蔣半山點了點頭,說道:“你這人,還算孺子可教。也罷,我且問你,你們此行,可是要去‘伐木’?”

    陳天賜、江瑤、陳泰正是要往永寧城而去,襲擊四皇子參天的。

    五大皇子以五行為名——土曰無疆,火曰炎上,水曰潤下,金曰執銳,木曰參天。參天對應的正是“木”,蔣半山的話,無疑是應了陳天賜等人的心事。

    因此,陳天賜、江瑤和陳泰各自心下驚疑不定,陳泰越發覺得此人高深莫測,江瑤則越發覺得此人是故弄玄虛,陳天賜則摸不透,看不準,也不敢妄斷,斟酌著說道:“前輩所言不差,確實為伐木而去,前輩既然精通相術、卜術,敢問在下等,此去吉兇如何?”

    蔣半山說道:“水能生木,木能生火,水火伐木,難成其功。木強,則吸水而竭,則慪火而滅,所以你們此去兇險。我料定你們不能成功,且害處不小。”

    “嗬嗬……”江瑤冷笑了幾聲,說道:“我看你是皇族中派來的人吧?故意在半道裏等著我們,說這種危言聳聽的話來嚇唬我們的吧!?說,你是怎麽知道我們行蹤的?!”

    蔣半山伸手一指陳泰,道:“他原本是皇族中人,你問問他,可認得鄙人?”

    陳泰搖頭說道:“他不是皇族中人。”

    蔣半山“哼”了一聲,說道:“可笑啊,好心反被人誤。你們從何處來,到何處去,我隻需掐指一算,便能明了。”

    陳天賜翻著眼皮,緊盯著蔣半山,問道:“前輩與在下並無半點交情,為何要在此處等著我們,出言指點?”

    蔣半山道:“我清晨在洞中青玉床上修行,忽然間心血來潮,便忍不住起了一卦,算出四道煞氣要從這邊過去送死,此是劫數,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心又向善,念你們修為不易,因此才出來叨擾。”

    金猴從陳天賜的懷中鑽了出來,立在陳天賜的肩膀上,衝蔣半山呲牙咧嘴,說道:“四道煞氣,把本猴也帶上了麽!?”

    蔣半山說:“你這潑猴去了,難道不是送死的麽?”

    “吱吱!”金猴大怒,怪叫了一聲,跳將起來,就朝蔣半山撲去。

    蔣半山一動不動,他座下那頭吊睛白額斑斕虎卻驀的張開嘴來,獠牙立露,“嗷”的嘯叫了一聲,空中重雲頓散,風聲大起,金猴嚇了一跳,險些從半空中掉下去,剛穩住神,隻聽那虎也口吐人言,喝道:“臭猴子滾迴去!”

    金猴一怔,沒想到對方也是隻古獸,暗暗忖著打不過頭,便灰溜溜的又跳迴陳天賜的肩膀上,嘟囔道:“本猴今天心情不錯,看你這隻大貓被人騎著,本猴就不和你計較了!”

    那虎懶懶的掃了金猴一眼,滿臉輕蔑的神情,惹得金猴抓耳撓腮,十分不爽。

    隻聽蔣半山說道:“我言盡於此了,諸位悉聽尊便。告辭!”說罷,一摸虎頸,掉頭便走。

    但見那虎邁開大步,恰似起了陣颶風,霎時間,便不見蹤影。

    剩下陳天賜、江瑤等人麵麵相覷。

    江瑤鬱悶道:“好端端的,聽了這沒頭沒尾鑽出來的怪人編排一頓,惹得心情不爽!”

    陳泰則說道:“我看他倒不像是胡亂說的。主公,不如咱們再從長計議一番?”

    江瑤喝道:“做事最怕三心二意,半途而廢!既然定了要殺參天,那就去殺參天!聽他一句話,連事情都不做了嗎?”

    陳泰默默無語,隻是看著陳天賜。

    陳天賜沉吟良久,忽然一笑,道:“他的話,我不大相信。咱們走吧。”

    陳泰心中不是滋味,卻又不好說什麽,隻得道:“聽主公的。”

    三人一猴,繼續往永寧城進發。

    他們的身影消失之後不久,上空,一人一虎的身影倏的出現,正是蔣半山,蔣半山身邊還有一人,赫然就是陳義行!

    隻見蔣半山搖頭道:“老陳,你這番功夫可算是白做的,他們不聽你的話。”

    陳義行說道:“說不說在我,聽不聽在他。我指點,他造化。如此而已。”

    蔣半山撇了撇嘴,說道:“搞不明白,為什麽非要我出麵來說,你去說,他們應該會聽,我說了,他們多半不信,我好好一個禦靈術的人,被你生生逼成了個相術、卜術全通的冒牌貨。”

    陳義行笑道:“陳天賜對我成見極深,我說了,他更加不信,隻能勞煩大哥出麵了。”

    蔣半山稍稍皺起眉頭,道:“你為什麽要如此對待那陳天賜?就因為他跟你一個姓?”

    陳義行道:“此人與我麻衣陳家的關聯極大,在我完全弄清楚之前,他還不能死。”

    蔣半山“嗯”了一聲,道:“那你又是怎麽知道他們去永寧城會有危險的?”

    陳義行道:“皇族大祭司起卦,被我察覺,我以陰陽相,阻了他的神通,他以心思揣測,陳天賜要去永寧城,因此勸說了皇帝,也親自出動,前往永寧城。”

    蔣半山“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個皇族的大祭司,倒真是個難纏的家夥!”

    陳義行道:“此人在我最忌憚之人的名單裏,排名第二。”

    蔣半山好奇道:“那排名第一的是誰?”

    陳義行道:“一個本該死了很多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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