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上前準備開口質問,卻發現簡建明的墓碑碎成一塊塊散落在地,上麵那張藍底遺像也被砸個稀巴爛。


    零陸瞬間淚如雨下。她傷心到失語了一般,倏然間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名男人起身讓到一邊,“大妹子,我是附近的殺豬匠,昨天晚上有兩個缺德鬼在這裏砸得哐哐響恰巧讓我遇見了,我尋思著要是不來製止,指不定裏頭的骨灰都會被那兩個缺德鬼揚了。”


    零陸木訥地看著他,透過模糊和清明不斷交錯的視線,她看到這人手上拿的是砌牆的工具。


    這名殺豬匠立馬解釋,“我正好會點水泥匠的活,天氣預報顯示今天會下雨,不補上的話雨水會全部積在坑裏。”


    零陸看著這名殺豬匠的嘴一張一合,她腦子裏隻有那句不斷響起的“骨灰都差點被人揚了”伴隨著嗡嗡的叫聲。


    “:大妹子?你一個人嗎?”殺豬匠歪著腦袋關切地詢問著。


    保護零陸人身安全的兩名保鏢見情況不對,立馬跑上前來。


    “:你們是這位妹子的家人嗎?”殺豬匠仔細叮囑,“你們好好安慰她,看來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兩位保鏢掃了眼地上的碎石塊很快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客氣地說道,“您留個您的電話號碼吧,我們老大,就是這位女士的丈夫,馬上趕過來。”


    為防止殺豬匠沒聽懂其中的意思,保鏢立馬補充道,“這位女士的事情,我們沒法插手。”


    殺豬匠的內心尋思:這位女士的身份還不一般?他擺擺手,“小事。天馬上下雨了,我看你們也沒帶傘,要拜就快點拜。”


    他提起原本裝滿拌好的水泥而此刻隻剩薄薄一層附在內壁上的小桶好心提醒,“你們趕緊找人刻碑,我隻能幫你們先弄個東西蓋上。”


    “:多謝多謝。”保鏢不停地道謝。


    “:走了。”殺豬匠還不放心地看了零陸一眼。


    為什麽?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連一個去世的老人家的骨灰都不放過?


    零陸清楚地意識到,是她害得她最親的人連去世之後都不得安寧。


    生前害得他在冰涼堅硬的地板上無法動彈地躺了一個晚上;害得他在icu意識不清醒地躺了那麽多天;害得他渾身插滿管子,手腳被綁住;害得他喉嚨由於插管的原因而沒一處好地方直到咽氣之前都沒法張嘴說話。


    她還記得他剛從醫院迴來時,由於不停打針而浮腫不堪的手背,由於長期無法進食而瘦到高高聳起的顴骨以及凹陷的麵頰。


    還記得他睜著眼睛咽氣時,瞳孔變灰讓她愧疚到害怕的模樣。


    現在,又是因為她。


    眼前的慘痛場景和腦海中那段直戳她心窩的迴憶把她這幾年好不容易建立的一點東西全部都擊碎成粉末。


    她跪在墓前,把手上那束菊花放在一邊。


    “:太太。您還好嗎?”


    “:太太。”


    保鏢在旁邊不斷詢問,可零陸像是喪失了聽覺一樣,沒給任何迴應。


    “:快給老大打電話。”其中一名說道。


    顧知也接到電話之後怒不可遏,同時為零陸的狀態感到憂心。可他現在除了讓司機開快點之外,其它的什麽都幹不了。


    本就陰沉的天開始往大地揮灑雨點。


    “:太太,下雨了,您起來吧。”保鏢勸道。


    零陸像是一尊雕塑似的跪在那裏,完全沒反應。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淋濕了她的衣服和頭發。


    “:你去買一把傘來,我在這裏守著。”其中一名保鏢對另外一名保鏢說道,接著,他脫下外套,試圖給零陸擋住瓢潑大雨。


    由於雨太大,外套很快就被雨水澆透。


    “:太太,今天隻有十幾度,您這樣淋,身體肯定吃不消的。”保鏢張著嘴大聲喊,雨水順著他的嘴唇流進他的嘴裏。


    零陸感覺身上越來越冷,跪在石板上的雙膝已經痛到麻木,被雨水淋透的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


    她由於懦弱和自責,每年隻來看簡建明一次。也正是這種逃避的行為讓現在的她不斷的在深化她內心的罪惡。


    接下來一個多將近兩個小時,雨沒有減小,也沒有其趨勢。


    零陸的身體由於溫度不斷下降而不受控製地哆嗦起來,她的眼皮開始變得無力,身形開始小幅度地晃蕩。


    “:你買到傘了沒有?”同樣冷得直打哆嗦的保鏢暴躁的對著電話那邊喊。


    “:買到了買到了,這裏打不到車,正在跑過來。”保鏢用最快的速度朝那邊跑去。


    “:喂,喂。”保鏢暴躁地看著由於進水而報廢的手機,要不是看在零陸在場,他非得狠罵上幾句不可。


    零陸哪裏經得住這樣淋,身形晃動的幅度不斷變大,很突然就直直地往旁邊栽去。


    嚇得保鏢立馬扔了衣服來扶她。還未碰到她,零陸自己用手撐著地麵穩住了身體。


    保鏢鬆了口氣,這要是磕到哪了,顧總絕對會殺了他的,他一定會的。


    零陸的眼皮越來越沉,撐著石頭地麵的手心刺進了許多小石頭碎屑,她卻像感知不到疼痛一般。


    現在,她隻祈禱身邊的那個人離開,然後在她倒下去的時候,沒有人發現她。


    “:你幫我,去找到剛剛那個人。”零陸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對著保鏢講話,隻是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保鏢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就在他糾結的時候。


    “:快去。”零陸肅然地喊道。


    “:抱歉,我現在不能離開。”她這故意想把保鏢支開的意圖反倒是讓他快速做出決定。


    零陸的四肢已經全部麻痹,她感覺她的四肢像是浮在水麵上而唯獨胸腔那塊在不斷往下沉。眼前開始一陣一陣發黑,耳膜內心髒跳動的聲音和雨滴拍打在地麵的聲音不斷放大,直到她的耳朵承受不住發出嘯叫似的耳鳴蓋過了周圍發出的所有的聲音。


    零陸的大拇指開始抽搐,身體再度開始發抖,這和冷到發抖是兩種感覺。


    那股喘不上氣的感覺要把她逼瘋了。她真想拿個錘子往胸口上狠砸上幾下,讓胸口這塊能夠恢複點感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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