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喧囂漸止。


    除了幾個負責守夜的護衛之外,其餘人都開始打坐調息,為明日的硬仗養精蓄銳。


    殷尋靠著車廂屈膝而坐,雖從眾地閉上了眼睛,卻沒有半點睡意。


    她將神識外放開來,仔細觀察著前方突出的山壁,發現那些破碎的靈脈間,殘留著一股精純的灼熱之氣。


    在識海的查探下,那些氣息呈現出一種紅中帶金,宛如岩漿的狀態。好像那曾經的鳳簪一般,蘊藏著一股莫名的生機。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殘留,才支撐著那處靈脈崩潰的斷崖,使其不至於坍塌碎裂。


    少女迴想著前世的遭遇,就這麽一直枯坐了半夜。


    眼見著晨光熹微,夜色將褪。她伸了個懶腰,正打算站起來活動下手腳。


    而就在這時,一種又細又密的撲哧聲,突然從後方的山壁間傳了過來。


    殷尋猛的轉頭,便發現那些遍布石中的灼熱靈息正在一寸一寸的蒸騰消失。


    金紅的脈絡瞬間黑沉,就好像被冷水潑過的木炭一般,在爆發出陣陣撲哧聲後,重新歸於死寂。


    來不及深究異變發生的原因,少女心中一震,首先想到的便是那搖搖欲墜的半屏山崖。


    好在她先前早有準備,特地想了個借口,讓賀延把那些雲車盡數調在了外圍。


    如今正處於崖下的,除了她和劉元,就隻有另外兩個閉目打盹的護衛。


    少女的動作比思維更快。


    在那片撲哧聲蔓過來之前,她已經縱身躍起,抬腳將兩個護衛狠狠踹了出去。


    與此同時,其左手一翻,抓住旁邊劉元的後頸,在他滿臉的驚恐和掙紮中幾個騰挪,迅速躍到了數丈之外。


    殷尋這一腳用勁兒很大,兩個護衛咕嚕嚕滾出老遠,然後才灰頭土臉的爬了起來。


    “你作死啊!”


    其中一個壯漢怒目圓睜,正想開罵,卻被身後突然傳來的巨響生生噎住。


    隻見那存了千年的半屏山崖,如同慘遭肢解般轟然碎裂。泥石和沙土簌簌落下,撲了一幹人等滿頭滿臉。


    其中一塊尖利的巨石就插在他剛剛打盹的位置,若是沒有少女這腳,即便其身有修為,恐怕也傷得不輕。


    壯漢咽了口唾沫,方才的不滿瞬間消散。他擦了把額上的冷汗,結結巴巴地拱手說道:


    “多,多謝姑娘相救!”


    “人沒事就好。”


    殷尋抖了抖身上的土灰,抬頭迎上了賀延擔憂的目光。


    他麵色沉凝,待環顧一周,確定少女並無大礙之後,才看向旁邊癱坐的劉元,傾身問道:


    “劉公可曾傷到?”


    “不,不曾……”


    劉元驚唿掙紮,被沙土澆的夠嗆。他哆嗦著站起身,朝殷尋作了個揖:


    “方才多虧了小友。”


    老頭搓了搓手,麵皮脹得通紅,顯然因為自己先前的失態有些慚愧。


    殷尋微微一笑,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眾人。


    她略去靈息之事不表,隻說是感到山崖震顫,這才迫於無奈出手救人。


    “打從我行商開始,這半屏崖就已經在了……多少人在其下落腳避風,從來沒出過岔子。”


    劉元看著那坍縮的石壁,語調頗為感慨:


    “咱們這一趟,也算是見證曆史了。”


    “嗬,還見證曆史呢,老頭可真會苦中作樂。”


    狄洛翻了個白眼兒,嫌棄地吹彈著少女領口的土灰,為自己汙損的了望台打抱不平。


    殷尋則陪同賀延重新牽引起車隊,待天光大亮之後,再次啟程出發。


    ……


    經過先前的突變,眾人心中的警惕再度提高了一層。護衛們頂著飛旋的沙石蹣跚前進,縱然愈發艱難,卻沒有再發出半點抱怨。


    直到隊伍再次轉過了一道山坳,赤沙穀真正可怖的一麵才終於顯露出來。


    腳下的沙土開始變得熾熱,猶如一片片即將複燃的餘燼。狂風帶著灼人的溫度唿嘯盤旋,原本飛揚的沙石,漸漸變成了無數熔融滾燙的岩粒。


    山穀的道路變得狹窄,壓抑的熱流衝天而起,形成一片顏色褐紅的灰雲。那些橫衝直撞、狂爆肆虐的靈氣,也正是沙穀上空無法飛躍的原因。


    然而在殷尋眼中,穀內的景象卻更加震撼。


    幾乎所有的山壁之上,都有著如同半屏崖那樣猛烈撞擊的痕跡,很多地方甚至不止一次。金紅交織的脈絡如同蛛網般延伸出去,密密麻麻地覆蓋了整座山體。


    少女毫不懷疑,隻要那些灼熱的靈息再次褪去,他們這一群人,必將被活活掩埋在山穀之中。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裏的生機比前麵濃了數倍,那股熟悉的感覺也越發強烈。


    “怎麽樣?靈力還撐得住嗎?”


    賀延見她咬著嘴唇,臉色發白,忍不住出聲問道。


    進入這段路後,大家便開始撐起光罩,保護身體不被罡風灼傷。雲車上鑄造的法陣也開始運轉,隨著熔石的敲擊,蕩起一圈圈金色的波紋。


    “我沒事。”


    殷尋搖了搖頭,不打算與其分享恐慌。她望著前方高聳赤紅的山崖,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段路,我們要走多久?”


    “不出意外的話,下午就能出去。”


    賀延幫她理了理鬥篷,順手將光罩催得更凝實一些。


    “別擔心,我是男人,總會護著你的。”


    平日爽朗不羈的臉上,多了分難得的鄭重。


    就在殷尋有些尷尬的時候,胸口處突然爆出一道冷哼:


    “……切,大言不慚。”


    原本曖昧的氣息,被蟲子毫不留情地打斷。狄洛撇了撇嘴,十分欠揍的說道:


    “他就是個睜眼瞎,待會兒活埋起來,能不拖後腿就算好了。”


    或許是先前憋得有些無聊,它幹脆扒開係帶,探頭張望起來。


    “不過你們人類也真奇怪,就好像在雄性眼裏,雌性天生要比他們弱雞一般。


    “凡夫俗子也就罷了,修仙之人還有這迷之自信,真是有點無語。”


    “……”


    好吧,如果你以後孤獨終老,一定是有原因的。


    ……


    經過這一打岔,殷尋緊繃的神經也稍微緩和了下來。


    反正事已至此,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整個隊伍陷入了一種默契的安靜,大家悶頭趕路,似乎早一步結束這段,就能於絕境中多覓得幾分生機。


    可惜天不遂人願,這條赤紅的峽道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眾人從早晨走到傍晚,直至口幹舌燥,靈力枯竭,才終於承認了一個絕望的事實——


    他們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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