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入座,先是閑聊。


    在閑聊中得知,曽公亮邀請這幾人來見證,也是有原因的。


    一來這幾人都是知製誥,平日裏一起工作較多,關係也相對緊密一些。


    其次是曽公亮與這三人頗有淵源。


    吳育是福建老鄉,又是同事,走在一起就是理所當然了。


    而曽公亮曾是國子監直講,賈昌朝也在國子監任教多年,這個共同經曆讓他們很有共同語言。


    至於王拱辰則是純粹是同僚,但兩人也的確是聊得來,因而也一起邀請了過來。


    談話之間,曽公亮也偶爾發問,讓章衡三兄弟的情況也說一說,沒想到章衎的經曆卻讓王拱辰頗有同感。


    話說這王拱辰小時候也是自幼家境貧寒,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留下無依無靠的母親和四個孩子。


    王拱辰是長子,於是就和母親一起挑起了家庭的重擔。王拱辰孝順母親,生活儉樸,誠實守信,常受鄉裏人誇獎。


    王拱辰聽章衎說他們父母親在他十二歲的時候便相繼離世,頓時動容道:“先父也是仙逝得早,我也是長子,所以輔助母親帶大弟妹,沒想到你們家比我還困難,至少我母親還在,你們卻……唉,你作為老大,也著實辛苦你了。”


    章衎忍不住落淚,多年的辛勞終於有人能夠理解了。


    吳育見氣氛凝滯,趕緊道:“明仲,酒席已經上了,咱們先吃吧,我可是餓得緊了。”


    曽公亮哈哈笑了起來:“對對,我就是嘴碎,來來,先吃起來,先吃起來。”


    他率先動筷,於是大家也隨之吃了起來。


    接下來便是曽公亮與吳育幾人在聊天,章衡兄弟與曾孝寬規規矩矩地聽著。


    章衡倒是對他們所說的話題頗有興趣。


    雖說他們之當官的,但在外麵的時候也不太聊政事,也喜歡說些八卦之類的。


    吳育為官肅穆,但私下裏卻是頗風趣,又是高官子弟,對於官場很是熟悉,所以說起八卦來也是滔滔不絕。


    有這麽一個氣氛擔當,氣氛自然差不了,大家歡聲笑語,彼此之間也熱烈了起來。


    章衡心下頗為滿意。


    雖說曽公亮頗有點看人下菜的功利,但原本章衡也不是白蓮花,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有了曽公亮給搭建的平台,章衡才能夠走得更遠。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點熏熏醉。


    曽公亮站了起來,看著有些醉,搖搖晃晃地,章衡趕緊上去扶著他。


    曽公亮親昵地拍了拍章衡扶著他的手得意道:“你們大約不知道吧,昨日我這弟子可是幹了件了不得事情啊。”


    吳育笑道:“怎麽,說說看。”


    曽公亮豪邁一笑:“孝寬,把卷軸拿出來!”


    曾孝寬趕緊把放在一邊的卷軸拿出來,章衎幫著展開,賈昌朝離得近,便先掃了眼,這一看便騰地站了起來,因為喝得微醉,一下子沒有站穩,趔趄了一下,章術趕緊扶住他。


    賈昌朝卻是將章術的手推開,把臉湊過去,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看了一遍後,又仔細地端詳,口中念念有詞,整張臉都快貼上去了。


    折服作態頓時引起了吳育以及王拱辰的注意,他們原本沒有太在意,以為隻是少年人做了些令得師長感覺有意思的事情。


    就像是初為父母的人,總是覺得自家的孩子很厲害很優秀是一樣的道理,但實際上所做的事情也就是一般而已。


    但賈昌朝已經近乎失態了,賈昌朝是什麽樣的人他們是知道的,說他古板不太適合,但說他為人穩重端莊卻是十分合理的,他們共事以來,從沒有見過賈昌朝這麽失態過。


    於是王拱辰也站起來繞過桌子來到卷軸前麵,這一看便是咦了一聲。


    吳育也跟著走過去,一看也是驚咦了一聲。


    再往下看,他又是咦又是呀的,章衡隻覺得滿耳朵都是「咿呀」的聲音。


    曽公亮臉上已經從得意換成了矜持。


    卷軸再長,總有看完的時候。


    賈昌朝看了第三遍之後,轉過頭來看向章衡,章衡頓時被嚇了一跳。


    賈昌朝的眼神很不對勁,癡迷之中帶著狂熱,他一個大步過來便緊緊抓住了章衡的手臂,大聲道:“這些,真的都是你所作?!”


    賈昌朝來勢洶洶,一下子沒有控製住距離,與章衡靠得頗近,一張口帶著酒肉香味的氣味便奔襲而至,章衡背後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章衡硬著頭皮道:“的確是小子作出來的,當時情景之下,小子也隻能硬著頭皮去寫了,就怕有什麽寫得不對不好的地方……”


    賈昌朝大笑道:“都好都好!寫得太好了,老夫尤其喜歡你那首【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裏憶平生】,好啊,寫得真是太好了!……”


    賈昌朝眼裏竟是有了淚光點點。


    吳育也是看完了,他對章衡是看了又看,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王拱辰滿臉的驚歎。


    吳育指著章衡對曽公亮道:“你是怎麽找到這塊珍寶的?”


    曽公亮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好笑,心想這是老夫運氣好啊,這小子不僅給送上了價值萬貫的秘方,現在又給老夫臉上添光,可笑的是,老夫什麽也沒有做啊,哈哈哈哈哈!


    但臉上卻還是要矜持的,他謙虛道:“就是運氣好而已。”


    王拱辰驚歎道:“一天之內,連作二十四首詩詞,有五六首至少都是傳世之作,其餘的也都是中上流水準,這已經不能光用才思敏捷來形容了,這是真正的祖師爺喂飯吃啊!曹植要是有他這本事,一步都得七首詩了吧?”


    吳育湊過來跟章衡道:“誒,這氣氛都烘托到這地步了,賢侄不作幾首詩詞應應景?”


    章衡心道,來了。


    對於作詩詞之事,他當然是有所預料的,所以早就有所準備。


    這個準備不是準備指準備多少詩詞,而是要掌握好主動性,他得主動掌控話題,於是立即笑道:“前輩吩咐,小子自然要服從,小子今日登礬樓,看到礬樓之繁華,心中的確是有感,所以飲宴之時,的確是推敲了一首詞,隻是這詞與酒宴氣氛不太符合,不知道該不該說。”


    賈昌朝笑道:“酒宴是歡樂的,你說不符合,那要麽是哀傷的,要麽是激憤的,要麽就是不合時宜的,當然,也有可能是要罵我們這幾位賓客的,無妨,隻要你的詩詞足夠好,就算是罵我們也無所謂,最好是能夠將我們罵到青史留名,哈哈哈哈!”


    吳育曽公亮王拱辰等人一下子哄堂大笑起來。


    這好事去哪裏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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