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間。


    「阿馮,我們修毓老師好厲害哦!他今天收到的情人節巧克力多到連辦公桌都擺不下去妮!我看其他老師一定羨慕死他了!」


    程忻洋挑挑眉,原來「秀玉老師」的戰利品和她不相上下啊!這家夥拐騙小學生的方法還真是有一套呢,她就沒見過樂樂她們以前會在情人節時送老師巧克力!


    「阿媽阿媽,我們修毓老師還說下個禮拜的校外教學可以開放讓家長參加,你跟爺爺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啊?我們要去埔心農場烤肉哦,一定很好玩!」


    又是「秀玉老師」!開口閉口都是「秀玉老師」……


    「爺,你跟我們一起去啦!到郊外踏踏青,對身體比較好哦!而且我們修毓老師真的很好哦,他知道很多曆史故事,你們一定能夠相談甚歡的!」


    還是「秀玉老師」!是否小樂樂的世界隻剩下「秀玉老師」,其他的人都變成路人甲啦?


    真是夠了!


    在樂樂第三次誇讚那個「秀玉老師」之後,程忻洋知道自己該有所動作了。


    她大力放下手中的碗筷,製造出來的聲響讓熱鬧的氣氛立刻安靜下來。


    程母撫著胸口,驚聲嚷嚷著。「什麽事啊?這麽大聲……女兒,你把我們嚇了一跳。」


    程忻洋瞪著樂樂,憤怒的火焰在她眼裏閃呀閃地。「喂!程樂樂,你怎麽都沒想過,要邀請我這個姑姑參加你們的校外教學呢?」她毫不客氣地指控著。


    程樂樂無辜地嘟起小嘴。最近姑姑好奇怪,每次提到修毓老師她就不高興,阿媽說那是因為姑姑在吃醋,但她就是想不通,姑姑有什麽好吃醋的?一個是養她、給她零用錢的姑姑,一個是學校的級任老師,這根本不能相比較啊!


    「姑姑酌工地不是快開工了嗎?而且校外教學是下下個星期四,我想姑姑要上班,應該是沒空才對。」


    程忻洋突然覺得很傷心,以前小樂樂都會纏著她,要她請假參加母姊會的。可是現在……嗚~~樂樂長大了,升上五年級後,翅膀已經硬了一半了。況且她現在有了「秀玉老師」,聽以當然不會在乎她這個姑姑有沒有陪同她一起參加他們的校外教學活動。


    終歸一句話,自從那個「秀玉老師」出現後,樂樂的心裏就沒有她這個地位像母親一樣的姑姑啦!


    「那你至少應該禮貌性地問一下吧!」程忻洋的語氣酸極了,像是喝了一大桶陳年酸醋一般。


    樂樂端著堿,喝著她最愛的玉米濃湯,嘴上還不忘質疑著姑姑怪異的行為。「姑姑,你好奇怪唷,最近老是莫名其妙地生氣,而且還是生我老師的氣,這真的很奇怪耶!人家的爸爸媽媽都巴不得好好謝謝修毓老師讓我們班上的同學成績都進步了,隻有你,好像很討厭修毓老師一樣……」


    程忻洋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著碗裏的湯,盡量掩蓋她的確討厭「秀玉老師」的事實。


    樂樂一眼就看穿姑姑的心思,她哀聲歎氣地嚷嚷著。「唉,我的姑姑討厭我的老師,我一定是全世界最悲慘的美少女了!」


    程忻洋審視著哀聲歎氣的樂樂。從小,樂樂一向跟她是最親近的,有什麽秘密也一定是第一個讓她知道……她承認自己是在嫉妒,不過,她倒真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可以讓自己打翻醋壇子?


    突然,一個想法閃過程忻洋的腦中,她細想了會兒,然後緩緩地笑開。


    「嗯,樂樂啊,其實我也不是討厭你們『秀玉老師』啦,姑姑可能是因為和老師沒見過麵,所以才會覺得生疏吧!耶,乾脆你和『秀玉老師』約個時間,姑姑作東請吃飯,當家長的是應該和老師好好熱絡熱絡才是。我還準備了一個小禮物要送給『秀玉老師』,說不定見了麵,我也會和你一樣開始欣賞起『秀玉老師』唷!」


    樂樂狐疑地皺起眉頭來。「唷,你不是很忙嗎?」


    程忻洋挨到樂樂的身旁,親熱地環住樂樂的肩膀。「再怎麽忙,還是要好好關心一下我心愛的小樂樂啊!」


    心思單純的樂樂立刻撇開心中的疑慮,興高采烈地應和著。「剛好,我們修毓老師說要做個家庭訪問,我可以先和老師約時間,請老師來家裏吃飯!」


    「真的嗎?那實在是太好了。」程忻洋望著已經迫不及待地和阿媽研究起菜單來的樂樂,心中的一把妒火是愈燒愈熾烈。


    哼,她倒要好好地瞧一瞧「秀玉老師」究竟是什麽三頭六臂的家夥,可以讓她心愛的小樂樂如此地愛護「她」!


    ***


    離「美滿社區」不遠的「幸福社區」,同樣也是一個寧靜安詳、綠意盎然的社區。


    「幸福社區」裏,不約而同地住著許多任教於各級學校的教職人員,這些教職人員一起將「幸福社區」的活動中心架設成藏書豐富的圖書館,並且定期替社區、街坊的小朋友舉辦各種讀書會。


    也許是因為這群家長的用心,「幸福社區」由大人到小孩,每個人都充滿著濃濃的書香氣息,連一向調皮的男孩也顯得沈穩乖巧多了。


    袁牧平就是這樣的小朋友。他今年十一歲,國小五年級。或許是生長的環境使然,也或許是自己父親也任教職的緣故,牧平從小就不同於一般鹵莽、橫衝直撞的同齡男孩。


    父親袁修毓同時也是牧平的級任老師,他有著高大的身材、大大的手掌,給人一種很安定的感覺。但,也許是父子倆的個性都很沈穩,所以整個袁家一直都是很安靜的,直到最近……


    袁修毓看著剛進家門,嘴角帶著少有笑容的兒子。


    「老爸,我迴來了!」


    老爸?!他皺起了眉頭,牧平很少說出這種字眼,他一向是中規中炬地問安的。「嗯,準備吃飯了。」


    「好,我先去洗手!」牧平瞄到餐桌上的酸辣湯,立即開心地大叫。「耶!有酸辣湯耶!」


    袁修毓望著兒子興奮地「跳」向浴室,眉頭不禁愈皺愈緊。


    聽兒子說他最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名叫「忻洋」。這位「忻洋」是一家營造公司的工務部經理,號令整個工程的一切。


    兒子因為從小對那些營造機具很有興趣——他是最近才知道的——常常駐足在各個工地現場觀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所以在一個因緣巧合的機會,認識了那位喚作「忻洋」的男人,而那位「忻洋」也好意地教導牧平所有他所好奇的一切。


    或許是因為交了個誌同道合的朋友吧,袁修毓驚訝地發現,兒子的個性竟在短短的幾天之內有了很大的改變。


    他開始會大笑、開始會看一些很無厘頭的香港電影,甚至會拿一堆他不曾接觸過的漫畫書迴到家裏細心閱讀。牧平說,因為那位「忻洋」很愛這些東西,所以他要多吸收這方麵的「知識」,才能和「忻洋」有共同的話題。


    兒子改變很多,唯一不變的是他的讀書習慣。他雖然多了這麽多的雜事,但每天的作業及溫習功課卻沒有絲毫的懈怠。就是因為牧平的改變並沒有影響到他學校的功課,所以,他隻能在一旁靜心評估。


    牧平說那位「忻洋」有和他約法三章:必須要寫完作業、必須要和父母報備,他才可以去工地找「他」,而他也會依照「忻洋」的指示,注意自己的安全。


    其實也就是因為「忻洋」的約法三章,他這個當父親的才會知道自己的兒子喜歡工地、喜歡那些大型機具,並且常常駐足在那裏,觀看別人如何蓋房子。


    他發現自己罕見的怒火和妒火在胸口漸漸點燃。如果沒有那個約法三章,他相信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兒子的興趣在哪兒——除非有一天牧平在工地發生了意外!這是他的怒火。而妒火是,他沒辦法接受自己一手帶大的兒子,竟對別的男人掏心掏肺,但對身為父親的他,卻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牧平洗好手、坐定位,拿了個空碗,在碗裏裝了滿滿的酸辣湯。


    「今天『忻洋』教了你什麽東西?」袁修毓問,因自己尖銳的語氣而略微皺起眉頭。


    牧平吞下嘴裏的食物。「工地今天開始開挖了,哇噻!老爸,你應該跟我去看一看,那個挖土機不像我們一般看到的哦,實在厲害得太多太多了!忻洋說因為是超深開挖,所以方式和一般的不同。」他和忻洋阿姨已經變成很好很好的好朋友了,所以根本不用加上「阿姨」這種見外的稱唿。


    袁修毓看著一臉喜悅的兒子,他一直以為兒子的容貌比較像因生牧平而難產去世的妻子,但他今天才意外地發現,大笑中的兒子竟和自己兒時的相片幾乎一模一樣!


    然而,他的兒子,他一輩子最重視的人,如今竟像崇拜偶像一樣崇拜著那個該死的「忻洋」!


    他措詞謹慎地開口。「牧平,爸爸還是認為一個小孩子不太適合去工程正在進行中的工地駐足觀看,工地是個危險的地方。」


    快樂的笑靨從牧平稚嫩的臉龐上消失。「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照顧自己,而且忻洋說,我隻要戴上安全帽,並且待在安全的地方,就不會發生什麽危險。」


    袁修毓一把怒火升了上來。「你是我的兒子,不是『他』的兒子,『他』不會在乎你是否安全!」


    牧平放下手中的碗筷。「爸,你這樣的說法很不公平,忻洋是我的好朋友,她當然會在乎我的安全,你不可以這麽說她!」


    袁修毓愣住了,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兒子會反駁他,而且竟是為了維護一個外人?!老實說,他很生氣!


    「無論如何,你不可以再去工地!」他拿出父親的權威。


    「為什麽?之前你並沒有反對!況且我沒有影響到我的功課,我為什麽不能繼續我自己的興趣?」牧平表情嚴肅地提出他的質疑。


    袁修毓讓牧平連續的幾個為什麽給震到啞口無言。老實說,因「忻洋」的出現,兒子是變得比較活潑、比較開朗、比較有朝氣,也比較像個十一歲的小男生。但……


    「我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袁修毓強硬地用父親的身分欲逼迫兒子屈服。


    牧平不甘心地怒視著自己的父親。「這不叫為我著想好不好?我長大了,我會自己去判斷事情。我不懂的是,你為什麽要阻止我的興趣?如果真的隻是安全上的顧慮,爸,每天在工地來來往往的工人叔叔這麽多,難道他們不會有安全上的顧慮嗎?忻洋規定我每次隻能站在工務處的屋簷下看機具操作,而且還要戴上安全帽,難道這樣還不算安全嗎?」


    袁修毓審視兒子堅定的表情,他知道再這樣和牧平爭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於是他下了個決定。「好,你明天跟我去程樂樂家做家庭訪問,結束後再帶我去看看那個工地,見一見你的新朋友,唯有如此我才能安心。」


    牧平一愣。程樂樂是他的同班同學,她美麗好動,活像是隨時在空中飛舞的蝴蝶一樣。雖然他們同班了五年,但在學校卻很少說話。


    這學期,她就坐在他的前麵。程樂樂有一頭他所見過最美麗、最柔亮的頭發


    袁修毓看著臉上出現一瞬間遲疑的兒子。「怎麽,有問題嗎?」


    牧平趕緊搖頭,臉上浮現一抹紅潮。「沒、沒、沒問題……」


    袁修毓擰緊了眉。他這個兒子好像愈來愈怪了,他愈來愈不懂兒子心裏在想些什麽。他以碗就口,暗歎了口氣……


    ***


    「五分鍾後到!我找停車位啦!」


    程忻洋吼畢,隨手將手機往旁邊的椅座丟了過去。每到周末,她們家附近的車位就一位難求,偏偏她家車庫的入口處被一輛沒留電話的死卡車給堵住了,而樂樂又約了她的「秀玉老師」今天來家裏做訪問,害得她現在必須在這茫茫的車海裏找尋一個幾乎不可能有的空位!呿,都是那個「秀玉老師」害的啦!


    「臭樂樂幹麽去喜歡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啊?還讓我嫉妒個半死!」程忻洋有些遷怒地怒吼。


    在自家周圍繞了兩圈,最後,她決定放棄,方向盤一轉,往前頭的付費停車位開了過去。


    這個停車場可酷了,三個小時一百元,錢自己投在一個直立的鐵筒內,車位自己找,老板每隔一段時間才會冒出來收錢、巡視。


    她這個姑姑為了要趕赴敵人的約會,還要自掏腰包付錢停車,真是苦了她了!


    程忻洋剛將車開了進去,立刻知道事情不妙了!


    由於付費停車場的格線都有一定大小,如果是一般自家用的轎車當然沒有問題,偏偏地開的車是mvp的休旅車,光是長度就比一般車子長上一截!而停車場裏共剩下兩個不是相連的位置,她知道自己要硬擠進其中任一個空位,對她而言都是超高難度的事。


    程忻洋握緊方向盤,強烈的無力感像狂風暴雨般席卷而來。她一向自認天底下沒有她程忻洋做不到的事——唯獨倒車入庫!嗚~~她好想哭泣啊!


    程沂洋硬著頭皮,開始努力將它的大車擠進小停車格內。但,無論它如何調整,要嘛就是車屁股差點撞到別部車子,要嘛就是根本瞄不準!嗚~~


    此時,停車場又開進了另一部黑色的轎車。


    袁修毓安靜地在前方那部車的後頭等候著,他等了等,直到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前麵那輛車的主人根本就不會停車!他皺著眉,開始懷疑前方的駕駛一定是無照駕駛,因為以那位駕駛倒車入庫的技術看來,是不可能考得到駕照的。


    「你在車上等著。」他向一旁的兒子下命令,然後開門下車。


    袁修毓走向前方那部白色的mvp,他禮貌地敲敲車窗,隻見車窗降下,露出一張焦急秀氣的女性麵孔。


    「需要幫忙嗎?」他有禮地問著。


    程忻洋停車停到心浮氣躁,她不耐煩地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他真的很高,mvp的座位已經夠高了,沒想到這個男人還要彎腰和她說話。「不好意思,可以再等我一下嗎?」


    袁修毓還是保持著有禮的態度。「但我觀察了一陣子,我發現你可能需要幫忙,以你停車的技術,是無法將車子停進去的。」


    「呃?!」


    這……這人真是太過分了!程忻洋的脾氣執拗,根本容不得別人將她的弱點給挑明開來。


    她氣鼓了雙頰。「你這人怎麽這麽沒禮貌啊!我隻是一時停不進去,你怎麽可以說我不會停車?是你自己一點耐心都沒有,我隻是停個車,不會耽誤閣下多少時間的!」


    袁修毓還是微笑著。「我知道停車不會耽擱多少時間,但我在你車後觀察很久了,以你的方式真的停不進去,為了節省我們彼此的時間,我可以幫你停車,你認為呢?」


    程忻祥一把火立刻衝上腦門。她脾氣本來就不好,這頭長得像熊似的男人竟然還一再地挑她的弱點攻,實在是讓她氣得想罵髒話!


    「喂,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我自己可以停車,不用勞駕你的幫忙!你最好閃遠一點,別被我的車壓到了腳,我可不負責任何醫療費用!」語畢,程忻洋升起電動車窗,啟動排檔,倒車。


    袁修毓皺著眉,退後了一步。在他單純的教職場所裏,所麵對的都是溫柔婉約的女老師,像她這種壞脾氣的,他從沒見過。


    女人有這麽兇的嗎?有頭發像她一樣,剪得這麽短的嗎?


    在試過三迴合之後,程忻洋停住車子,宣布放棄。她沮喪地趴在方向盤上,雖然想證明自己會停車,但問題是……嗚~~她就是停不進去啊!


    袁修毓二度輕敲車窗,程忻洋挫敗地降下車窗。「有事嗎,多事的先生?你為什麽不去試試別的停車場還有沒有位置?」她不快地嚷嚷著。


    袁修毓耐著性子。「小姐,這個停車場是附近僅有的一個,況且我在趕時間,可否讓我幫你停好車呢?」


    程忻洋看看車內的電子鍾,剛剛在電話裏,樂樂要她五分鍾內迴到家裏,但現在她已經晚了二十分鍾了。樂樂一定很著急,而她不是一個會讓侄女失望的姑姑。


    她歎了口氣,認命地跳下車,仰望著眼前像熊一樣的男人。哇,他還真高啊!他不是肥胖,也不是壯碩,隻是,那種練家子的氣魄和體格,給人的感覺就像熊一樣……


    「請。」程忻洋收迴驚訝的表情,比了一個邀請的動作,但心裏可是不服氣的半死。她就不信這麽小格的停車位,這麽大的一輛車,他可以「很快」地停進去!


    隻是,程忻洋的不屑隻維持了十秒,因為人家在十秒之內,就將她的大車「唰」的一聲,漂亮地停進小小的停車格內了!


    程忻洋目瞪口呆,當場儍眼。她指著自己的車,再指著那頭得意自豪的熊。「你、你、你……」


    袁修毓忍住一肚子的笑,他的確很想笑,這位小姐驚訝的表情讓人覺得她可愛得像是卡通裏的發條娃娃。


    「請。」他迴敬她一個「請」字,但為人師表的習慣,令他還是忍不住勸誡了幾句。「小姐,找個機會,你真該好好惡補一下倒車入庫的技術才是。」


    哇咧!程忻洋原本存有的小小佩服、小小感激立刻消失無蹤。這男人、這頭熊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地點明別人心中的痛呢?


    「這位先生,你說話客氣一點!你不要以為隻是幫我一點小忙,就可以對我說起人生的大道理!我不是不會停車,隻是剛換新車,對這輛車的車距還不是很習慣罷了!」


    「是嗎?不過我還是認為你的停車技術有點問題,我想,即便開小車應該也是一樣的情況。」


    雖然這的確是事實,但……程忻洋氣憤極了。「你不要太過分哦!我——」


    正當她卷起衣袖,準備好好大吵一架時——


    「忻洋!」


    兩人的身後傳來男孩興奮的叫喚。


    程忻洋轉頭,看見牧平從身後那輛車裏跑了下來。


    「牧平?你怎麽會在這兒?」


    牧平笑亮了整張臉龐。「我和我爸要去我同學家。」


    程忻洋一愣,指著旁邊的熊。「這是你……爸?」


    牧平笑著勾住父親的手臂。「是啊,這是我爸爸。爸,她就是忻洋。」


    袁修毓的驚訝絕對勝過程忻洋,他簡直震撼得不得了。他一直以為「忻洋」是個男人,他甚至還嫉護自己的兒子竟然會去崇拜別的男人,沒想到「忻洋」竟是一個女人,一個這麽兇悍的女子!


    袁修毓收起驚訝,有禮地伸出手。「你好,我是袁修毓,牧平承蒙你的照顧。」


    「嗬。」程忻洋笑得尷尬極了。她握住了熊……喔,不,是牧平父親的手。「你客氣了,牧平很乖,嗯……不好意思剛才麻煩你了。」


    「不會。」


    兩個大人四眼相對,開始有了和平共處的笑容……雖然笑容都很不自然,甚至還餘留著剛才爭論的餘溫。


    「對了,牧平,你和爸爸要去同學家,那等會兒還會去工地嗎?」她記得牧平昨天和她約了時間,說要帶他父親到工地參觀。


    牧平點點頭。「要,我跟我爸隻是去同學家做家庭訪問,我們還是可以去工地。我爸想看看工地內的安全措施可不可以讓他安心。」


    程忻洋點著頭,這種關心是無可厚非的……等等!「你們要去做家庭訪問?」


    「是啊,我爸是國小老師。」牧平迴答。


    程忻洋顫抖地指著眼前的男人,而後想起他方才的自我介紹。「你、你……你不會是『秀玉老師』吧?!」


    袁修毓點著頭。「在下正是修毓老師。」


    程忻洋猛搖頭。「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程樂樂的『秀玉老師』嗎?」


    袁修毓再點頭,望著眼前花容失色的女子。「沒錯,我是程樂樂的級任老師。」


    程忻洋仰天哀嚎。「不~~『秀玉老師』不是應該是女老師嗎?!」


    袁修毓眉楷微微抽動。「很抱歉,忻洋小姐,我是修毓老師,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你是男人?」


    「我是男人。」


    程忻洋隻能繼續目瞪口呆地瞪著眼前的熊;袁修毓也隻能無力地審視著麵前懷疑他性別而且脾氣不好的女人。


    兩個大人互相瞪視著彼此。


    上天開了一個大玩笑,他們不約而同地認識了彼此家的小孩,不約而同地誤認了彼此的性別,不約而同地因對方的存在而打翻醋桶……


    結果這一切都是一場烏龍!


    他是修毓不是「秀玉」。


    她是「忻洋」,套用他的話,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兩人彼此對視著,對於目前的情況都很無力。


    接下來該如何發展?


    就像春天的天氣,很難預測的啦!


    程忻洋猛然想到了自己要送給「秀玉」……哦,不,是修毓老師的小禮物——


    那是愛美在情人節那天送給她的一瓶「女性」香水。


    哦,不!她悲慘得想要放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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