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軍在方城全城剿殺袁軍,整整持續了數個時辰…….


    在黎明前夕,城內廝殺聲才漸漸落下,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縣署內,趙雲梟目微磕,坐而假寐。


    下首賈詡,坐在一張案幾後,打起了盹兒。


    忽然,堂外響起一陣密集的腳步聲,並夾雜著鐵甲摩擦的聲音。


    手撐著腦袋打盹兒的賈詡,抬起幹澀的眼睛望去,隻見數員渾身浴血的將領鏗鏘而來。


    數員戰將入堂,躬身一禮;裴元紹手上提起一顆人頭:“主公,此乃叛賊王門首級!”


    趙雲梟目一睜,殺機凜凜:“懸首百日,王氏一族,盡誅之!”


    “諾!”


    裴元紹等人轟然應諾;這一刻,他們感受到趙雲身上,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壓;也讓他們明白,主公待下至厚,但對待叛徒也極為狠辣。


    誅族!


    裴元紹等人退出大堂,趙雲身上殺氣漸漸消散;他不是殺人狂,也沒有殺人的嗜好。


    但生活在這個時代,如今又坐在這個位置,你就必須明白,這是一個人心亂了的時代。


    因為當今天下,手頭稍微有點實力的人,都想著割據一方,稱王稱霸。


    而今,隨著地盤在逐漸擴大,已不僅限於代郡那一畝三分地;那麽擴張的地盤,就需要派人管理,就需要放權。


    但你須知,人性是世間最複雜、也是最經不起考驗的東西;手下這群老兄弟,以前沒有觸摸到主宰一方的權力,他們不會生出其他的心思。


    但如果哪一天,他們獨鎮一方,會不會與他一樣,萌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想法呢?


    這一點,趙雲不敢保證,也不敢去試探!


    他要做的,是在野心上懸一把利劍,令其不敢悸動。


    而王門這個叛徒,雖然還不是他的直係部屬,但這卻是殺雞儆猴最好的例子。


    所以,趙雲要用夷滅方城王氏一族,來警醒一眾部下,如果哪天萌發了不該有的心思,就先參照一下王門的下場,再做決定。


    其實,這就是為人主的恩與威。


    天色漸亮。


    站在城頭,一眼望去,整個方城滿目瘡痍,一片狼藉;空氣中是濃烈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耳際是不絕的哭泣聲,這是幸存者伏屍痛哭。


    趙雲沉著一張臉,目光所及之處,屍鋪街巷,一隊隊白袍軍正將屍體裝上板車,源源不斷的運出城池。


    昨夜,趙雲雖然提前領軍攻打方城,但近兩萬袁軍對方城的迫害,實在是太過恐怖;據此時粗略估計,這座近十萬百姓的大城,幸存者不足半數,超過五萬百姓喪生。


    趙雲的心情很沉重,他雖然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但他有憂民之心,也對得起自己治下的百姓。


    如今,五萬活生生的百姓,一夜之間身死魂滅,令他感傷不已,愧然道:“吾為燕地長,心甚愧之!”


    賈詡哀歎一聲:“方城之殤,罪在袁本初,罪在許子遠,非主公之過也!”


    此時,禍亂方城的袁軍與王門私兵盡數伏誅,從王門私兵口中得知,為禍方城的毒計乃是許攸出的,所以賈詡說罪在許子遠。


    說起許攸,趙雲怒火難抑,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厲聲道:“吾誓殺此人,以慰數萬冤靈!”


    這時,城外馳入一隊騎兵,有兩匹馬背上捆綁著兩個人。


    轉眼間,馬悍領著一隊甲士,押著兩個異常狼狽的袁軍將領來到城頭,躬身稟報:


    “啟稟主公,未發現許攸、文醜二賊蹤跡,抓到兩個賊將!”


    一聽沒有許攸的蹤跡,趙雲怒火難消,看了眼五花大綁的兩名袁軍將領,冷冷道:“扔下去!”


    趙睿、嚴敞二將聞言,嚇得半死,驚恐跪地;本來二人以為趙雲會像在安次納降鞠義、崔宏那樣,將他二人納入麾下,其實他倆都想好了,等一下半推半就投降。


    結果沒想到,趙雲開口就要將他二人扔下城。


    在死亡麵前,很少人能真正做到淡定從容,二將跪伏在地,嚎啕大哭:“趙州牧,饒命呐!”


    “趙州牧,末將趙睿,祖籍也是常山,你我同宗啊!”


    趙睿磕頭不止,更是搬出自己姓趙,企圖趙雲能放過他。


    馬悍正準備動手,一聽這賊將還與自家主公攀起宗姓,不禁望向趙雲。


    趙雲極為不屑地看向趙睿,以前他雖未見過趙睿,但卻聽過趙睿之名。


    年初,袁紹揮軍北進,趙睿便是急先鋒,當時撤離不及時的涿郡百姓,大多都倒在了趙睿的屠刀下。


    而現在竟與我攀同宗?


    爾也配?


    趙雲如刀的目光中,盡是鄙夷,看向馬悍:“吾需再言?”


    馬悍心頭一凜,蠻橫地拖著大聲求饒的嚴敞、趙睿二將至城垣邊;又命士兵抬起不斷掙紮的二人,從數丈高的城上,一一扔了下去。


    “砰砰”兩聲落地聲響起,求饒聲戛然而止。


    殺兩個下將,可無法消除趙雲胸腔的怒火,對賈詡道:“文和覺得,許賊在何處?”


    許攸在方城犯下滔天罪行,令趙雲恨不得將其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賈詡目光投向滿目瘡痍的城內,緩緩道:“在下想來,許子遠應已趁亂逃了!”


    昨夜,近兩萬袁軍禍城,造成方城大亂;從白袍軍攻入北門後,方城另外三座城門大開,亡魂喪膽的袁軍從三門出逃,當時實在是太亂,這樣混亂的情況下,哪怕城外有騎兵封控,也難以做到滴水不漏。


    賈詡自問,如果我是許攸,也會在這樣的機會下,逃之夭夭。


    其實,趙雲也意識到,許攸可能趁亂逃走了,但他還是不死心!


    一聽賈詡之言,令他怒火填胸,厲聲道:“總有一日,吾必誅南陽許氏滿門!”


    另一邊,涿郡境內,帶著文醜逃亡的許攸,莫名的渾身一顫。


    ………………


    臨鄉城。


    北城上,二呂倆兄弟愁容滿麵,向北遙望;從昨夜方城火光衝天,殺聲震天時,倆兄弟就急忙登上城頭向北張望。


    至此時,方城那邊煙火熄滅,廝殺聲也停止了。


    呂翔收迴目光,看向城外如狼環視的兩千突騎,哭喪著臉:


    “兄長,趙雲昨天不是說給咱們三日自省嗎?為何不講信用,昨夜就幹方城了?”


    呂曠長長一歎:“這叫兵不厭詐,平時叫你多讀一點書,你就是不聽!”


    “那是不是快輪到咱倆了?”


    呂翔很沮喪,一看昨晚方城廝殺了一整夜,就可以看出,方城準是沒了。


    而北麵方城一破,那臨鄉城就是一座真真正正的孤城;在這樣的情況下,不用想也快輪到他兄弟倆了。


    呂曠沒有迴答,陷入了沉默。


    “兄長,你別悶著!”


    呂翔看向兄長,吞吞吐吐道:“其實吧!我心裏有些話想說,但….但又不敢!”


    呂曠看了看左右:“小聲一點,你說吧!”


    得到兄長允許,呂翔壓低聲音:“其實我覺得,要想打勝仗,不僅自個兒要有本事,還得有個好主公!”


    呂曠微怔,二弟的意思不就是想換主公,投降了嘛!低聲迴道:


    “二弟你考慮好了?”


    “兄長,你看方城,人家趙雲給考慮的時間了嗎?”


    “是啊!”


    呂曠無力歎息;眼下已經不是他倆考慮的問題,而是趙雲會給他們考慮的時間嗎?


    “既是如此,那就直接投了,反正咱們家人在兗州老家,也不怕報複!”


    呂翔精神一振,繼續道:“還有,父親曾說過,識時務者為俊傑,通機變者為英豪,咱倆主動投降,你做俊傑,我當英豪!”


    呂曠沉吟半晌,歎息道:“二弟,主動投降,它不值錢!”


    呂翔愣了愣,驚聲道:“兄長,難道你想趙雲跑來招降你?”


    呂曠垂眼不語,其實他就是這樣想的,主動投降,很可能被看輕,在趙雲心中也就沒了份量,將來得不得重用很難說。


    若是趙雲禮賢下士來招降他,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呂翔道:“兄長,說句難聽的話,你這叫不識好歹!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情況?還想人家堂堂幽州牧親自招降你,我覺得還是主動點好!等他兵臨城下,你連主動的機會都沒有,人家直接幹咱倆。”


    呂曠一聽,很是不忿,我就這麽一文不值?就算趙雲來攻,我不僅有城池之險,還有近萬兵力。


    呂曠極度不爽:“我有近萬大軍,又有堅城之固,怕他趙雲不成?”


    “你不怕?”


    呂翔撇了撇嘴:“你這是薑從樹生,死鴨子嘴硬!”


    呂曠怒了,暴喝一聲:“呂中飛!”


    見兄長惱羞成怒了,呂翔嚇得一縮脖子,訕訕道:


    “兄長休怒,小弟也就提提建議!你是主將,你說的算,小弟先迴城中,哦對了,投降的時候叫我!”


    “哼!”


    呂曠怒哼一聲,不理逃也似的呂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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