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王城。


    這一個月,檄文發出後,趙雲與蔡邕都在忙下葬劉辯的事情。


    野王城以北,靠近太行山的長月觀,正大興土木為劉辯建造陵墓。


    蔡邕是河內太守,一紙太守令下發,河內各縣組織大批民夫,趕赴長月觀參與建造陵墓;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勞作的民夫,運石的、伐木的、掘地的……..不勝枚舉。


    趙雲駕著一輛馬車,出現在一處突起的山丘上,站在這裏,可以將長月觀周邊盡收眼底。


    車簾輕輕撩開,何婉看著長月觀周邊上萬人忙碌的景象,心中有了一絲安慰。


    劉辯的死,對她打擊實在太大,她在病榻上躺了快一個月,若非她懷有身孕,可能就隨她兒子去了。


    這兩天,何婉恢複了一些,能下地走路,便迫不及待的要趙雲帶她到長月觀看看,她要看看她兒子長眠的地方。


    同時,趙雲大興土木為劉辯建造陵墓,使她頗為感動。


    “謝謝你!”


    何婉看著那偉岸的背影,輕輕的說道。喪子之痛,使何婉消瘦了很多,給人一種,風一吹,就會倒的感覺。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趙雲俯瞰著下方,後世的人可能無法理解,大興土木為亡者勞民傷財修墳。


    可在這個時代,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不僅不會被世人罵,還會被世人稱讚。


    “你過來!”


    何婉精神很差,又輕喚了一聲。


    趙雲走到車前,何婉看著他,道:“我想靠會兒!”


    趙雲進入車內,何婉輕輕的靠在他胸前,柔聲道:“從今以後,沒有聖淑,隻有何姬!”


    趙雲沒有說話,擁著懷裏的何婉,盡是憐愛。


    “州牧!”


    馬車外,突然響起一聲不合時宜的喊聲。


    趙雲輕輕鬆開何婉,跳下馬車,道:“何事?”


    “溫縣那邊傳來急報,呂布以溫城數萬百姓要挾,要求州牧與蔡太守即刻撤軍,不然他就要屠了溫城!”甲士躬身稟報。


    趙雲聞言,麵色鐵青,拳頭捏的咯吱作響,暗道:呂布這匹夫,竟如此無恥?


    聽到這個消息,趙雲意識到他已經留不住呂布了。


    因為他可以不受呂布威脅,但蔡邕作為河內太守,以蔡邕的性格,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呂布屠城的,那麽必然答應呂布。


    而蔡邕一撤兵,趙雲若是不撤,不說蔡邕不會同意,就是趙雲也承擔不了,無視數萬百姓生死的罪名。


    呂布這一招,可謂是陽謀,逼得他不得不放呂布走。


    不過,趙雲不信這是呂布那個匹夫能想出來的,若是呂布想出來的,他就不會等到現在,早在一個月前,他還沒有救出劉辯時,就南渡了。


    那麽,是誰給呂布出這麽惡毒的主意?這是趙雲最想知道的。


    心頭慍怒的趙雲,道:“蔡太守可知道了?”


    甲士躬身迴稟道:“蔡太守得到消息,就派人去溫縣傳令河內軍,即刻撤往懷縣!”


    “趙州牧!”


    甲士剛說完,山丘下,蔡邕大唿趙州牧,帶著兩個隨從沿著山道疾步走來。


    趙雲可不能讓蔡邕上來,要是讓蔡邕看到了何婉,這事就大發了,對身側數名甲士道:“看護好夫人!”


    語落,快步向蔡邕迎去。


    蔡邕見趙雲快步下山,他也懶得爬了,雙手撐著老腰,氣喘籲籲的等趙雲。


    趙雲一到他麵前,蔡邕氣憤道:“呂布那個無恥匹夫,竟用溫城數萬百姓威脅我們,如果不撤軍,他就要屠城!老夫已派人傳令撤軍懷縣了!趙州牧也盡快撤兵吧,州縣覆轍不可重蹈!”


    之前呂布本就屠了一城,如今用溫城要挾,蔡邕哪敢質疑呂布是嚇他的,隻能乖乖撤軍。


    來找趙雲,蔡邕就是害怕趙雲不撤軍,害了溫城百姓。


    趙雲當然知道蔡邕急急忙忙來找他的意思,當即道:“呂布匹夫,如此下作,真是卑鄙小人,但顧及溫城萬民,我這就傳令撤軍!”


    “好!”


    蔡邕鬆了一口氣;畢竟趙、呂二人在河內僵持了兩個多月,仇怨可不小,現在趙雲答應撤兵,他也就放心了。


    “山上是?”


    大事說完了,蔡邕看到山丘上有一輛馬車,不禁問了一句。


    “一個朋友!”趙雲隨便應付道。


    蔡邕又看了一眼,道:“老夫還要去監察陵墓進程,就先走了!”


    趙雲拱手相送。


    不過,蔡邕臨走時,瞥了趙雲一眼,他感覺自從到了野王,趙雲總是遮遮掩掩的,好似在掩蓋什麽?


    ……………….


    翌日。


    “哈哈哈!”


    溫縣北門城頭,呂布看著向北撤走的白袍軍,不禁哈哈大笑;到河內這兩個多月,就今天最解氣,他似乎能想象,趙雲鐵青著臉的樣子。


    “唿!”


    杜秋長長鬆一口氣,溫縣之圍,終於解了。


    “子詹!”


    呂布心情暢快,對大步走來的宋憲道:“派斥候密切監視白袍軍與河內軍,待他們撤迴野王和懷縣,南渡迴京。”


    ………….兩天後。


    呂布得到趙雲、蔡邕兵馬都迴到野王與懷縣時,下令並州軍奔赴孟津關對岸渡口。


    而呂布親領兩千兵騎,負責斷後,呂布也不傻,北麵的野王距溫城也就六十餘裏,他害怕趙雲那惡狼,聽聞他的人奔赴渡口時,又殺向溫縣,半渡而擊他。


    所以,他領著兩千兵騎控製溫城,就是告訴趙雲,溫城百姓的命,老子還拽著,你要是敢來,老子就屠給你看。


    用了一天時間,呂布的並州軍順利渡過黃河,最後呂布也領著兩千兵騎去了渡口。


    “呂布,你放開我!”


    黃河北岸渡口,一匹駿馬上,綁著一個少年,他就是司馬懿。


    呂布撤出溫城時,順帶把司馬懿抓了起來。


    司馬懿給他這條計策,讓呂布看出了司馬懿的不凡,他覺得自己每次都弄不過趙雲,就是差一個司馬懿這樣的人。


    所以,呂布準備把司馬懿帶在身邊,給他出主意。


    “小兒,吾兒比你小五歲,待吾兒長成,你就做我女婿,老子挺喜歡你的!”


    司馬懿直唿他大名,呂布也不惱,司馬氏河內名門,司馬懿又這麽聰明,他覺得將來把女兒嫁給司馬懿,一點也不虧!


    而這內定的女婿,自然要天天帶在身邊!


    “我不!”


    司馬懿俊臉一紅,他雖然很聰明,可現在他也僅僅隻有十歲;呂布揚言要把女兒嫁給他,他還有點害羞。


    “這可由不得你!”


    呂布看著司馬懿,笑道:“等迴到雒陽,老子就會找你父親司馬防,把你與吾兒婚事定下來,你以後要是敢反悔,老子就宰了你!”


    “你無恥!”


    司馬懿很氣憤,呂布也太不要臉了,天下間哪有死皮賴臉嫁女兒的?


    “敢罵老子?”


    呂布策馬上前兩步,伸手拽著司馬懿耳朵,喝道:“快!叫聲嶽翁聽聽!”


    “哎呦!疼疼疼!”司馬懿被擰得大叫。


    “叫嶽翁!”


    “休想!”


    “老子以後慢慢收拾你!”


    ………………….


    野王城。


    呂布南渡沒兩天,遲到的大雪還是來了,滿天飛舞的雪花,宣告今年的戰事會告一段落。


    如今,天下各地諸侯,厲兵秣馬,為開年後的伐董做準備。


    雪越下越大,為劉辯修陵墓的民夫,也不得不停工。


    趙雲站在縣署後院,望著滿天雪花,很想念在代城的妻兒,可野王與代郡相隔近兩千裏,他隻能將無盡的思念壓正心間,盼望著相逢。


    但趙雲很清楚,明年他都不一定能迴代郡。曆史上,關東諸侯伐董,可是打了一年多,直到公元191年四月,董卓退去長安,伐董之戰才結束。


    那麽明年一年,將是各路諸侯登上曆史舞台的一年,也是諸侯割據的開端。


    “趙州牧!”


    趙雲思緒萬千時,院門處,響起了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


    “蔡姑娘不是迴懷縣了嗎?”


    看著輕盈飄逸,身著白狐裘的蔡琰,趙雲有些吃驚。


    幾天前,蔡琰隨蔡邕迴了懷縣。懷縣在野王以東,兩地相距一百多裏,可不近,沒想到蔡琰又來野王了。


    “琰與張夫人甚是投緣,故來相尋!”


    一身雪白的蔡琰,好似飛雪中的精靈。她說的張夫人,就是張遼的妻子趙雨,趙雲的妹妹。


    這時,趙雲身後的房門打開,蔡琰一見,盈盈一禮道:“趙夫人!”


    “外邊雪大,姑娘請進!”


    何婉的身體漸漸恢複,她倒不用避著蔡琰,因為蔡琰以前根本沒見過她,自然也不知道她曾經的身份,而且蔡琰也不可能想到,她就是大漢的皇太後。


    蔡琰隻知道,何姬是趙雲的妾室。


    蔡琰也不客氣,進入何婉的房間。


    恰好這時,甲士來報,眾將已到大堂,趙雲向蔡琰微微拱手,去了縣署大堂。


    何琬房裏燒著炭爐,很暖和!二女各自落座,侍女奉上熱茶。


    如今,何婉懷孕快四個月,孕肚隱隱約約可見,蔡琰笑道:“夫人,好福氣!”


    何婉知道蔡琰是說她懷孕了,她臉上露出母性的微笑,兒子劉辯不在了,可崇德殿與趙雲的孽緣,上天又賜了她一個孩兒,這是對她最大的安慰,也是她活下去的動力。


    她輕輕撫摸著小腹,道:“隻希望他出生後,能平平安安一生!”


    “趙州牧英雄蓋世,州牧子嗣,定然個個不凡!”


    蔡琰語氣有些羨慕;趙雲容貌絕世,又能征善戰,特別經過孤身入京救少帝一事,忠義之名廣傳天下,誰不稱讚一聲:忠義無雙趙子龍?


    而今,傳檄天下,更是群雄響應,聲望一時無兩,此時此刻,誰還敢小覷趙雲?


    此時的蔡琰,雖有大才女之名,可她畢竟嫁過人,身份自然就落了一大截;趙雲牽過她的手,可倆人也沒有發生什麽,這倒成了蔡琰的心病。


    何婉如何看不出蔡琰的心思,才離開野王幾天,又跑來野王,嘴上說著來找趙雨,其實明顯就是來找趙雲的。


    若是以前的何婉,那必定是醋意大發,可經過劉辯之死的打擊,她看開了很多,也不想再爭,她悟出了一個道理,很多東西都像沙子,越是想要抓緊,反而越抓不住,不如放開。


    便對蔡琰道:“我這懷有身孕,不能侍奉夫郎左右,若蔡姑娘不棄,與我做姐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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