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甄府。


    一個纖細修長的身影翻牆而出,跳下圍牆後,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自鳴得意道:“小小院牆,可攔不住本姑娘!”


    “什麽人?”


    院牆內突然傳來一聲嗬斥,並響起密集的腳步聲。


    甄脫趕緊捂住嘴兒,大氣兒都不敢出,貓著腰輕手輕腳向一邊走去,暗道:阿父這個老頑固,你不派人去,我自己去…哼!


    偷偷摸摸離開甄府後,一身勁裝黑衣的甄脫,手裏提著一把寶劍,感覺自己俠女範兒十足,走著走著,她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城中哪裏了,心中暗道:隻要不拐彎,一定能走到城牆邊上,然後本俠女再飛出去。


    從張純舉兵殺來毋極城,晚上城中就嚴禁任何人私自走動,甄脫一路偷偷摸摸,躲過巡夜家族私兵後,終於看到了城牆,而且還有城門。城上火光映照下,東門兩個字映入眼簾。


    甄脫躲在黑暗角落裏,瞅了半天,城上、城門洞處都有家族私兵把守,她感覺想從這裏出去沒有一點機會,這該如何是好?


    “想要出城嗎?”


    就在甄脫正在想著怎麽才能出城時,背後突然響起一聲有些熟悉的聲音。


    甄脫下意識地輕點螓首,陡然驚覺,就要嚇得大叫,“唔…!”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巴,她拚命掙紮,星眸怒睜,可惜無濟於事,一隻大手在她後腦一斬,甄脫軟綿綿地暈了過去。


    捂住她的那人,揭開她的麵巾,見居然是甄氏嫡二女甄脫,臉上不由得浮現淫邪的光芒,不過想到有大事要做,隻能暫時放下這念頭,命人用麻袋將甄脫裝起來。


    接著,那人帶著十餘名隨從,推著板車慢慢走出黑暗,駐守東門的甄氏私兵一見來人,反而露出了笑容,暗自咽了咽口水。


    少時,城樓上一名高壯的漢子,沿著登城石階跑了下來,觀其打扮,應該是統領東門私兵的領頭,隻見他笑道:“郭縣君,又送什麽好吃的來了?”


    “張教頭!”


    郭思對高壯漢子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指著板車上十幾口熱氣騰騰的大陶缸,滿臉堆笑道:“自然是好酒好菜!”


    “酒就免了!”


    甄逸嚴令禁酒,張教頭可不敢以身試法,隻見他幾步上前,揭開大陶缸上的蓋子,頓時肉香四溢,深深吸一口,張教頭對城樓上喊道:“留幾個人望風,其他的都下來吃肉!”


    “張教頭,叫兄弟們都下來先吃吧!”


    郭思說道:“這麽多兄弟都下來了,留在城上的兄弟心裏豈能快活,你說是不?”


    見張教頭為難的樣子,郭思繼續道:“要不我派幾個人上去頂著?”


    張教頭想了想,也覺得在理,大家都在吃肉,城上那幾個兄弟心裏肯定不滿。於是對郭思道:“那就謝郭縣君了!”


    語落,張教頭又對城上大喊道:“剩下的兄弟,郭縣君體己,都下來吧!”


    郭思嘴角露出一絲不可察覺的冷笑,對身後幾人使了一個眼色,幾人快步向城上跑去,下城的私兵遇到這幾人,開心道:“謝了啊兄弟!”


    幾人也不言語,登上城頭望了一眼城內圍著陶缸吃肉的數百私兵,見無人注意到他們,其中一人連忙點燃一根火把,對著城外不停搖晃。


    沒一會兒,東門外黑漆漆的原野上,亮起一點星火,也跟著晃了晃。


    不到一刻鍾時間,十幾個大陶缸空空如也,一眾私兵一副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


    “這是什麽?”


    一個私兵偶然發現板車上還有一個麻袋,就要伸手去抓。


    郭思一見,嚇了一大跳,趕緊上前擋住私兵緊張道:“這不是吃的!”


    張教頭聞言,也走了過來,借助城上的火光,確實看到一個裝著東西的麻袋,見郭思緊張的模樣;他就要上去查看,可剛走兩步突然感覺天昏地轉,再看周圍的手下一個個都倒了下去,張教頭指著郭思,怒道:“郭思你要幹什…?”


    “去問閻王吧!”


    郭思拔出腰間短劍,一劍洞穿張教頭胸口,一改平日裏唯唯諾諾的麵容,一臉猙獰道:“開城門!”


    城上那幾人也跑了下來,在十多名隨從合力下,沉重的毋極城東門緩緩開起,吊橋也在嘩棱嘩棱聲中放下。


    “殺!”


    毋極城東門大開,城外黑暗中爆起一聲大吼,接著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席卷而來………


    …………


    甄府。


    甄逸在榻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正想起床走走,耳際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隻聽家中老仆帶著哭腔道:“家主,叛軍殺進城來了!”


    什麽?


    甄逸如遭雷擊,這怎麽可能?


    “家主,叛軍殺進城了!”房外老仆大聲哭喊。


    不可能….不可能!


    甄逸還是難以置信,有忠心耿耿的甄氏家兵守著,叛軍怎麽可能殺進來?


    甄逸連鞋都未穿就跑出房間,一把抓著老仆的胸領,急聲道:“到底怎麽迴事?叛軍難不成從天上飛進來的?”


    老仆泣聲道:“府外抵擋叛軍的李總教說,是郭思藥暈了東門駐兵,把叛軍放了進來!”


    “郭思這天殺的狗賊!”


    甄逸怒吼連連:“吾將他送入仕途,他竟背叛我,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甄逸心頭血氣上湧,頓覺口中一甜,強製咽下後,快步衝出主院。


    另一邊,叛軍殺入毋極城中,見人就殺,遇屋放火…….


    沒一會兒,城中火勢蔓延,亮如白晝;無頭蒼蠅一般的百姓在城中亂竄,叛軍趁機燒殺搶掠,大發獸欲,宛若人間煉獄。


    氣勢宏偉的甄府外,甄氏私兵正與叛軍展開激烈的巷戰,到處都是喊殺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


    叛軍源源不斷加入,拚死抵抗的甄氏私兵一個個倒下,猩紅的鮮血順著街道流淌…….


    戰鬥如火如荼的進行…..


    “甄逸,還不滾出來?”


    張純乘馬佇立在甄氏府門外,忠心耿耿的甄氏私兵正與叛軍廝殺,一個又一個被砍翻在地,怒睜著不甘的眼神。


    府門內,甄逸手提長劍,在他身後是五百裝甲精良,猶如鋼鐵怪獸般的私兵,這些人個個膀大腰圓,身披重甲,頭戴銅盔,麵覆鐵罩,左手執盾,右手擎刀,儼然是一支重甲步兵。


    這是甄氏最後的力量,也是最強的力量,非到生死關頭,甄氏絕對不會讓這支力量現世,因為這支鋼鐵怪獸,完全是按照戰國時期威名赫赫的魏武卒打造。


    “轟!”


    時間流逝,府外甄氏私兵已被絞殺殆盡,瘋狂的叛軍合力抱著巨木,狠狠撞擊青銅包裹的府門。


    甄逸緊了緊手中的劍,心中坦然,再無初時的慌亂。


    正所謂狡兔三窟,像甄氏這樣的超級豪門,怎麽可能沒有後手?就在剛才,甄逸已經讓妻子張氏,帶著兒女們進入地道,現在,他隻需要拖住時間,他的兒女們就能逃出城外,甄氏就不會消亡,也會為他報仇。


    “轟!”又是一聲巨響,甄氏府門在劇烈抖動。


    “甄逸,某知道你在裏麵,爾殺吾胞弟,可悔?”張純以勝利者的姿態,在府外大喝。


    甄逸不屑道:“豬狗耳!殺便殺了,何記之?”


    甄逸的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你的胞弟就像豬狗一樣,殺就殺了,有什麽好放在心上的?


    甄逸罵張純胞弟是豬狗,這不是連張純也罵了?畢竟豬狗的兄長,不也是豬狗嘛!


    聞言,張純怒極反笑道:“甄逸,死到臨頭,休逞口舌之快,待某殺爾全族,擄爾妻女,爾便知悔也!”


    “逆賊,莫要大言不慚,殺我也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甄逸麵露寒霜,我甄氏豪雄一方,天下巨富之家,何懼逆賊焉?


    這就是甄逸骨子裏的驕傲。


    “轟!”


    “砰!”


    府門不堪重負,在多次猛烈的撞擊下,轟然倒塌;五百鋼鐵怪獸,映入張純及無數叛軍眼裏,皆心神一怔;原本他們以為攻破府門,天下巨富之家就破了,沒想到府內還有這麽一支威武懾人的鋼鐵之兵。


    短暫驚異後,張純忽然哈哈大笑道:“甄逸,爾口口聲聲稱某逆賊,但爾暗置重甲,與吾同道耳!”


    要知道,盔甲曆代都是違禁品,是國家嚴令禁止任何個人和團體擁有的,素有:“一甲頂三弩,三甲進地府”之說。


    在前漢時期,就明文規定私藏盔甲是重罪,比如前漢戰功赫赫的名將周亞夫,就因私藏盔甲而獲罪。


    而今,甄逸不僅私藏甲胄,還暗置了五百重甲兵,完全是形同謀逆的大罪。


    “我隻為自保耳!”甄逸扶劍昂然,目露不屑。


    這些年,天下亂象叢生,特別是張角黃巾起義大肆攻滅無數豪強後,讓甄逸意識到,要護得一族安寧,必須組建一支可扭轉危難的核心力量,於是他便花重金打造了這支五百人的重甲兵;時至今日,建成已有兩年之久。


    “自保?”


    張純冷哼一聲,他也懶得和甄逸廢話了,大喝道:“取甄逸首級者裳千金,殺!”


    五百重甲兵雖駭人,但張純人多勢眾,隻是覺得稍微麻煩一點罷了。


    府門外,烏泱烏泱的叛軍一聽甄逸首級值千金,怒吼一聲“殺!”一窩蜂的湧了上去。


    轉瞬間,甄氏五百重甲兵與叛軍戰在一起,隻見叛軍的兵器砍在重甲上,火星四濺,重甲兵手中重刀齊齊一揮,血光飛濺,叛軍如割麥般倒下;但在重賞之下,他們早就忘卻生死,都認為自己是砍下甄逸頭顱的幸運兒,千金!一千萬錢,值得他們舍生忘死去追逐。


    叛軍前仆後繼,怒吼咆哮,五百重甲兵猶如海岸邊的礁石,任憑海浪如何猛烈,依舊昂然屹立。


    “滅亡前的瘋狂罷了!”


    張純麵露輕笑,五百重兵再強,能抵擋兩萬餘人嗎?就算砍不進刀兵,累也累死這幾百甄氏重甲兵。張純激動的全身都在顫抖,暗道:天下巨富的財富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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