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清曉先是驚慌,繼而朝他淘氣的一眨眼。「我家老夫人說我財大氣粗,所以同樣的茶具我買了兩套,有毒的那一套已經銷毀了,這一套是由我的丫頭剛從庫房取出。」


    玄三辛一急,氣血一湧,血絲由嘴角滑落。「你……你們不會一直有好運氣……」


    「至少我們不存害人心。三叔父,你捫心自問,我們大房可有對你一絲不好,你要用藥,我爹、我大哥、二哥費心為你尋來,即使是我娘也擔心得整夜難眠,想要根治你打小的痼疾。」


    他們一家對他可說是盡心盡力了,沒有一處對不起他,大家都抱持著希望為他努力。


    玄子鐵不想恨三叔父,覺得他是個可憐人,擁有太少,失去太多,他一直不接受自己有病。


    「不要跟我提起你娘!是我先認識她的,是我對她一見傾心,可是我托你爹去說親,她卻成了我大嫂……」玄三辛突地大爆發,瘋了似的大吼,雙目赤紅的瞠大。


    「我娘比你大五歲……」原來這是仇恨的根源。


    「差五歲又如何?我一見她就喜歡上了,她一笑我的心就活起來,我要她是我的,她隻能是我的,誰都不能跟我搶……」但是她卻嫁給大哥,夫妻情深的在他麵前晃。


    「那時我好想殺了她,殺了她就不屬於任何人,她還能是我的,在心底。」完完全全是他一人的。


    聽到這裏的季氏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她並不曉得丈夫心裏藏了一個女人,藏得這麽深,這麽久,藏得沒有她容身的地方。


    他心中從未有她。


    「所以你真的殺了她?」他一直認為母親的死並不單純。


    「是的,我殺了她,在你爹過世後不久,她便起了厭世念頭,不論我如何用心陪在她身邊,她都看不到我,索性我成全她。」他用藥,她也用藥,隻要調整了藥量,很快就香消玉殞了。


    她死了那一天他沒有哭,坐在她最愛的海棠花旁喝了一夜的酒,人死了,恨也該消了吧!


    可是在看到長相七分肖父的玄子鐵,他心頭的恨意又重新燃燒起來,還有一個餘孽未除呢!侄子的存在提醒他的挫敗和羞辱,必須、必須消失,他要將這房人清除幹淨。


    「你隻想到她,那我呢?」季氏失聲痛哭。


    看到妻子,玄三辛眼底才有一絲愧意。「玉芝,我對不起你,我從未……」


    她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出口,自欺欺人的相信他也愛她,隻是沒那麽深,沒那麽濃。


    「真傻。」寧願被騙一輩子。


    「不傻,隻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要。」有個能讓自己癡傻的人,此生已無憾。


    兩人四目相望,看到是女人的深情和男人的冷漠。


    「喂!這茶到底有沒有毒?大夫來了沒?我這肚子怪怪的,不會是要死了吧?」常氏按著小腹,心下不安。


    輕輕扯著丈夫的手,要他放寬心的宮清曉聽到常氏的蠢語,真想用磚頭把她敲暈。


    「沒毒。」


    「幸好、幸好,沒毒就好,我可以迴去睡覺了吧?」一聽到沒毒,肚子也不覺得怪了。


    「你還睡得著?」


    不隻是宮清曉,所有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恍若無事的常氏。


    「為什麽睡不著,人不是我殺的,我隻是有點貪財而已,以鐵哥兒的為人總不會要我抵命吧!」性命無虞,手裏又有錢,她還有什麽好煩惱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你忘了天亮之後你就要搬離將軍府,落腳處尚無著落,一屋子的人要住哪裏?」


    他們是被除族,不是到莊子上度假,玩個十天半個月就能迴來,是永遠驅逐在外。


    常氏麵無憂色,反倒眉開眼笑。「我幾年前在城東買下一座四進的大宅子,用的是公中


    的銀子,我一直想去住又怕人知道,既然你說了我以前貪的銀子全歸我所有,那我還怕什麽。」


    意思是老娘有地方去,我大大方方的搬家。


    四進宅子,在城東?「多少銀子?」


    「二十萬兩。」常氏得意地伸出兩根手指頭。


    宮清曉冷抽口氣,她有些後悔把話說得太快,那是將軍府的銀子哩!白白送給了想要他們命的人。


    但是二房的人哪管她糾不糾結,一聽有大宅子住,一個個大打哈欠的迴屋,準備明日搬家。


    連玄二庚都被老婆給拖走,陰氣森森的祠堂裏隻剩下神色尷然的三房,進退兩難。


    「明天我們也離開。」這裏已經不是他的家了。


    「爹……」三房的孩子惶然了。


    三個房頭中,三房的手頭較不寬裕,季氏的嫁妝也不多,若離開了將軍府,他們怕是難以維持生計。


    可是他們非走不可,鬧到這分上,誰還有臉留下?


    「這給你。」玄子鐵已不喊三叔父了,神色漠然的有如陌生人。


    「這是……」玄三辛接過長條形方匣。


    「是我爹給你的,他說對不起你,以前他留給我大哥,大哥死後又到二哥手上,最後是我,我一直不知道他為什麽說對不起你,今天我才曉得是為了我娘。」他娘人美又善良,是男人都會喜歡她。


    因為愛上了,所以割舍不下。


    因為割舍不下,隻有抱歉了。


    愛不管先來後到,隻有在對的時候相遇,他們相愛了,容不下其他人,因此有人被辜負了。


    玄子鐵無法說他能完全忘記父母兄長的仇,但他試著去諒解,畢竟在他年幼時,二叔父、三叔父是真的疼愛過他,那時的叔侄感情不是假,隻是後來變了。


    「裏麵是三進的宅子地契、三間鋪子、一座莊子和四百畝田地,以及他當時拿得出的三萬兩銀票,他不欠你了,扯平。」他爹也不希望兄弟反目成仇吧!爹最重視的是手足之情。


    「大哥他……」他居然為他做這麽多。


    「爹到死都相信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他一直以此勉勵他們三兄弟,可惜他自個兒的兄弟卻……不勝唏噓。


    「大哥……」手持匣子,玄三辛淚流兩行。


    很多事無法重來,逝者已逝,來者可追。


    三房的人頹喪地離開。


    「你就這樣放過他們呀?」這結局未免太溫馨了。


    不太痛快。


    「不然你想如何,用他們的血為死去的人拜祭?」他手中的殺孽已經夠多了,無須再添上親人的血。


    「至少也要留下一手一腳什麽的,或在臉上刻字,紋隻烏龜,讓他們終生懺悔。」


    惡不得惡果,善不得善報,六道亂,人間無道。


    「夫人,你太兇殘了。」玄子鐵忽地抱起妻子,一躍、兩躍地出了祠堂,風在耳邊唿嘯而過,腳一踢開門進了屋子。


    「我兇殘?」她這人再溫和不過了,不打狗踢貓,不買鳥放生,看到蛇祖宗讓路而行,她簡直是完美女德典範。


    「你需要生個孩子化解戾氣。」和他。


    玄子鐵將人往大床一扔,隨即覆上。


    「等一下,你真的不難過嗎?」宮清曉一手抵在他胸口,阻止他更進一步,把話講清楚了再說。


    黑瞳深如墨,幽幽一閃,「那是我的爹娘,我的兄長,你說我能無動於衷嗎?」


    他痛,痛到每一寸皮肉都像要撐開似,撕扯著、攪動著,一寸寸分離又重聚,覆上一層皮。


    但痛又如何,能令死去的人複活嗎?


    在無數次的殺戮中,他學會了控製,死是人不可避免的一件事,若是事事看重,心會變冷。


    「那你吼幾聲發泄發泄,把心裏的恨意和不甘吼出來。」宮清曉雙眼異常明亮,亮得像不安好心。


    「那在你身上吼好了,用你的身體好好安慰我。」他不上當,一手探入錦紅衣裙,撫向渾圓小丘。


    「嗄?!」她一怔,急忙地想把壓在身上的重量推開,但是她的小身板反被扣在他身下。


    「子鐵,你聽過野獸的啦哮嗎?聽說京城有熊出沒。」


    「我隻喜歡你小嘴兒發出的嚶嚀聲。」軟糯的叫人想深深地埋入,體會那風雨中劃舟的樂趣。


    這頭可惡的大黑熊,調戲她。「你別咬我,讓丫頭們看見又要取笑我了……啊!還咬……」


    「小小,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他一挺到底,滑入那緊窒又神秘的桃花仙源。


    他不能想象有一天像三叔父那樣失去心愛的女子,他想他會瘋的,瘋到不顧一切的毀了所有人。


    因為害怕,玄子鐵緊抱懷中妻子,唯有在彼此的交融中,他才感受得到她是屬於她一人,他不要有任何遺憾,不錯失每一次迴眸,相守一生,一生相守,發白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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