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是人是鬼

    轉眼一年的時間過去了。又是漫天雪花飛。大頭將公寓的頂樓騰出來給美美和海平做了畫室。

    美美推開窗子,潔白的雪景讓她歡唿起來!樹們又成了裹著白紗的新娘,田野則成了蓋著棉絮的睡娘。村莊裏的房頂、草垛上,到處都是白雪皚皚……一切都那麽潔白,像個剛出生的嬰兒。

    美美不敢出聲了,生怕自己打破了這純淨的世界。她把窗子開得再大些,還不滿意的將頭伸出去,看著更遠的地方,遠處的雪成了霧,白茫茫什麽也看不清了。

    美美急忙吧畫架子拉到窗前,用她獨特的視覺和第一無二的畫法,將則童話世界急忙記錄下來。

    山讓她畫成了一個豐腴的少婦,雪事肌膚,樹事毛發,堆積在身旁的是她的兒女,有的甚至還在吸允她的乳房……

    飛舞的雪花是嬉笑的嬰兒,他們落進媽媽的懷抱,依偎在媽媽的乳房旁……

    剛剛起身的海平看見美美在安心作畫,沒敢驚動她,躡手躡腳的來到她身旁,看見這獨特的景觀,他張了張口,但急忙雙手將嘴巴捂上,他不敢打破美美的童話世界,他已經不知一次的破壞過美美,他已經又經驗了,在她作畫的時候,別去打擾她,一旦破壞了她的思路,她就再也接不上了。

    看看眼前這景象,如夢如幻,她怎麽可以吧這實實在在的山想象成母親,又怎麽會吧雪花畫成了嬰兒……這是多爾奇妙的想法!海平驚歎於失去記憶的美美,腦子像被換了一樣,她眼中的景物都是又生命的,人卻又是又根須的,比如她畫的老爺爺,老人的胡子就是根須,一直紮進泥土;孩子的小腳也是樹根,小腳丫個個伸進泥裏,手臂伸向天空,指尖上生著葉苞,腦袋上長著葉子……

    生命在美美眼裏倒了個個,她把人比喻成植物,把土地又比喻成人。她這個比喻法到真應了老人們常說的一句話:人是泥坐的,到了還要迴到泥土裏去。看看美美的話,她呐天真的想法裏,竟然蘊含著這古老的寓意。老人還說:地事主,人是客。意思是地永遠不動當然是主人,而種地的人隻是些過客,換了一茬又一茬,主人不變,客人在換……

    美美忽然不動筆了,她的眼睛注視著被她畫作乳房的紅杏的墳前……海平順了她的目光看去,他也覺得這畫麵很熟悉。美美自始至終沒發現海平,她扔了筆,木木的朝那個熟悉的畫麵走去……

    海平顧不上欣賞美美基本昨晚的畫,緊跟她身後。

    美美踏進雪窩的腳吱嘎吱嘎的響著,眼前的景象越來越熟悉了。海平忽然想起這曾經事美美那份得獎作品《聖地》的景象。

    美美的腳步聲急切起來,最後竟然跑起來。由於過於激動和沒過腳麵的積雪讓她很吃力的原因,她的唿吸急促吃力起來……

    跪在墳前的人聽見唿吸聲,迴身看見美美時,美美的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海平也“啊”了一聲。

    跪著的人站起來,迎著美美走來。美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睫毛上掛了雪花,擋住了她的視線,美美用袖口摸了下眼睛。雪花進了眼裏麵,遇見熱度後變成了水。而這雪水好像變成了引水的渠,將那雙好久沒有流過淚的眼睛,慢慢引導除了淚水……

    這淚水化開了被冰封的世界,一點一點的隨著迎著她走來的人延伸……

    美美笑了,笑得很美,把一直看著她的人羨慕的在心裏直感歎——這名字真沒取錯,好美的人。

    海平一直張口結舌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他趕緊跑到紅桃他們住的老屋裏,用力拍門:‘起來!,你們快起來看啊……”

    紅桃和大海出來,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紅逃捏了下自己的臉,疼痛感讓不明白這不是做夢。大海超前走著,嘴裏喃喃自語:“是大姐嗎?真是大姐?”

    紅逃奔跑了兩部,感覺這還是夢。就繼續掐自己。

    大海看見美美已經撲進了大姐的懷抱,沙啞的嗓子喊得樹上的雪都紛紛落下:“大姐……”

    山的迴應,讓美美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傳出很遠……

    已經起床的大頭聽見這聲音,急忙推開窗戶。雖然隔得遠,但愛人的身影是什麽?那是吸鐵石,是千裏眼。他看的真真的,是紅杏!

    大頭扔了杯子牙刷跑出來,他超過了紅桃,越過了大海,一把將美美拉出懷抱。

    四目相對,激動的雙方都顫抖起來:“你、你是人是鬼?”大頭的話已經泣不成聲。

    “是人怎樣?是鬼又如何?”被大頭搖晃著的人反問著他。“不管你是人是鬼,我絕不放你走了!”“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我死過一次了,活過來的目的就是找到家,找到我的愛人,和他生生死死不離分。”

    大頭的人大,眼淚珠子也大,聽了這話,他的淚珠子像顆顆黃豆一樣劈劈啪啪的砸進雪窩,他一把抱起紅杏,緊緊貼到自己的胸膛上。

    “親愛的!你終於肯親我了。”

    就這一句話,大頭一下懵了,他吧人從懷裏推出來,仔細看著。人是沒錯,怎麽聲音和話語不對?這不是紅杏說的話。

    “哈……虧你想的出,怎麽整容整成紅杏的樣子了?”隨後跟來的三娘一語擊中要害。大頭如夢方醒,難怪,竟然是你!

    三娘的出現讓這個假紅杏裝不下去了。她尷尬的看著三娘:“你刻真厲害,怎麽一眼就把我給認出來了?”

    大娘:“我伺候了你那麽長是時間,你就是孫悟空變化七十二變我也認得你。”大海和紅桃急忙拉住三娘:“她是誰呀?”

    三娘笑笑:“一個死而複生的人。”

    “不!你給我變迴去!”大頭像瘋了一樣將站在眼前的人推到又抓起搖晃著,他眼睛血紅嘴唇擦顫抖,雙手幾乎要將他手中人扯碎。

    三娘急忙奔過來,但扯不開大頭的手。大海也過來幫忙,但還是無濟於事,眼看人被大頭搖晃散了,三娘用力給了大頭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得真清脆,像放了個鞭。大頭由於激動青筋暴徒的臉立刻紅了。三娘憤怒的瞪著他:“你瘋了?”

    大頭瞪著通紅的眼:“我能不瘋嗎?她變成豬變成狗都可以,她怎麽敢變成紅杏的樣子?她陪嗎?她連紅杏的一根頭發絲都趕不上,她還敢整成她的樣子?”

    “這事有點瘋狂。但你讓人家說說理由啊。”三娘他們中間。但沒阻擋的豬大頭的手,越過三娘的頭,一把將假紅杏的頭發抓住,像拖一頭死豬一樣往外拖……

    三娘、大海、紅桃忙著掰扯大頭,隻有海平緊緊擁抱著愣愣的美美。

    美美此刻沒有激動,她的眼睛裏停止了流淚,她看看這山,、看看這屋,又看看眼前的墳,那副《聖地》油畫像個閃電似的在她眼前刷得閃了一下!美美感覺頭頂疼列了,她雙手抱頭,掙脫海平,踉踉蹌蹌的向熟悉的屋子裏衝去。

    人剛走到門口,掛在牆正麵上的結婚照讓美美揚起頭:“大姐大頭哥,二姐大海哥,三姐牧風哥……”

    海平聽見美美喊出他們的名字後,高興的將她搬過肩頭,驚喜的看著妹妹的餓眼睛:“劉美!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美美的眼睛死盯著海平,海邊閣樓在眼前搖晃,美的、醜的、善的、惡的一起湧上來……

    美美啊啊大叫著奔跑起來……撕扯大頭的人被美美的叫聲嚇壞了,迴身看見她衝到大姐墓碑前,一頭撞過去……

    盡管被海平拉了下衣角,美美的頭裝偏了。散額頭還是被墓碑的一角擦婆了皮,血在潔白的雪地上撒下了一把櫻桃一般。

    美美的瘋狂平息了大頭的瘋狂,他最先衝過來從海平手裏接過美美:“怎麽了海平?”海平臉色煞白:“美美的記憶肯定事恢複了!”

    大頭抱起美美衝進紅桃住的屋子。傷勢不重,三娘給簡單處理了一下。小桃嚇得瑟縮到媽媽懷裏。大海趕忙倒了點熱水遞過來,三娘小心的給美美喂了口水,美美喝了口水,睜開眼睛,挨個從大家臉上掃過,當她吧目光落到紅桃臉上時,忽然坐直了身子:“娘哪?娘去了哪裏?”

    大海暗地裏捏了紅桃一下,紅桃急忙說:“娘去,去看你三姐去了。你三姐懷孕了,美美,你不知道,你三姐她懷孕了!”紅桃的緊張讓她吧謊話說的很假。

    大頭隨後圓場:“你三姐過了預產期了還不生,咱娘說娘家人給幹點麵送去,生的快!”美美半信半疑的問:“誰陪她去的?”大頭愣了愣:“霜兒呀!這小子能吧這好事讓給別人?他想先看看博士三姨生下的孩子咧。”

    大頭的謊話本來是哄美美的,可他卻說到正事上了。紅粉此刻正忍受著分娩的痛苦。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渾身頭疼出了汗。牧風申請了陪產,看見紅粉被折磨成這樣也不肯哼一聲,記得眼淚直流,他請求醫生:“用什麽辦法能生得快點?”

    醫生說:“剖腹產快,但你愛人不同意。”牧風爬到紅粉臉上:“粉,別硬撐了。”

    紅粉緊閉著嘴,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醫生,讓他出去。”

    牧風堅決不走,紅粉抓住他的手:“出去……讓我 獨自體會、體會做母親的、的,艱辛……”

    牧風不理解紅粉此刻的心情。他被醫生推出去了,紅粉閉上眼睛,還是一聲不坑。疼痛過去一陣後,她想到母親生育自己時的痛苦,更想大姐生育霜兒時的不易。自己現在又牧風,公婆守在醫療條件都是一流的醫院裏,此刻心裏還感到如此無助,不知道大姐當年的此刻怎麽想,她肯定感到無助過,也肯定想到大頭哥過……

    一陣更猛烈的疼痛讓紅粉中斷了思想,她竟然不由自主的喊了聲:“大姐……”

    孩子在她這聲叫喊中落地了。醫生忽然驚叫起來:“還有一個!哎呀,怎麽沒檢查出來呀!”

    紅粉恍惚中好像看見大姐在朝自己笑,她也笑了,汗流浹背的紅粉無力張口說話了,她朝大姐笑笑,感覺大姐那雙撫慰過自己的手在額頭的摸了一下,她困乏的閉上了眼睛。

    等在手術室門外的牧風一家,聽見紅粉給她們生了一對龍鳳胎後,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牧風媽又哭又笑,指頭點著牧風的額頭:“你小子就這媳婦找的好!好的沒法再 好了!”

    老牧也是喜極而泣,他破天荒頭一次當眾親了老婆一口:“還是你勞苦功高!給我養了個好兒子,給我帶來了這麽好的媳婦!”牧風媽頭一迴誇了老頭:“還不是都隨了你!他們要不學你這一行,到哪裏尋這麽好的媳婦去?”

    紅粉被推出來時還迷迷糊糊的睡著,牧風想喊她,醫生製止了:“讓她睡吧。她太累了。”牧風和母親父親挨個看了他們的孩子。小孩子和他們的媽媽一樣有著粉紅色的皮膚,大的事女兒,小的事兒子。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家夥在護士懷裏睡著,牧風簡直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喜悅的心情老了。他忽然想起應該給紅粉娘家人報喜了!

    大家聽說紅粉生了一對龍鳳胎後,都忘記美美了。紅桃先高興的哭起來,大海給了大頭一拳頭:“人家都說烏鴉嘴,我看你這是喜鵲嘴,說紅粉生紅粉就生了!”

    “要是咱娘知道紅粉一下生了倆,還一男一女,她不知……”大海急忙拉紅桃時,被美美看見了。她低頭哭泣起來。海平問:“你怎麽了?”

    美美哀怨的眼神看著海平:“你迴去吧。”

    美美迴頭看著大海:“大海哥,別瞞了,我想娘肯定不在了,她被校長綁在那裏……二姐,你打我!打我呀……”

    美美跪倒在紅桃麵前,抓住她的手用力扇自己。一家人剛歡樂起來的氣氛忽然又冷落起來。大頭看著美美頭上的紗布,知道美美恢複記憶後,肯定有這個難關要過。但沒想到她會如此激烈。哄是哄不住的,哄得了一時哄不了一世呀、讓她知道也好,該痛就讓她痛,通過了也許就好了。

    大頭拉起美美:“你聽我說。娘的走與你無關。是因為我,事我害了咱娘。你也是受害者……”美美自己扇著自己的耳光:“是我是我,都是我……姐,二姐……你說的沒錯,我舊時光餓喪門星,就是個妖精!害人的妖精……”

    美美痛不欲生的樣子,讓海平羞愧的肝腸寸斷,他跪到美美麵前:“要怪就怪我!美美,你打我,別打你自己了……”

    美美看著海平,忽然冷靜下來,眼淚好像也凍結了,掛在麵頰上遲遲不肯落下。她看著這張讓她愛的死去活來又恨得死去活來的臉,眼前閃過著母親被打,自己被蹂躪的鏡頭,感覺好奇怪,怎麽會為了這張臉自己會變成那樣?說瘋狂不過分,說喪心病狂也不過分。

    海平的眼淚讓美美感動,她安靜的看了一會兒,像欣賞一副作品,然後蹲下身,用冰涼的手指給海平拂去了淚水:“迴家吧,連連在家等你。”海平還想解釋什麽,美美已經義無反顧的站起來:“二姐,帶我去見爹娘。”

    紅桃說:“那是祖墳,平時女孩兒家不能去的。”

    美美說:“啊。看來劉家祖墳我也沒資格踏進去。”

    紅桃說:“不是,你還不知道咱大爺嗎?他定的規矩。”

    一直溫和的美美突然咆哮起來:‘我今天就要壞了他這規矩!我要見我娘!我要看我爹!我要去要去要去!”

    美美衝出去。紅桃跟出來:“你知道祖墳在哪兒呀?”美美猛然扭轉身,忽然笑起來:“二姐你不知道,其實大姐帶我去過,去給咱跌磕過頭,去給爺爺奶奶磕過頭,他們都認我。就你!就你不認我!”

    紅桃暗自吃了一驚:“你瘋了?”大家都美美嚇壞了隻有一個人沒害怕,她知道愛過恨過的人神經是有些不正常的,她不能不管她。大頭看見此人衝美美跑去後,咬牙想追上去,三娘拉住他:“也許此刻這個假紅杏可能事美美最好的良藥。”

    “她是個瘋子!”大頭咬牙切齒的說。

    三娘說:“外麵都瘋過。”此話一出,大家都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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