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知府已經上任了一個月。

    而在知府夫人唐突出言的三天後,連府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張氏讓人上了六安茶,矜持地對馮姨太太道:“不知姨太太今日到訪有何事?”

    馮姨娘笑道:“今日來卻是為了我家夫人。”

    張氏不出聲,捧著熱茶,隔著氤氳的茶霧打量著馮姨娘,馮姨娘穿著揚州時興的衣裳,梳著芭蕉髻,瓜子臉,眼角微吊,一股柔媚風情斜斜飛入眉梢。

    “張太太有所不知,我們夫人最是賢惠大度,先前在揚州的時候,那個世家送來的女孩兒她都能容得下。隻道是‘多個姐妹多分熱鬧’。如今我們老爺匆匆調任,隻帶了四個姐妹來。我們夫人就憂心著想要多找個姐妹來伺候老爺。前幾天還跟我說敬川的風水好,養出了許多白芙蓉似的女孩兒。我們夫人看一個愛一個,隻想日日處一處。沒想此地與揚州風俗不同,家家的女孩兒都少,姑娘們一個個都成了金疙瘩,都不稀罕往官家送。哪像揚州似的,那個世家沒個十幾二十個女孩兒。來一任送一個,可算是保了幾代人的富貴。”馮姨娘說著,輕輕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張氏的眉角一跳,也不搭聲隻道:“知府夫人真是賢惠。”

    馮姨娘道:“可不是嗎。碰見我們夫人這樣的,也算是我三生有幸了。”說著拿著帕子拍了拍胸口。

    張氏略笑著點頭,馮姨娘又說了很多話,言語試探了幾次,見張氏似完全不在意那次唐突,這才告辭走人。

    張氏送走了馮姨娘後冷笑了一聲。

    正室出了錯,卻讓一個小妾出來賠罪。這其中不得不讓人玩味。

    時光匆匆,眨眼便過了三個月。淑雅放下了手裏的紅頭蓋,再有半年她就要及笄了。張氏已經開始張羅她的婚事,原本強要娶了她做兒媳婦的徐夫人已經許久沒蹬過門了。淑雅輕輕地咬斷了手裏的繡線,看著繡了一半的紅頭蓋,心思飄遠。那個說非她不娶的人,此時已不知在何方。

    也許在幾個月後,她就會為了某個未曾謀麵的男人蓋上這方紅頭蓋

    白皙的指頭慢慢撫過繡著交頸鴛鴦的枕頭,想起了那雙黑亮執著的眸子,淑雅的心中便又酸又澀,不過是一個少年的癡戀罷了,自己又何必死死放在心中?徒留牽掛?

    隻是輕輕歎一聲,欲要釋懷,眼前的視線卻已慢慢模糊。

    碧萼瞧見,正要安慰兩句,小四兒慌慌張張地從外邊跑了進來,氣都沒喘勻就喊道:“姑娘!不好了!”

    嘶~淑雅叫小四兒驚到了,手裏的銀針一時不查,直直地刺進了指頭裏,疼得她立即丟掉了針,指頭更是直冒血珠子。碧萼一瞧便惱了,喝道:“青天白日的什麽不好了!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偏要亂嚷嚷,下次再驚到了姑娘看我不撕你的嘴!”

    小四兒也顧不上碧萼,臉色慌亂直接道:“老爺要休了太太!”

    “什麽?”淑雅與碧萼同時驚叫了一聲。淑雅的第一反應便是覺得荒謬,第二反應便是世界末日來了。

    原來張氏正與徐媽商量著要將淑雅嫁個那個世家,徐媽道:“徐夫人已是惱了四小姐,徐二少不在,這樁姻緣已是沒可能了。”

    張氏冷笑道:“沒可能便沒可能,我還瞧不上他們家呢!”

    這是卻有丫鬟來道:“太太,老爺迴來了!”

    張氏眉頭一皺,眼裏有絲疑惑:“不是去知府大人府上了嗎,怎麽這麽快便迴來了?”

    那丫鬟道:“老爺直直往這來了,臉色很是不好。”

    若要是在吳劉兩姨娘還得寵的時候張氏可能還要懼上一懼,隻是現下吳姨娘已經死了,劉姨娘又失了寵,後院裏都是一些不足為懼的粉頭。張氏可謂是一家獨大。所以眼下隻當是連老爺在知府那裏受了氣,也沒放在心上,讓徐媽備了茶,一見臉色猙獰的連老爺,就捧著茶迎了上去:“老爺怎麽”

    沒想到連老爺一把掃掉了張氏的茶,在當啷~一聲脆響中怒喝:“你們都給我滾下去!”

    張氏麵色微微一白,便鎮定道:“你們都下去。”

    徐媽領著屋裏伺候的人輕手輕腳的快速退下。

    連老爺指著張氏的鼻子怒罵道:“你看你養的好兒子!嵇遠如今在何處!”

    張氏一愣,成親二十幾年,她還是第一次見連老爺這般震怒:“嵇遠當然在是在京上了”

    連老爺臉皮脹紫,額角的青筋鼓脹得幾乎就能崩炸,他不等張氏說完,一個窩心腳就狠狠地踹了上去。張氏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連老爺的雙手似是氣得哆嗦,渾濁的眼裏有莫名的畏懼與震怒。

    那一腳沒有太重,張氏深知是因連老爺的身子已被女色掏空的緣故。她捂著嘴冷笑道:“老爺這是為何?平白無故的拿妾身做筏子。”

    連老爺似被一噎,怒氣更加勃發,上前兩個肉巴掌就扇在了張氏的臉上:“你還敢說!”

    張氏被打得一愣,連老爺已爆喝道:“你給我老實說,嵇遠是什麽時候投到了信王的門下!你可知京城裏有多少信派被砍了頭,抄了家?!!!若不是知府大人好意告知,隻怕我如今還被你們母子倆瞞在鼓裏,等人頭落地都不曉得到底犯了什麽罪!”

    張氏已被連老爺一番話驚得如木頭一般愣住了,連老爺尚不解氣,幾腳連踹在了張氏的肚子上,直將張氏打得隻剩一口氣。暗想著若是人死了倒不好辦了,如今隻有將張氏休了,才有一條活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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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徐媽聽見張氏慘叫已是撲了進來,見張氏生死不知,口吐血沫地倒在了地上,嚎了一聲:“太太!”

    連老爺順腳將徐媽踢到了一邊。自個到書房裏寫出了一封休書來,也不管府裏亂成了一鍋粥,直接到了衙門。順道還給宗裏去了一封信,要宗族將連嵇遠逐出宗族,扯掉族譜上的名字。

    淑雅一聽這消息,隻覺得傍身的大樹竟然在一朝夕見轟然倒塌,顧不得別的,帶上了碧萼急衝衝地跑到了正房,卻連門都進不去。

    淑雅冷冷地看著擋在自己跟前的連忠,連忠低著頭,不敢瞧她,隻是兩手牢牢地擋在她的跟前,道:“還請四小姐迴去。”

    “還不快點給姑娘讓開!憑你是什麽人,也敢攔著姑娘!”碧萼一喝,連忠才抬頭,深深地看了淑雅一眼,神色有點莫測:“還請姑娘不要為難小的。這是老爺吩咐的。要張氏立即走人。”

    淑雅袖中的雙手已是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掐著掌心,她暗吸了一口氣,勉強鎮定了下來,冷道:“我若偏要為難呢!”

    連忠苦笑:“那小的隻能讓別人請小姐迴去了。”說罷瞥了一眼旁邊站著四個仆婦一眼。

    淑雅冷冷一笑,連忠垂眸道:“還不送小姐迴去,杵在這做什麽!”

    旁邊的仆婦們磨磨蹭蹭地慢慢挪了過來,還沒挨著淑雅的身,連忠家的過來扶著淑雅的手臂道:“姑娘還是快點迴去吧。不然惹了老爺生氣可是不好!”

    淑雅本來要掙脫她,但是手心裏忽然滾進來了一個紙團似的硬物,心中一定,看了垂頭的連忠一眼,故意冷哼了一聲,撇開了連忠家的轉身走人。

    一路沉著臉走迴院子裏,就瞧見淑蘭笑眯眯的站在院子門口道:“哎呀,四姐姐你剛剛到那裏去了?”

    淑雅麵無表情道:“無事走走。”

    淑蘭止不住眼裏的笑意,淑雅甚至能聽到她話裏幸災樂禍的意味:“四姐姐你竟然還有心思走走?母親都要被老爺休了。哦,我說錯了,應該是張氏才對。她被休了,就算不得我們的母親了。四姐姐你說對不對?”

    淑雅對上她眼裏的惡毒,平靜無波道:“五妹妹來此何意?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我說過讓你的高足莫來此地。”

    淑蘭嗬嗬一笑,眼裏的幸災樂禍更盛,尖銳道:“你當我喜歡來你這破地方?我是來看看沒了主人的狗將來是何等下場?!”

    淑雅不欲與她口舌相爭,冷臉道:“不勞操心。”轉身對碧萼道:“讓李媽媽看嚴了,別是什麽阿貓阿狗的都放進來!”

    碧萼應了一聲‘是’。

    淑雅幾乎都能聽見身後淑蘭咬碎牙的聲音。

    淑蘭盯著淑雅的背影,眼神尖利得幾乎就能將她的後背戳上幾個血洞,她忽然陰測測道:“四姐姐,我說過有一天你最好別落在了我的手裏!等父親娶了新母親,我看你還怎麽得意!”

    淑雅靜靜地轉身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紀如斯惡毒冷笑一聲,到時候誰收拾誰還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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