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鑫鵬看著那少年用一種輕飄飄且全不在意的調子道:“小生姓連,字嵇遠。”

    咚~~~一聲。

    連嵇遠三字彷佛洪鍾一樣,猛地撞進了梁鑫鵬的腦門裏,留下一陣陣令人發懵的餘震。他瞪大了眼睛看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連連嵇遠?!”

    連嵇遠似乎輕點了一下下巴,沒什麽誠意道:“正是小生。”

    梁鑫鵬發懵的同時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踢著鐵板了,環視了一眼四周的刑具,他隱約有一種‘自己別想活著出去’的預感,頓時兩股顫顫

    連嵇遠一挑眉,因為他聞到了彌漫在空間腥酸味,待瞟了一眼梁鑫鵬的雙腿間後便了然了。

    “連少爺,令妹的事是孫家主使的。”梁鑫鵬勉強咽下不安,說了句整話。

    連嵇遠點點頭,用這種下流計策就想拌住他?未免太小瞧了他。悠閑地掀開了茶蓋,黑沉的雙眸將綠波底處層層疊疊的茶葉看得一清二楚。

    梁鑫鵬見他沒表態,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了。因為沒人告訴他,連少爺竟然這樣的惹不起。

    原本隻當是白饅頭,那裏想到竟然是塊硬石頭!

    梁鑫鵬看了一眼對方身後站著的兩排黑衣衛士,隱約感覺孫家跟連少爺之間,恐怕有更深的糾葛。那種糾葛是他這樣的小人物碰觸不到,也不能碰的。

    “那”梁鑫鵬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個字,連嵇遠不置可否,臉上似乎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梁鑫鵬心下坎坷,絕沒想到這淡若清風的笑容卻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裏,讓他猶如身置阿鼻地獄!

    一具具屍體被拖出了地下室,梁鑫鵬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個依舊從容微笑的人,他怎麽還能笑得出來?!梁鑫鵬的心裏陣陣發寒,連嵇遠的眼神平靜且專注,如果不是地下猙獰的血跡還在,梁鑫鵬幾乎就要以為對方不過是在茶樓裏悠閑品茗的文人!

    茶蓋輕磕在茶杯的脆響讓梁鑫鵬渾身不由隨著一抖,看向連嵇遠的目光且恐且懼。

    連嵇遠道:“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你不過是孫家拋出來的一個小棋子。誰能給你活路”連嵇遠微微一笑,神態親和:“你可看得清?”

    梁鑫鵬臉色青白全無血色,哆哆嗦嗦地爬過一地猙獰的血跡,抓著連嵇遠下擺一角,僵硬地抬頭:“還,還請連少爺,示,示下”

    一日後。

    因著梁鑫鵬的事淑雅已經氣得許久沒睡好了。當連嵇遠一臉輕鬆地走進她閨房的時候,她正在床上補眠。

    碧萼請連嵇遠在八仙桌上坐下,連嵇遠看了放下帷幔的花罩子一眼:“妹妹呢?”

    碧萼聽了下裏間的動靜,壓低了聲音道:“這幾晚都氣得沒睡好,剛剛才躺下。”

    連嵇遠一笑:“快叫你們姑娘起來吧,就說我要給她說個好消息,聽完了保證她就能睡著了!”

    碧萼的眼一亮,雖然心底有些疑惑,到底腳步輕快地掀開了珠簾進裏屋。哪想淑雅已經隱隱約約聽見了聲音,睜眼起來了。她隨便整理了一下頭發,走到外間就看見連嵇遠臉帶微笑地坐在八仙桌上,便道:“哥哥今晚要吃什麽,好不容易迴來一迴”

    連嵇遠一聽,臉上的笑容就越加柔和了,看淑雅眼底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到底疼惜她,道:“妹妹快過來。哥哥與你說個好消息,不然就你這樣子,下廚做出來的飯隻怕也是澀的!”

    淑雅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幾日她一直沒想到應付的辦法,看兄長神色輕鬆,隱隱感覺恐怕這事已經解決了。

    淑雅順從的坐到了連嵇遠的身邊,連嵇遠道:“這兩天讓你受委屈了,其實那個梁鑫鵬也就是個滿口胡言的渾人,這兩天又編排上別人家的姑娘了。”

    淑雅感到十分的詫異,“誰家的姑娘?”

    “不是什麽好話,不聽也罷。”連嵇遠不願說那些流言:“比起你的閨名,孫家姑娘倒更倒黴一些。”

    且先不說淑雅問連嵇遠孫家姑娘如何更倒黴一些,隻道從莫名地方安安全全迴到家的梁鑫鵬正在擺宴招客,幾乎將敬川狐朋狗友聚在了一塊。眾人調笑無忌,人人懷裏一個姐兒,親嘴愛撫,****不斷。梁鑫鵬抱著家裏嬌嫩的姐兒自然也放浪形骸,席間狐朋狗友們也開他的玩笑,道:“你不是要娶連家四小姐嗎?怎麽還沒叫媒人上門提親啊。”

    接著又開了幾句猥瑣下流的玩笑,梁鑫鵬的臉色微微一變,緩了一會嘖道:“我還以為孫家真能把連家四姑娘塞我懷裏呢,那想是吹牛皮!”

    眾人哄笑。

    梁鑫鵬懷裏的姐兒道:“爺可是失望了?不過這也不是件壞事,正經人家的姑娘一個個深拘在閨房裏能有什麽味道?還不如我們這些姐妹懂情趣!能把爺們別在褲襠上!”

    席間的姐兒聽她一番話個個笑得花枝招展,男人們一臉曖昧地點頭應和。

    這時梁鑫鵬意味深長道:“那也未必,我原想我的一雙眼已經是火眼金金了,沒想也有看錯眼的時候,我那二表姐,平常見了我恨不得將鼻孔頂到天上去,哪想嘖嘖。”

    眾人的胃口都被他吊了起來,要他接著說下去,梁鑫鵬不肯,隻道他跟孫家到底關係好,不願意壞人家姑娘的名聲。

    不說那成啊?!眾人一聽到這,就知道有更深的內幕。個個都保證自己的嘴肯定就跟那鐵葫蘆似的,絕對不會與旁人說!梁鑫鵬佯裝為難,最後強不過眾人就道:“我那表姐的丫鬟,前天跟我要了那種藥。我本以為她是替胡氏買的,最後想想不對,胡氏就算要也應該跟我直接拿呀。於是我就留了心了。”

    梁鑫鵬一頓,眾人都七嘴八舌的要他繼續說下去。梁鑫鵬灌了一壺酒:“其實越是正經的姑娘內裏越是騷。我才留心就發現但凡連家老爺上孫家做客,我那二表姐就塗脂抹粉日日打人連老爺跟前晃蕩好幾迴。”

    “就前兩日還給人家連老爺的酒裏下了藥,等席上人走光了拉著人連老爺躲在假山後就那個那個了。”梁鑫鵬擠眉弄眼,眾人皆悟,竟然是這樣一迴事!

    淑雅從連嵇遠那裏套來了話,聽得目瞪口呆,這下子孫家名聲算是徹底的壞了。

    “孫家姑娘的事是真的還是假的?”淑雅覺得十分驚訝,瞪圓了眼睛看向連嵇遠,連嵇遠見她如此‘求知欲’,氣道:“哪有姑娘像你這樣的,聽了這樣的話都不羞!但凡規矩好點的姑娘都要氣得紅眼眶了,說我拿髒話辱你耳朵,你看看你這樣像什麽樣!”

    淑雅吃連嵇遠一頓教訓,心下也有點害怕,最後還是擺起了笑臉:“我這不是好奇嗎?再說你是我哥又沒關係。”

    連嵇遠無奈了:“我看你將來怎麽辦。隻要你在外人麵前裝得好,別露了馬腳,以後隨你。”

    淑雅笑了,挨近了連嵇遠一點:“真的假的?”

    連嵇遠看她,不說話。

    淑雅卻在連嵇遠的目光中猛然明白了過來:“父親”

    連嵇遠點點頭,深瞳底似乎藏著淡淡的譏諷:“不然就以父親的秉性,怎麽可能鬆口說要把你嫁給梁鑫鵬。”

    淑雅的心底發寒,頭一次,對連老爺有了怨恨。

    連嵇遠安慰道:“沒事,有哥呢。”

    淑雅一愣,接著目光幽遠,似乎在發呆,良久才低聲道:“哥哥為了我費了不少心思吧。”

    連嵇遠但笑不語,能把一樁奸淫人家女兒的罪孽,變成了全因女方家風敗壞,女兒勾引外來男人在自家花園中做下了苟且之事。不能說連嵇遠沒費心思,一樁牽扯到了政治深因的奸淫案,連嵇遠卻能把責任都推到了女方的身上。

    而連老爺?他當然是無辜的!

    自孫家留言傳開,敬川的人隻怕也隻會輕飄飄地認為,男人嘛,那個沒一兩樁風流韻事?

    淑雅也明白過來連嵇遠的計策了,要讓一件醜聞成為微不足道的過去式,唯一的辦法就是轉移民眾的注意力,造出一件更轟動,更令人驚詫的醜聞。

    淑雅看著連嵇遠堅毅而蒼老的側臉,忽然就下定了決心,慢慢道:“哥,我想給你看個東西。”

    連嵇遠一挑眉,因淑雅臉色嚴肅,他也認真了起來。淑雅站起身,到裏間,從枕頭下麵抽出了一張紙,迴到了連嵇遠的跟前,猶豫再三,才把手中的信條放到了連嵇遠的掌心。

    淑雅看著連嵇遠越來越驚詫的臉色,覺得無形中彷佛有一口千斤大石,壓得她的胸口喘不過氣來,幾近窒息。

    連嵇遠忽然抬起頭,厲聲道:“妹妹,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淑雅的臉色在連嵇遠嚴厲的目光下越來越白,掙紮良久,最後還是僵硬而緩慢的點點頭。

    連嵇遠神色莫測道:“這硫和鉀是什麽東西?”

    淑雅一愣,沒想到連嵇遠會不知道,老實地搖搖頭。

    連嵇遠繼續問:“你這裏麵隻寫了許多可能,並沒有確切的殺傷力。”說著將目光投到淑雅的臉上。

    淑雅再搖頭。

    “那這硫鉀碳的配方比例呢?”

    淑雅渾身一僵,看向連嵇遠許久都沒有開口說出一句話。她不想撒謊,尤其是在兄長延後了王爺的大事,替她化解了一場災難後。

    排山倒海的愧疚幾乎就能將她活活淹滅。淑雅自諷地想,明明已經將三種原料說了出來,卻不肯說出配方比例。所謂的當婊子還要立牌坊,說的就是她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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