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間的氣氛似乎一滯,連嵇遠十分認真地看向淑雅,慢慢道:“妹妹,為了這次信王已經賠了家底了。”

    淑雅的臉色有點難看:“我自然知道事關重大,隻是哥哥,最近物價已經漲了,不說糧食,便是其他的也漲了,尤其是官糧。如果你買得多,難保不會驚動太子。”

    連嵇遠沉默了下來,淑雅說的,也正是他憂心的,他本想著敬川富饒,沒想到太子早已有了後招,抬高了全國糧價

    信王便是家底再厚,也經不住這樣賠的。

    淑雅看他沉默,也不打擾他,轉身找出了自己所有的體己箱子,吃力地捧到了羅漢榻上。連嵇遠瞧她小小的一個人,身形都還沒長開呢,便捧著三個大匣子到他的眼前。不由得樂了:“你這是做什麽?”

    淑雅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在連嵇遠越來越驚訝的目光下,依次打開了三個匣子。推到了連嵇遠的麵前。

    第一個匣子裏,擺放的是一些金銀裸子,第二個匣子裏,擺放的卻是一些珍貴首飾,裏麵大多是張氏給的,還有幾件是梅姨娘私下的體己,再有四五件就是意外得的見麵禮了。

    至於第三個匣子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兩個十兩的金元寶。再就是二十幾個銀元寶。而金元寶銀元寶的低下,似乎還隱隱露著銀票的樣式。

    “妹妹你”連嵇遠看著第三個匣子咋舌,這體己可能比他都豐厚了。

    淑雅麵色平靜地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白蘭茂。”

    連嵇遠卻是一驚聽了這名字就已出口道:“白家的那個庶子?!”

    淑雅點點頭,向連嵇遠行了一禮:“還請哥哥收下。”

    “妹妹這是做什麽?”連嵇遠的表情莫測,淑雅肅容道:“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信王敗在了克西小族手下,還不被附屬小國笑掉大牙?朝廷威信掃地,到時候定會有他國來犯。一個戰亂四起的朝廷,老百姓的生活也好不到那裏去。哥哥就當是我這個小老百姓為了自己能夠生活安樂的一點付出吧。”

    連嵇遠看著在自己麵前肅容行大禮的妹妹一個閨閣女子,都知曉以大局為重,而當朝的太子,卻拿二十萬將士的人命,和朝廷的威信當兒戲!

    連嵇遠的目光亮了又暗,苦笑一聲,推迴了淑雅的三個匣子:“杯水車薪。”

    淑雅麵色不變,肅容推了迴去:“積少成多。”

    連嵇遠一愣,目光霎時亮了起來!

    連嵇遠最終還是沒拿妹妹的體己,爺們的事,讓一個女孩家家拿出壓箱底的脂粉錢到底不好意思。

    連嵇遠跟淑雅說完話就立即出去了一趟。淑雅也不知道他到了那裏去,隻是晚飯的時候,他就迴來了,笑著道:“剛從母親那迴來,妹妹有沒有做我的吃食。”

    “沒有,就我一個人的份。”淑雅看向連嵇遠,揚眉一笑:“怎麽哥哥在母親那裏沒吃飽?”

    連嵇遠厚著臉皮在八仙桌上坐下了:“好妹妹,我知道你給我備著呢,快端上來吧。”

    淑雅白了他一眼,給碧萼使了一個眼色。碧萼捂嘴笑著退出了。

    這時忽然聽見外邊有人揚聲道:“姑娘,二少爺的東西我做好了。”

    淑雅的眉頭先是一皺,她何時叫棋兒給二哥做東西了?明明叫她呆在房裏不要出來,這膽子,真是大得讓人不爽

    連嵇遠看妹妹似笑非笑地斜過來了的一眼,有點莫名其妙,待看見進來的妙齡丫頭時,忽然想起來了,這不是他原來院子裏的二等丫鬟棋兒麽?

    棋兒捧了一些針線活計過來,一雙眼時不時的掃過連嵇遠,秋眸脈脈,似乎含著道不盡的情意。

    棋兒先給淑雅行了禮,接著又盈盈對著連嵇遠一福:“棋兒給二少爺請安。”

    連嵇遠掃了一眼她手裏的東西就沒了興趣,淑雅慢慢道:“放著罷,叫小四兒過來。”

    棋兒的臉色一白,求助似的看了連嵇遠一眼,連嵇遠眉頭一皺,棋兒便垂下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身子微微顫著曲膝一福,應了一聲是。

    淑雅捧著茶盅看連嵇遠但笑不語,連嵇遠讓她看得險些羞惱了:“你一個女孩家家,怎麽那樣看人!”

    淑雅挑眉一笑:“我為什麽這樣看哥哥,哥哥不曉得?”朝小幾上的東西一撇嘴:“哥哥的活計都是我親手做的,我可沒吩咐她。”

    到底當著妹子的麵,連嵇遠難得有點尷尬了。淑雅道:“二哥,你就給句話吧,若是能看上了,我就把這丫鬟還給你。你帶了出去,身邊也能有個妥帖人伺候。若是看不上了,自然就跟你沒關係。”

    “不過是個沒長開的黃毛丫頭罷了。”連嵇遠一皺眉,淑雅翹著嘴角,臉上並無笑意:“那我可要處置她了。明明叫她呆在屋裏不許出來。可是為了”淑雅瞟了連嵇遠一眼:“就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這樣的丫鬟”

    淑雅掀開了茶蓋,輕輕往裏吹了一口,一點漂浮的茶末兒就打著旋兒蕩到了一邊:“這樣的丫鬟,留不得。”

    連嵇遠看著她笑:“敢把主子的話當做耳邊風的丫鬟自然要處置。妹妹的人,妹妹自己看著辦就是。”

    碧萼掀開了簾子進來,兄妹倆止住了話題,碧萼端上來了兩碗精致的高湯麵。用熬了兩天不停火的豬大骨做的麵,簡單的撒上了點香油之類的調料,就噴香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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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嵇遠看隻有簡單的一碗麵,臉色一聾拉,看向淑雅:“妹妹”

    淑雅掩嘴笑,碧萼笑道:“二少爺別急,後麵還有,先吃口麵吧。”

    嵇遠這才笑了,挑著晶瑩雪白的麵條吃了幾口。見了紅燒蹄膀上來了就立即丟開了麵條,爽朗一笑:“原來妹妹還記得我的喜好!”

    淑雅白了他一眼,等他吃了一個蹄膀下去,這才讓碧萼端上來了被片成薄片的烤鴨,色澤紅豔,肉質細嫩的烤鴨被四個精致的碟子圍攏著,小碟子裏麵分別裝著甜麵醬,切成細絲的蔥白,胡瓜(黃瓜古稱),蘿卜條,以及薄薄的麵餅。

    連嵇遠無奈的看了淑雅一眼:“妹妹”

    淑雅一笑:“打量著哥哥要迴來了定要到我這裏來找吃的,想著現讓你吃了你喜愛的,再嚐嚐我新做的菜色不是更好?”

    “得,我說不過你。”連嵇遠彈了她額頭一指頭,淑雅捂著額頭笑。自個動手給連嵇遠包了一個送到嘴邊,倒沒意識到這樣的動作在古代便是對著親哥哥也太多親近了點。連嵇遠看著送到嘴邊的東西一愣,接著看了淑雅一眼,就著她的手吃了一個。

    兄妹倆吃完了飯,等碧萼將殘羹都收拾了下去,連嵇遠看著淑雅,忽然問道:“妹妹,你不怕嗎?”

    淑雅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麽,想了想,釋然笑道:“怕,怎麽不怕,哥哥你幹的事可是跟太子作對的事。但是”淑雅看向連嵇遠,眼神清澈得能照亮他心底最陰霾的角落:“隻要哥哥認為自己做得對,就是算是怕,我也要支持你。”

    連嵇遠忽然哽咽,一句話沒說,拋開了這年代的禮儀,靜默無聲地把淑雅輕輕攬在懷裏。靜了半晌,拍著她的頭道:“可惜你隻有十三歲,如果及笄了,哥哥就把你許配給徐家二小子。我看他人還不錯。你嫁他,他是絕對不會負了你的。但凡”連嵇遠頓了頓:“家裏要是有什麽,隻要你嫁了。那小子又是個寬厚死心眼的,定會護著你,不會讓事情牽連到你身上去。”

    淑雅眨了眨眼,眼眶裏忽然湧起了朦朧的淚意。連嵇遠又拍了她的肩膀兩下:“哥哥來想辦法。今年就把你嫁出去。”

    淑雅忽然感覺,其實她有這樣一個哥哥,應該是這個世上,最應該知道滿足的人。腦光一閃,猛然竄出的一個念頭讓她臉色忽白。

    連嵇遠雖然得了辦法,但是眉眼間的凝重並沒有輕省多少。又跟淑雅說了幾句話,就匆匆出了她的院門。

    淑雅白著臉,呆呆地坐在了羅漢榻上。她該不該說?

    說了,對於她哥來說,信王的危難很有可能比較輕鬆的解決,但是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很有可能是另一場災難!

    在清朝時,外國人用大炮轟開了中國的國門。而在1945年,美國在日本廣島,長崎投鄭了兩顆原子彈。

    伴隨著武器殺傷力的升級,隨著戰爭死亡的無辜百姓也越來越多

    但是淑雅忘了,在人類長久的曆史以來,人類從來都沒有停止過仇恨與爭鬥。在沒有武器出現的時候,是用最原始的肉搏,等刀,箭之類的武器出現,人類的戰爭也隨之升級了

    淑雅看向自己的雙手,那雙白嫩,柔弱卻能給這個世界帶來大危機的手

    “小,小姐。”棋兒跪在了羅漢榻的跟前,看著被遺棄在小幾上的香囊汗巾子,臉色蒼白。淑雅漸漸迴過神,看向她柔弱而無助的肩膀正在自己冰冷的視線下微微顫抖著。

    “條件最艱苦的時候,十個人要分一碗清得能照影的粥水”

    淑雅看了棋兒一眼,轉臉看向門外,目光空遠迷茫。似乎在聽著外邊唿嘯的冷風吹啊吹的,吹得人心底直發涼。

    “小姐,奴再也不敢了。”棋兒一下一下的磕頭,地上已是讓她的淚跡濕了一灘。

    “你起來吧,迴屋裏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淑雅起身,她感覺自己每走的一步,都輕飄飄的沒著力,仿佛微微一搖晃,就會跌下懸崖。

    花罩子下的珠簾被輕輕地撥開,臨窗擺著貴妃塌,那掛著厚床帳的架子床,在淑雅的眼裏仿佛也不堪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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