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海十分惱火,他不相信,我什麽都沒得到,一切都是空虛寂靜。


    “還有什麽?告訴我,那幅畫像是什麽?”


    我坦然告訴他:“你可以進去看看,畫像就是畫像,沒有任何意義。”


    經曆了這場探險,我覺得自己已經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不管司馬海說什麽都無法進入我的內心,甚至他用死亡威脅,在我麵前看來就像一個跳梁小醜。


    此前我一心想要知道北極大帝神墓的秘密,現在看到了人類的生命繁衍,就知道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如果不能團結奮進,改變地球的未來,那麽我們的存在就仿佛是一個氣泡,氣泡裂開就什麽都沒有了。


    在這種巨大的自尊與自卑之間,我逐漸迷失了自己,不知道一個人活著的價值是什麽……


    當我迴到卡廷古堡,見到梅麗莎,滿身的滄桑變成了無言的微笑。


    此刻在我心中,任何人的成就都微不足道,因為我們中間在這個世界上化成塵土,永遠無法去跟北極大帝相提並論。


    當下,我們的財富和名聲,在北極大帝看來全都是虛無,於是不管我們做什麽,終將是一場空。


    梅麗莎對我無可奈何,隻能宣布所有的探索活動暫時停止。


    實際上她已經接到很多江湖人物的詢問,如果找到北極大帝神墓,她將會成為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人,掌握了那個神秘的入口,任何人都將通過她才能抵達地下深處。但現在,因為我探索失敗,她也無法進一步跟這些人說明,地下到底有什麽。


    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過了兩周,我覺得自己已經進入了禪宗的最高明之處,那就是處於無盡的虛空當中,仿佛跟這個世界斷開了聯係,其他人的價值觀都與我無關。


    終於,丁香出現在我麵前,她似乎已經消失了很久,現在突然出現,臉上帶著智慧的微笑。


    “我知道你現在的困惑,過去的很多朋友都已經出現過,他們想知道宇宙的盡頭,時間的盡頭,空間的盡頭,到最後當他們發現自己在追求一場空的時候,也是像你一樣。但真正的智者還是要突破這一層,在虛無中尋找意義,在現實中尋找虛無,這是一個自古以來偉大的循環,就如同唐僧師徒四人西天取經一樣,他們到底帶迴了什麽?豈不也是一場空?”


    在丁香的啟發下,我想到了取經人經過九九八十一難到達了西天佛陀的境界,帶迴了那麽多真經,讓世界變得和平和諧。


    如果我也能做那樣的事,對這個世界就是有進步的意義。


    我向丁香敞開了自己的心扉,就在剛才這個問題上,丁香做出了認真的肯定:“你就是進入了世界盡頭,別人無法打開的北極大帝神墓,終極秘密也被你找到了,隻不過別人以為,到了北極大帝神墓的盡頭是寶藏、是外太空、是一切神秘力量的答案,但現在你告訴我們盡頭就是盡頭,一片空虛,什麽都沒有……其實,我反而認為這是一個完美的答案,那些真正的智者從你這些話裏就能得到啟發,立地成佛也未可知,所有庸俗的人覺得你欺騙了他們,那也沒有必要向他們解釋,畢竟一個人活著不可能做到麵麵俱到,人人滿意。”


    這些話讓我醍醐灌頂一般瞬間清醒,不管我之前做過什麽,以後要做什麽,當下的我隻要對自己負責,而不是生活在別人的指責裏。


    我告訴梅麗莎,通過卡廷古堡的互聯網頻道,向所有人宣布自己看到的一切,沒有任何保留,我甚至直接發出邀請,希望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如果費力氣懷疑我,不如直接來到卡廷古堡做一次真正的探險,用他們的經曆告訴世人,北極大帝神墓到底有什麽?


    就在這種網絡界麵中,我逐漸恢複了平靜,不再放任自己沉浸在悲哀之中,我逐漸認識到,每個人都有探索的盡頭,不管它在哪裏,都要讓自己安心,自己以為的盡頭就是盡頭,跟其他人的認知沒有任何可比性。


    這種喧囂的日子又過去兩個月,線上線下似乎已經恢複了平靜,再也沒有人吵嚷著讓我出來解釋,或者是直接來到卡廷古堡,要求進入那裏。


    互聯網上太多無事生非的人,他們躲在屏幕後麵,跳得比誰都高,但如果真的向他們發出挑戰,這些人就以各種理由倉皇逃竄了,根本不可能露麵。


    就在一個月後的雨夜,梅麗莎邀請我喝酒,現在她似乎已經相信我說的話,北極大帝神墓裏麵什麽都沒有,隻有那一幅畫,而我聽到的所有聲音都是個人行為,不會影響到別人。


    梅麗莎舉杯:“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奇妙的探險家,揭開了北極大帝神墓的題目,但卻給人們帶來了幻滅,所以從另外一個層麵上說,你是不合格的探險家,毀壞了很多人的美夢。”


    我立刻反問梅麗莎:“那在你看來北極大帝神墓裏麵應該有什麽?如果我向大眾說出的答案跟你想象的一樣,是不是就能順利過關?”


    她笑起來,連連點頭:“正是如此,如果你想滿足大眾的需求,就得按照他們的想法去做、去說,這就是真理。現在沒有人在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你可以跟我說真話,看到北極大帝神墓的盡頭,你究竟想到了什麽?”


    所有的真話已經重複了無數遍,接下來我說的是自己最新的思考不僅跟自己有關,也跟全人類有關。


    我感覺人類生來自由,一無所有,白手起家,從零開始,雖然有時候能夠走到捷徑,很可惜,到了最後還是一場空。


    人類赤條條來到這個世界上,然後赤條條離去,這才是真誠的想法和思維、


    物質到底重不重要?古代人早就說過,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就是真理,華夏古代的智者無所不能,他們已經對現代人的很多行為提前做出了規劃和引領,隻是我們忙於各種世俗的事物,根本沒有把古人的訓誡老老實實地讀完,踏踏實實地掌握。


    梅麗莎聽懂了我的話,可是正如她所說,既然是江湖上黑白兩道的生意人,那就必須給客戶交代,客戶想要什麽就給他什麽,不然的話生意就沒法做了。


    我從她的艱難陳述裏麵漸漸把握了核心,她一定有一些難言之痛,想告訴我,但又無法措辭。


    到了最後她才說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卡廷古堡麵臨著破產,崩潰,如果我們離開,地下的秘密也會轉移到新主人那裏,我們能夠安於貧困,認真對待每一件發明創造,新主人就未必了。


    “他們會把地下的秘密向全世界開放,成為一個收門票的自然公園,讓北極大帝神墓變成全球富豪們最樂意參觀的景點之一,到那時我的罪過就太大了……”


    按照我對梅麗莎的了解,她這些話真假各半,如果卡廷古堡掌控了北極大帝神墓的入口,至少他們參與了世界上最偉大的探險,就可以接受,如今她需要的是巨大的資金,讓卡廷古堡能夠繼續支撐下去,如果能付出小小的代價換取這種巨大的收入,她很願意去做。


    “葉開,有一位朋友從沙漠地區來,他覺得可以付出十五個億換取一部分秘密,或者是卡廷古堡的股份,前提就是大家好好跟你談談,讓你說真話,甚至有可能的情況下,你可以帶著他進入地下完整的參觀一次,包括那幅神秘的畫像。”


    梅麗莎的請求讓我感到悲哀,她把北極大帝神墓當做了賺錢的手段,而這位來自沙漠地區的客人,很可能是一個超級富豪,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隨隨便便就一擲萬金。


    “葉開,這是一件雙贏的事,希望你能理解,我也是迫不得已,不然的話,卡廷古堡就會從我手中失去光彩——”


    我無言以對,梅麗莎做出這樣的安排,向世俗和金錢低頭,其實對她來說非常明智而且巧妙,她相信隻要付出微小代價,沙漠地區的富豪就會俯首帖耳,雙手把十五億美金送上。


    作為她的朋友,我應該成全她,並且支持她的決定,甚至幫助她促成這十五億美金的交易。


    我無奈地點了點頭:“梅麗莎,如果你有這樣的生意能夠挽迴敗局,我很願意幫助你。”


    於是,第三個人出現了,他就是沙漠地區的小國王子金錢豹。


    我了解這個人,他的資料在全球都是公開的,很多輿論事件都跟他有關,但卻沒能定他的罪,至少全球都有三分之一國家對他實施了禁入令,不能讓他進入邊界。


    現在看起來,金錢豹非常興奮,用力握著我的雙手:“我知道,作為不速之客,似乎沒有資格開口,但現在我全力以赴資助這次探險行動,不管地下遇到什麽樣的障礙,我都會幫你一一擺平,再次抵達北極大地的神墓深處。”


    我想到他的“盛名”,對於未來,不禁憂心忡忡。


    梅麗莎引入這樣的幫手,實在太可怕了。


    她沒有足夠的防風險意識,這是卡廷古堡的最大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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