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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嬋坐在黑漆漆的屋裏一邊整理著手頭的丹藥一邊問道:“你這樣弄好嗎?現在城外的那些妖精怨聲載道呢。”


    月光下,那張美豔的臉此刻看起來還是有些慘白,估計是靈力透支過度的關係吧。


    這該是第二次了,為了猴子弄得靈力透支過度。


    有時候猴子會想,當初那交易自己是不是壓太狠了。


    無奈地笑了笑,猴子答道:“怨聲載道,才能把謠言坐實了。”


    這麽一攪合,上千的妖精外逃,該又是羊入虎口了吧。


    可除了這樣,難道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嗎?


    楊嬋低頭微微抿了抿嘴::“你可想過,若是計劃失敗了,會是什麽結果嗎?”


    猴子沒有迴答,隻是繼續盤腿坐在一旁,呆呆地望著窗外的月光。


    深深吸了口氣,楊嬋接著說道:“那隻惡蛟,已經是化神境,太乙散仙中期的修為了。我懷疑他用和天庭交易得到的金精從什麽人那裏換來了丹藥。這樣的修為,便是你突破了煉神境恐怕也無法撼動分毫。便是加上我和月朝,也全然不是對手。”


    “你是說,他背後還有人?”


    “隻是我的推測,他那修為明顯是吃了丹藥的。按道理,妖精是很難獲得丹藥的,而從天庭獲得金精可以,獲得丹藥卻……所以,你最好小心點。如果這個推測是對的,那麽他背後的人,可能很強。”


    “太乙散仙身後,還有一個更強的人……”


    當真是不好惹啊。


    沉默了許久,猴子努著嘴,緩緩答道:“如果真的失敗了,你和月朝就立即離開,不要管我。”


    “這樣做,真的值得嗎?”楊嬋怔怔地望著他。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猴子搖頭,深深吸了口氣,眨巴著眼睛歎道:“我真分不清。我隻知道,我遲早有一天要把他打成肉醬。絕對,絕對,不能放任他在這裏胡作非為下去!”


    月色中,他微微抿著嘴唇,麵色淡然,卻緩緩地攥緊了拳頭,那雙拳微微地顫抖。


    那是一種刻入心底的恨,永世都無法磨滅。


    呆呆地看著這倔得好像石頭一樣的猴子,楊嬋知道,他說的是真話,發自內心的真話。


    也隻有楊嬋才能明白,那恨能有多深,深到不惜一切代價。


    那是無法擺脫的痛楚。


    從他接過妖兵遞過來的劍那一刻起,便注定了這猴子今生今世與那惡蛟勢不兩立。除了生死相搏,再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楊嬋沒有再開口了,她隻是呆呆地看著,默默地低頭繼續整理著丹藥。


    他終究已經不是那個斜月三星洞中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不同的是方式,相同的卻是那一顆心。


    想到這裏,她的心中不由得泛起絲絲酸楚,卻又欣慰地笑了。


    無論如何,這猴子終究會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絕不背棄自己的本心,不是麽?


    “快點吧,時間不多了。最好黎明前就能完成突破。”站在一旁的月朝催促道“雖說我變成你的樣子也能糊弄人,但那裏麵可不包括惡蛟。如果他召見你……就糟了。”


    將一堆的丹藥收攏在掌心,楊嬋站起來一步步走到猴子麵前:“吃下去吧,然後拚命吸收靈力,很快就會進入突破狀態。到時候,會有幻覺。你要守住心神,如果昏迷了,就不隻前功盡棄那麽簡單了。完成一次完整的靈力外放和累積之後,你便成功了。”


    接過滿滿一把的丹藥,猴子攥在手裏對著楊嬋調侃地笑了笑:“你的興奮劑我都扛過來了,現在事先知道是幻覺,還有什麽可怕的嗎?”


    楊嬋沒有笑。


    “那是不一樣的幻覺,一會你就會知道了。這顆是我特別配置的,穩住心神的丹藥。其他的幾顆,能幫你縮短突破的時間。但那是有代價的……你要想清楚。”


    看著楊嬋那認真的神情,猴子低頭默默地盯著手心的丹藥看了好一會,一仰頭,全部吞了進去。


    屏住唿吸,他開始了如同往常一般的修行。


    澎湃的靈氣迅速灌入體內。


    很快,藥力上來了,猴子忽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清晰無比。


    他的耳朵,能聽到屋外葉子上一隻蟲子拍打著翅膀緩緩飛起,能聽到屋頂瓦片上緩緩滑落的露珠,屋裏的二人,甚至屋外走廊上緩緩走過的仆從的唿吸聲都一清二楚。


    這是一種匪夷所思的感知力,他甚至能透過對妖氣的捕捉得知這府邸裏任何一隻妖仆在幹什麽。


    不久,體內的靈力積攢已經到了極致,開始往體外湧去。


    這對現在的他來說,並不是什麽為難的事。要知道,納神境本身就具備靈力外放的能力。


    到極致了,外放便是了。


    然而,這一外放,他整個懵了——靈力外放的速度,比往常快了十倍不隻,頓時整個人渾身上下的神經都繃緊,瘋狂地冒著冷汗。


    而最關鍵的還不是這個,最關鍵的,是他的神智跟著靈力一起外放了!


    這就是楊嬋所說的幻覺嗎?他的心中猛地一驚。


    有一股力量開始撕扯著他的神智,沒有痛感,卻無比地恐慌。


    那種感覺,就好像疲勞到了極致隨時都會昏睡過去一般。


    可他不能昏睡過去!


    他猛地睜開眼睛,猛地搖晃腦袋設法讓自己清醒一點。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好像倒到水裏的染料一樣暈開了。


    “這是……這是怎麽……迴事?”


    他猛地揉眼睛,再睜開,整個世界都在搖晃,楊嬋的身影,月朝的聲音,不遠處的桌椅,門框,甚至窗外的月亮,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


    他猛地拍自己的腦袋。


    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暈眩感迅速傳來,他的神智好像被分成幾部分一般。


    一會隨著外放的靈力緩緩升起,一會又隨著外放的靈力緩緩下墜,一會,又好像迴到原地盤腿打坐。


    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一個個的景象,瘋狂地舞動,錯亂。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猴子的整個身形都有點恍恍惚惚。


    他瞪大了眼睛試圖坐好,但他雙手根本使不上力氣,輕輕一撐,整個趴倒在臥榻上,連掙紮著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驚慌地捂住腦袋,咬緊了牙齒。


    一種無窮無盡的恐慌感迅速在心底滋生,體內的靈力開始暴亂地衝刺!


    胸中一陣刺痛傳來,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這是……怎麽迴事——!嗷——啊——!”他咧開嘴,露出尖利的牙齒,捂著腦袋歇斯底裏地咆哮了出來,急促地喘息,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絨毛豎起,身上所有的青筋都暴露了。


    剛剛的咆哮聲響徹了整個府邸。


    站在一旁的月朝一驚,連忙兩指一掐,在猴子的四周布下靜音的結界。


    屋外迅速響起了喧嘩聲。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幾個妖仆跑到房門外敲門。


    “將軍?將軍?你怎麽啦?”


    猴子捂著腦袋瞪大了眼睛瑟瑟發抖,慌亂中將放在自己臥榻邊上作為擺設的匕首送到嘴邊,緊緊咬住。


    此時,門外的妖仆見猴子沒迴應,已經準備要撞門了。


    楊嬋連忙對著月朝使了個眼色。


    月朝會意地對著自己的喉嚨使了個小法術,那聲音當即變得和猴子一模一樣:“沒事,我沒事,做惡夢而已。你們下去吧。”


    “將軍,真不需要……”


    “沒事了,你們下去吧。”


    “是,將軍。”


    說罷,那老仆扭頭對兩個年輕的小妖交代道:“你們兩個,今晚守在將軍房門口,等候差遣!”


    “諾!”


    “糟糕,門口多了兩個家夥。”月朝無奈地一拍腦袋,長歎了口氣。


    楊嬋白了他一眼。


    待那一眾仆人走後,楊嬋走到門後,伸手一指,朝著緊閉的木門吹了口氣。


    淡淡的白霧透過房門的縫隙滲透了出去。


    很快,門外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唿嚕聲。


    “喲……你的手段真多啊?”


    看著瑟瑟發抖咧開嘴緊咬著牙齒的猴子,楊嬋緩緩走到他的耳邊,抿了抿嘴唇,說道:“這是靈力歸實的過程,原本外放的靈力,你是無法完全控製的,突破煉神境之後,你將具備控製外放靈力的能力。當然,煉神還不僅僅是這些,還包括了改變形體的能力。現在你要做的,是守住你的神智,千萬不能讓神智跟著靈力走!或者說,你不能失去意識,隻要你堅持住,不失去意識,便算成功。”


    猴子顫抖著點了點頭。


    整整一夜,直到天微微亮的時候,猴子都還在與那幻覺搏鬥。


    呆呆看著那躺在臥榻聲瘋狂掙紮、嘶吼的身影,那猙獰的麵容,楊嬋卻隻能長長的歎息。


    這隻猴子,如果他願意裝傻的話,也許會活得很開心吧。


    想著,她不由得笑了,如果自己願意,又何嚐不是呢?


    可有些人,就是注定走不得這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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