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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質的鎮紙直砸在額頭上,砸紅了一塊。


    “你倒是算算,你倒是算算啊!”須菩提怒視著淩雲子,半響再沒說一句話。


    時間流逝,潛心殿中一片寂靜,整個氣氛變得異常壓抑。


    淩雲子慢慢握緊了拳頭,緩緩抬起頭來,直視須菩提,麵色淡然,全然沒有了先前的嬉笑。


    這一看,須菩提倒是錯愕。


    隻聽淩雲子淡淡道:“楊戩之所以能打敗天庭,隻因太上未出手。之後楊戩又降服,遣散前後。這個中的謎底,早已唿之欲出。徒弟便是不算也知道。”


    “知道,你為何還收那楊嬋為徒?”須菩提質問道。


    隻見淩雲子注視著須菩提雙眼,不緊不慢反問道:“知道,師傅又為何收那猴頭為徒?”


    須菩提表情一僵,冷冷道:“此二者豈可一概而論?”


    淩雲子反問道:“如何不可?”


    說罷,輕輕一笑,仰頭,目光在屋梁上遊離。眼中出現了少有的無奈。


    “徒兒不是算不清,隻是不願去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天道威壓,又怎是我這小小地仙破得了的。卜卦無非趨利避害而已,隻是天道不可逆,若凡事都算得太清了,便不再有驚喜。修仙漫漫路,若沒了驚喜,豈不可惜?”


    兩手一攤,淩雲子便是一份任你宰割的無賴神情。


    須菩提注視淩雲子,許久,捋長須,無奈歎道:“那楊戩心已死,楊嬋卻心未死。往後怕是要招惹些事端啊。為師不與那楊戩兄妹來往,有為師的考量,如今你倒好,直接收了為徒。盡給我惹事!”


    說罷,自己竟又無奈地笑出聲來。


    靈台九子,說起來都有一麵像極了須菩提,隻是這九子各取一處,各有所長。


    這八徒弟淩雲子每每語出驚人,直擊要害,乃是最懂得須菩提的本心之人,在靈台九子中最得須菩提歡心。隻是那放蕩不羈的行事風格,卻是不計後果。


    淩雲子嘴角微微翹起,連忙靠上前來,拱手道:“往後,我那新收的女弟子還請師傅多多照料。”


    一個時辰之後,淩雲子才推開殿門走了出去,殿外楊嬋依舊站著。


    “走,為師給你安排住處,往後你便在觀內修行。”淩雲子說。


    楊嬋一聽,盯著淩雲子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不用拜見師尊?”


    “往後你有的是機會,老頭子想見你的時候自己會開口的。”


    那淩雲子也不管楊嬋的疑惑,拉著她便走,嘴裏嘀咕著:“要是這次師傅不收那十師弟,我還真不敢收你。”


    對此楊嬋冷哼一聲,似乎對被他收為徒弟甚為不屑,倒是兩眼一直往須菩提的殿門看,似乎有些敬畏。


    不同於弟子稀少的大師兄清風子,這位八師兄淩雲子的弟子眾多,卻都是半路收來的,往往入門前早有所學。


    興許是徒弟當中妖怪眾多的關係,畢竟人妖到底是有些隔閡,他在萬裏之外的淩雲峰建了自己的道觀——淩雲閣。於是便有了“淩雲峰上淩雲閣,淩雲閣裏淩雲子”的說法。對此他本人倒是十分得意,甚至還請了凡間的書法大家題詞作賦,傳為美談。


    在那淩雲閣中,淩雲子更是常常大宴賓客,坐上賓客三教九流三界六道一概不缺,說起來,也是個手眼通天的人。


    由於自身沒有半個弟子居於觀內,淩雲子不得不親自跑腿為楊嬋安排日後所需,好在那些個道徒為難誰也沒膽子為難淩雲子,一路倒是順暢。


    傍晚的時候淩雲子又敲開了猴子的門。


    猴子剛一開門還沒反應過來,淩雲子便一手搭到猴子的肩膀上。


    這讓猴子很是吃了一驚。


    修悟者道講究心性,內斂,像這樣勾肩搭背的當真不多見。


    “這種動作不一般該是修行者道的人幹的嗎?”猴子想。


    隨口說了句:“悟空師弟還沒吃飯吧?”也不管猴子迴答啥,淩雲子轉頭一招手,唿啦啦三個道徒奔進房間便在桌子上擺起了酒席。


    說是酒席,那還真是酒席——有酒有肉。


    這讓猴子的嘴角猛的抽動了一下。


    修道者雖然不像修佛者那樣忌諱葷酒,但也還不至於大魚大肉啊。


    猴子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幾個道徒布置好,撤出門外。而直到此時淩雲子才拉著猴子往屋裏走:“悟空師弟啊,聽說你來這裏用了十年,又在門外跪了一年,可謂曆盡艱辛,此等魄力師兄佩服。嗯,師兄得給你好好洗洗塵。”


    被淩雲子按坐在臥榻上,盯著那一桌的菜肴,又看了看淩雲子剛給斟上的酒,猴子支支吾吾道:“這……八師兄,觀內似乎忌酒忌葷。”


    淩雲子也不迴答,卷起衣袖伸手抓起一塊豬蹄便吃,嘴角的笑意隱隱收了收,間歇抬起頭來瞄了猴子幾眼。


    這態度讓猴子有些尷尬。


    半響,啃完了豬蹄,抹了把嘴上的油,淩雲子笑了笑,道:“觀內隻是忌酒,並不是禁酒。那偷入藏經閣倒是禁止的,不過悟空師弟不是照進了去?怎麽到了八師兄這就老實起來了?”


    說罷又抓了個雞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目光卻一直盯著猴子不放,似有調侃的味道。


    “那個……師弟我,不吃肉。”想了半天,猴子隻能說出這麽一句。


    淩雲子猛地一拍腦袋,道:“害我還以為師弟不給麵子呢,哈哈哈哈。”伸手一揚,整桌的葷菜頓時失了蹤影換成了各式蔬果。


    不過那酒,倒還在。


    伸手端起酒壺,滿上兩杯酒,一杯送到猴子麵前,淩雲子意味深長地問道:“這酒,不會剛巧又不喝吧?”


    先前曾聽風鈴提起這個淩雲子,按風鈴的說法,他平易近人,在道徒之中的評價也頗高,就是有點放蕩不羈玩世不恭。


    可現在猴子忽然有一種感覺,這八師兄根本不是表麵上看的那麽簡單。


    也許這個人有許多張臉,平日裏所看到的不過是其中一張。


    相比之下五師兄青雲子就簡單多了,從頭到尾就一張臉,一張臭臉。


    抿了抿嘴,猴子臉上緩緩露出笑顏,伸出手去接下杯子:“酒沒喝過,但既然師兄說起,師弟自然也不再推辭。”


    見猴子接過杯子,淩雲子一下子又迴複了原來笑嘻嘻的模樣:“這就對了嘛,來,我們幹一杯。第一杯,就敬師弟苦盡甘來!”


    猴子小心翼翼地和淩雲子碰了下杯子,拿到唇邊的時候刻意聞了聞,感覺這酒並不是烈酒,一飲而盡。


    “好!好!”淩雲子當即豎起了大拇指,自己也是一飲而盡,緩緩打了個酒嗝,伸手又給猴子滿上,樂嗬嗬地說:“這一眾師兄弟,總算有個可以和我對酌的了。這第二杯,敬我們相逢恨晚!”


    說罷,那杯子又舉了起來。


    猴子尷尬笑了笑,也隻得跟著舉。


    喝點小酒倒是不怕,隻是淩雲子這自來熟的模樣讓猴子很不習慣。


    他並不是個十分善於交際的人,這十幾年來,也基本不與人溝通。一下子鑽出這麽個熱情的朋友,如何習慣得了。


    正當此時,風鈴推門進了來,手裏拿著給猴子準備的吃食。


    一進門看到淩雲子,驚道:“淩雲師叔!你怎麽在這?”


    說完,風鈴瞄到了桌子上的酒瓶,臉上驚訝的神情瞬間轉換成了憤怒。


    大步走過來伸手就將猴子手中的酒杯一把奪了過去,聞了聞,皺眉道:“修道之人怎可沾酒?”


    目光一下朝著淩雲子聚了過去,扁著嘴,似是怒了,卻礙於對方師叔的身份不便斥責。


    淩雲子看著風鈴那模樣,幹笑了幾聲,隻得將杯子放下,歎道:“這小風鈴也像你師傅那般迂腐啊。修仙求的長生,若是長生了卻不得快活,長生何用?”


    風鈴嘟著嘴,朝猴子的身邊靠了靠,拉著猴子的手道:“師傅說過,八師叔的歪理最是多,聽聽也就罷了,若信了,怕是要學壞。”


    猴子不自然地笑了笑。


    “嘿,你師傅真這麽說過我啊?可別是你小丫頭杜撰的才好。”淩雲子一手輕輕拍在桌子上,兩眼當即瞪了過去。隻是那年輕稚嫩的模樣再怎麽生氣也讓人怕不起來。


    風鈴也是不怕,當即兩眼瞪了迴去,又拉著猴子的手道:“猴子……不,悟空師叔,來,還是吃我給你準備的吧。”


    “你這是做甚?我倆師兄弟準備秉燭夜談把酒言歡的,你這小妮子摻和什麽啊?”


    “要你管!”風鈴仰起頭直接給淩雲子甩了個臉色看。


    見這師叔師侄兩人鬥嘴,猴子一時間還真插不上話。


    淩雲子正想反擊,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道徒慌慌張張地推開了門,大喊道:“淩雲師叔,不好了!楊嬋師姐和於義師兄打起來了!”


    “什麽?!”淩雲子身形一歪,整個從床榻上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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