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朕的六部尚書,不是沒錢,就是沒兵,甚至有的位置上連人都沒有......一個個都跑來給朕當禦史,專門參人了是嗎?怎麽口口聲聲要死諫的時候,殿前就人聲鼎沸,如今要定下個方略來打韃子,便都困難重重了?難不成朕的大臣死都不怕,怕韃子嗎?”


    迴到行宮之後,看著堆在禦案上的奏折,朱由榔根本就是氣不打一處來。除了朱天麟,王化澄,張孝起幾人還能提出點有用的方略,其他的大臣還是那副“天地正心,韃虜自除”的調調,甚至還有人繼續糾纏忠貞營留守梧州和孫可望封王的事情。


    不過,看著禦案上充斥著各種觀點的奏折,甚至不時還會突然冒出了幾個政治嗅覺靈敏,不知道從哪裏聞到了味,破天荒支持聖駕東返肇慶,和清軍決一死戰的英勇文臣,朱由榔便知道朱天麟和王化澄沒有暗中藏起什麽。


    至於那些辦公室主任的小花招,把不想讓領導看到的東西放到最底下,或者中間,這對朱由榔來說,也是沒用的。


    他看奏折並是不從最上麵,或者是最下麵一直看下去的,而是隨即抽取。當然,最上麵和最下麵的奏折他也同樣都看,因為這可能代表著他身邊近臣的某種政治意圖。


    “朱卿,你覺得朕率眾大臣東返肇慶抗清之事,可行嗎?”朱由榔罵完之後,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看著站立在一旁的朱天麟問道。


    朱天麟緊張得咽了咽口水,麵前這位皇帝陛下幾日來的強硬和姿態,著實是太有壓迫感了,和以前根本就是判若兩人,他這樣不卑不亢的氣節之臣,一時間也不由得心中忐忑。


    “奸賊尚可喜,耿繼茂目前已經從韶州兵分兩路,直撲廣州而來,清遠和從化等地皆是岌岌可危,廣州府城雖有杜將軍和張將軍禦敵,但那萬餘兵馬是守城有餘,野戰不足,終究是不能與尚耿二賊之強兵可比。


    陛下若是此時東返肇慶,尚耿說不得會立即領兵西進,杜將軍和張將軍都是忠臣,不可能看著陛下落入險境,但他們若是出城,恐怕會掉進尚耿的圈套之後,如此一來,極有可能就是進退不得了。老臣還望陛下三思,不可行意氣之事!”


    朱由榔聽罷,非但沒有生氣,嘴角反而是泛起了絲絲笑容,這朱天麟還是有點本事的,至少是當前朝中少有的知兵大臣,怪不得原本曆史上永曆朝廷會派他去經略右江土司,抵禦清軍。


    “朱卿所言,確實有理,但朕若是不迴肇慶,又如何鼓舞廣東之大軍士氣,我大明在廣東尚有數萬大軍,若是調度得當,絕對不會輕易輸於尚耿二賊。但這些將士的士氣一旦衰竭,廣州,肇慶,潮州,惠州等地又如何守住?


    朕是大明的皇帝,朕必須得迴去,朕不能讓大明的將士們問他們的皇帝去哪了,為什麽要跑,為什麽不迴來領著他們抗清。但......朱卿說的也對,朕必須避免杜將軍和張將軍陷入兩難!”


    已經年近五旬的朱天麟聽了朱由榔的話,心中一時駭然,既激動又擔心。激動是因為麵前這個年輕的帝王,所言終於有了一點雄主的樣子,擔心則是因為作為大明之主,朱由榔不能出意外。


    他知道朱由榔還不死心,腦中正在急轉,想要找到理由讓對方知難而退,甚至緊張得滿頭大汗:“陛下,臣……臣惶恐,我大軍現如今兵疲馬倦,勉強能護衛陛下西行避難,但實在無力與尚耿二賊的數萬強軍正麵作戰。除非,除非兵部能召集一萬勇戰敢戰的強軍,東返肇慶才是可行。”


    朱由榔看了朱天麟半日,終於等到對方說出了這個他想要的答案,當即輕聲笑道:


    “據朕所知,忠貞營有一萬五千大軍,慶國公部下也有數萬人馬,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抽調出一萬人馬,終歸是不難的吧?難不成,大明的一萬精銳大軍和李元胤的五千守軍,據城固守,還打不過尚可喜和耿繼茂嗎?”


    朱天麟畢竟也是朝中的老臣,雖然因為身份上的差距,畏懼朱由榔咄咄逼人的氣勢,但驟然聽到如此荒唐的話,頓時急得都要跺腳了,就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根本就是立即出言阻止道:


    “陛下!忠貞營雖有一萬五千人馬,但營中將士大多剛經曆了疫病,此時正士氣低落,再者忠貞營的糧草軍備都不夠,如何能戰?至於陛下提到的慶國公,嗬......


    慶國公部下的所謂“十萬鐵騎”,不過是一群鄉勇青皮組成的雜牌軍,當初連南寧府城的鄉勇都打不過,還是忠貞營幫著打下來的,這些兵馬戰鬥力堪憂,根本不可一用。而且,臣以為,慶國公此人不可全信,之前李成棟,李元胤父子就懷疑他與韃子有染,陛下萬不可重用此人!”


    聽了這一番話,朱由榔自然明白了他的一片赤誠之心,這種沒有證據的事情都敢冒著被參,甚至是被殺的風險說,特別是現在他們都在陳邦傅的地盤上。


    不過,這也是朱由榔要達到的目的之一,他一方麵是要試朱天麟有多忠心,另一方麵,也是需要一把刀,砍下陳邦傅腦袋的刀,而朱天麟正是他選中的這把刀。此事若成,他不僅可以名正言順殺了陳邦傅,為忠貞營補給糧草軍需,整頓廣西的大軍,還能把朱天麟這個忠臣抬上高位。


    “朱卿此話可是當真?慶國公真的和韃子有染嗎?此事李元胤李將軍可以作證?”


    朱天麟看著朱由榔追問不止,神色中的慌張似乎都是偽裝的,不由得心下一驚,他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被人算計,掉進了圈套一般。但等他再仔細一看,又沒能從這位落水之後就忽然性情大變的皇帝陛下臉上看出任何端倪,隻得硬著頭皮點頭稱“是”。


    “好一個陳邦傅!”朱由榔拍案而起,“宣李建捷,從現在開始,行宮內外任何人不得進出。另外,傳朕的口諭,明日一早召開朝會,朕要定下一個抗清方略!”


    “是,陛下!”朱天麟當即跪下叩頭道。隻是,他此時心中依舊難安,心驚膽戰之間,抬頭一看,隻見皇帝陛下正盯著自己,嘴角泛起了標誌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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