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趙文華的轎子便又落在了浙江會館大門前。

    趙文華剛一下轎就見崔祿朝這邊走來,二人卻是打了個照麵。

    “哎呀趙通政,下官竟又見到了您,真是有緣啊。”

    趙文華強擠出一抹笑容道:“崔兵科這是要去哪裏?”

    “自然是去通政使司。”

    “那便巧了,本官剛剛從通政使司出來。”

    趙文華瞥了一眼崔祿手中的奏疏,咳嗽道:“可否先讓本官看看?”

    崔祿心道趙通政真是心思縝密啊,連奏疏都要親自看看才放心。

    崔祿環視左右,尷尬道:“在外麵有些不合適吧?”

    “來轎子裏麵說吧。”

    趙文華對崔祿髒亂的房間心有餘悸,搶先一步道。

    趙文華的轎子極為奢華,內部空間很是寬敞別說坐兩個人了,便是睡一個人都不成問題。

    卻說趙文華與崔祿相繼進轎子坐定後,趙文華壓低聲音道:“把奏疏拿來吧。”

    二人如此近距離坐著,反倒弄的崔祿有些不好意思。

    “趙通政請看。”

    趙文華也不客氣,接過奏疏便展開來看。

    見崔祿在奏疏中將朱紈罵的狗血淋頭,趙文華直是冷汗直流。

    還好他來的早了一步。若是崔祿將奏疏送到通政使司而他恰巧不在,難保這份奏疏不會被官署中其他人整理後與其他奏疏一起送入宮去。

    到時即便奏疏沒有送到天子麵前,也一定會先送到內閣過目。

    到時幹爹還不得把他生撕了?

    好險,真的好險啊!

    見趙文華麵色不善,崔祿以為他對奏疏內容不滿意,苦著臉道:“趙通政,能想到的罪名下官可是都給他安上了。若是再加怕是隻有謀反大罪了,這也太扯了些。”

    趙文華連聲咳嗽道:“不用,不用加了...”

    “趙通政放心,下官列出的這些罪名已經足夠那廝喝一壺了。屆時陛下必定震怒,即便不治他死罪也會將他罷官革職。”

    崔祿笑聲道。

    “這奏疏不用上了。”

    趙文華憋了片刻還是說出了口。

    這下崔祿愣住了。

    啥玩意?就這?

    耍他呢吧?

    昨天是誰趕來浙江會館,叫他上書彈劾朱紈的?

    咋睡了一覺就變主意了?

    “趙通政,這是為何啊?”

    趙文華也覺得麵上有些掛不住,和稀泥道:“此事事關重大,本官昨日迴去後又仔細想了想,覺得不應草率行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這一句從長計議卻是寒了崔祿的心。

    他耗盡心血寫的彈劾奏疏說不用就不用了?

    雖是已經怒火中燒,崔祿卻不敢表露出來分毫。

    沒辦法誰叫人家趙文華位高權重,又是嚴嵩門下得力走狗呢。

    也許是覺得此事有些虧欠崔祿,趙文華找補道:“崔兵科莫要失望,以後有的是你出力的時候。崔兵科一身本事必定有用武之地。”

    “既如此,下官就不叨擾趙通政了,告辭。”

    崔祿隻覺麵上好受了些,拱了拱手下轎離去。

    趙文華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此事自然把他惡心壞了,心中暗道姓朱的這次算你狠,咱們走著瞧!

    ...

    ...

    趙家人吃癟無疑是一件快意事。

    徐言隻叫人寫了一封信敲打了一番趙文傑,就把這個窩囊廢嚇破了膽。

    趙文傑肯定不敢把事情壓著肯定會第一時間報給京師的趙文華。

    至於趙文華隻要腦袋沒有被驢踢了,自然不敢報複朱紈。否則徐言隻需要放出消息去,就夠趙文華哭爹喊娘的。

    在嚴黨中趙文華是一個奇葩的存在。

    貪財好色這種共性的東西就不必說了,趙文華最特殊的一點便是膽小。

    正是因為如此,趙文華十分害怕失去已經得到的一切。

    好不容易爬到現在這個位置,未來前途無量有誰願意突然栽跟頭的?

    徐言手中這個把柄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至少在短時間內趙文華不敢再打朱紈的主意了。

    剿滅雙嶼已經到了最關鍵的備戰時期,徐言絕不準許有人打斷朱紈的思路。

    聽說過幾日朱紈便要啟程前往寧波,隨行的有浙江文武官員。希望朱紈聽了徐言建議後能夠把雙嶼之戰打的更漂亮一些。

    徐言此刻便在孤山書院之中讀書,確實也給不了朱紈太多幫助,隻能在心中給朱紈以及明軍祝福。

    “乖徒兒,你帶來的這寧波燒酒味道真是不錯。”

    不知何時錢德洪出現在了徐言的身後,把他著實嚇了一跳。

    “哎呀恩師,您走路總是沒聲的嗎?”

    錢德洪撇了撇嘴道:“明明是你自己想事情太入神,怪為師咯?”

    “學生怎敢,您老說笑了。”

    徐言打了個哈哈道:“恩師,學生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您。”

    “什麽時候學的這麽婆婆媽媽了?”

    “您說這倭寇為何越剿越多。”

    錢德洪顯然沒想到徐言會這麽問,著實愣了片刻。

    “你小子這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徐言十分自信的說道。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錢德洪口中默默念著,覺得很有道理。

    “其實說到底還是海禁的問題。”

    錢德洪捋著胡須道:“自打實行海禁以來寸板不得下海,許多商人為了利益鋌而走險開始走私。倭寇說白了都是他們招募來的。”

    錢德洪對於問題認識的還是比較透徹的,稍頓了頓他接道:“事實上不想開海的也是這些人。假如開海之後他們不但要交海稅還需要麵臨諸多競爭。”

    “所以恩師覺得該如何結束這種局麵?光是靠剿怕是不行吧?”

    “剿撫並行方是良策。但隻有先靠剿立下了聲望才能招撫。不然倭寇覺得我大明朝廷軟弱可欺,必定反反複複,後患無窮。”

    “恩師所言極是。”

    其實徐言何嚐不知道這些道理,他是想套錢老先生的話說給朱紈聽啊。

    畢竟他的年齡身份擺在這裏,便是朱紈再看好他最多就是聽一聽,是否真的采納就不得而知了。

    而錢德洪是王陽明的高徒,一代大儒,他說的話朱紈了多多少少肯定能聽的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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