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嶺山上。


    廝殺還在繼續,朱溫率領麾下先鋒都士卒已經突進大半距離,隻要再繼續猛攻猛打下去,很快就可以穿過官軍營地。


    愈是如此,官軍的反抗就更加激烈,何況朱溫等人可是奔著官軍主將而來。


    朱溫、朱珍正殺的亢奮,渾然不顧身上早已沾滿的血跡,戰鬥經驗欠缺的趙狗勝在不經意間被官軍給在胳膊上撕了一個口子,但他仍舊是齜牙咧嘴的朝著官軍殺去。


    身為都頭的朱溫都是這般悍然不顧,趙狗剩又怎能甘於人後,滿腔熱血在不經意間被點燃,這般生活著實兇險,但又很是刺激。


    眼看著官軍守將盧渥的親衛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身側的士卒也是肉眼可見的減少,朱溫等人更是興致高漲,一鼓作氣的朝著盧渥殺去。


    “你是何人?”盧渥揮著手中的長刀指著朱溫問道。


    這番廝殺,盧渥已經看清了朱溫乃是這股義軍的領頭人物,因此出聲問道。


    朱溫在砍殺完盧渥身側最後一名親衛後悠悠說道:“區區小人物不足掛齒。”


    “你乃是我見過的巢賊中最為勇猛的一員。”盧渥神色悲傷的說道。


    事已至此,盧渥已沒了退路,周遭親衛皆已戰死,其餘士卒雖仍在苦苦拚殺,但已經改變不了結局,而等待他的也隻有一種結果。


    “此話何意?”朱溫詫異的問道。


    盧渥之言似是他曾見過義軍諸將,可是朱溫實在是想不通是在什麽時候。


    “哈哈。”


    盧渥放聲大笑,然後迅速拿起手中長刀橫在脖子上,猛然用力。


    “砰。”


    長刀落地。


    “砰。”


    盧渥倒下。


    又一名忠於大唐朝廷的官員憤而自殺,為他們盡忠的聖上獻身。


    這是無奈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


    朱珍迅速跑了過去,伸出手指在盧渥的鼻間試了試,然後看向朱溫搖了搖頭。


    朱溫默然。


    然後迅速迴身繼續揮舞著手中橫刀衝向官軍陣地不斷砍殺。


    “主將已死,爾等還不快快讓開。”朱珍則是在身後不斷砍殺,不斷吼著。


    效果是很明顯的,雁嶺官軍的抵抗很快就弱了下去。


    “快,繼續走。”朱溫高聲喊道。


    時間緊迫,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供朱溫將時間浪費在這雁嶺之上。


    “都頭,那這?”朱珍有些猶豫的說道。


    有利的局勢是朝著他們傾斜,隻要再衝殺一陣,就可全殲這部官軍,那時斬獲的物資肯定不會少,如此這般,朱珍心裏有些不舍。


    窮日子過慣了,見到好的東西總會邁不開步子去舍棄他們。


    朱溫看了一眼朱珍,知道他的意思就直接說道:“別猶豫,以後還有的是機會。當下之急就是快速趕到陝州背麵,這裏會有人接手的。”


    朱珍看了又看遍地的繳獲狠狠地跺了一下腳,還是很快的跟在朱溫身後繼續衝殺。


    盧渥一死,官軍的潰敗就在一瞬間,朱溫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隻是領著朱珍、龐師古繼續行軍。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番急行軍,朱溫終於按時到達陝州西側。


    這時,漆黑的夜色正漸漸褪去。


    朱溫抬頭看了看天空,一夜的拚殺、行軍,著實是讓諸將士十分疲累,但時間不等人,在經過短暫的休息後,便重整旗鼓,朝著陝州城攻去。


    此刻,陝州城內兵馬皆是聚集在東麵,所以此時西門這邊防守空虛。


    盧沆、盧宗明父子沒有想到朝廷局勢會崩壞,進而不得不改變作戰計劃,但更沒有想到對麵的黃巢義軍也在改變,使得所有的調整都還沒有跟得上,就猝然與之再次交手。


    陝州右側千餘騎兵還未完全發揮其本來的作用,就被直接剿殺,直接損失了大部優良戰馬、精銳騎兵。


    而左側的精心準備的雁嶺三千伏兵,更是沒有發揮一絲作用,就被義軍圍剿,看那山坡上冒起的滔天大火,想來也是兇多吉少,盧沆的心都在滴血。


    功虧一簣。


    精心籌備的陝州會戰就這般瓦解,盧沆實在是心有不甘。


    “噗。”


    越想越難受的盧沆忽然一口鮮血噴出。


    “阿耶。”察覺到情況不對的盧宗明眼疾手快的趕緊攙扶著盧沆。


    “莫聲張。”盧沆艱難的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說道。


    “阿耶,陝州危矣。”盧宗明痛心疾首的說道。


    城下右軍大部兵力到達後,立即就與中軍匯合在一起,積極的投入到戰鬥中。有了這部生力軍的加入,戰鬥場麵很快就發生了變化。義軍攻城勢頭越來越猛烈,經過緊急趕製的投石車再次發出怒吼,不斷地朝著城牆上投出致命的石塊。


    在新安城下立下汗馬功勞的那架床弩,在經過修理後也是被推向前線,不斷地發射出致命利箭。每一聲唿嘯而出的巨弩就會穿透數人的身軀。


    城牆上官軍守兵的傷亡迅速攀升,六千守城士卒能戰者已不足兩千,戰鬥意誌更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若非盧沆、盧宗明父子二人還站在城牆上指揮戰鬥,此時怕早就潰散了。


    屍堆成山,血流如河。陝州城下慘烈至極。


    “阿耶,大勢一去,我們還是快撤吧。”盧宗明顫抖著說道。


    “混賬。”盧沆一把推開扶著自己的盧宗明嗬斥道,“我怎麽就養了你這個軟弱的東西來。”


    “阿耶。”盧宗明兩側臉頰俱是淚水,“我盧氏宗族子孫不能皆亡於此啊。”


    世家大族向來如此。


    盧氏在長安有宰相盧攜坐鎮,因此族中頗有讀書天賦或者有功名在身的士子,多是留在長安為官,不斷憑借宗族關係編織成一張巨網,將各方利益都籠罩在內。


    宗族中特別優秀的人還會放到朝廷其他地方,繼續為宗族服務,為宗族開疆擴土。盧氏憑借利用族中有出息的子弟所處的位置進而通過師生、同鄉、聯姻之關聯,再構造成另外一張巨網。


    大網套小網,小網連小網。網網交織成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既維護了宗族的利益,又發展了若幹小族。


    如此錯綜複雜的世家大族、門閥派係彼此間有協作、有爭鬥。當皇權威脅到他們的利益時就會聯合起來威逼朝廷,進而使其退步。皇權無礙時,彼此間則會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爭鬥,危害朝野。


    但不否定的是世家大族在關鍵時刻仍會給皇權一定的支持。


    至於族中其他子弟,一部分則會安置在族中經營的各地商號農莊中去,另外一部分則會充入軍中,通過戰功來獲取功名地位。


    因此此時的陝州軍中,因有盧沆領兵,所以也多有族中子弟在軍中充為領兵將校。這樣既可以保持軍隊的忠心度,使得士卒忠於盧氏,忠於朝廷。再者還可以保持軍中的凝結力,保持一定的戰力。


    盧沆一怔:他父子二人可以戰死在這陝州城上,但跟隨其從軍的一眾盧氏子弟又該如何?


    盧宗明見盧沆神情有些鬆動,就繼續說道:“阿耶。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今巢賊氣勢洶洶,我等實在是力量薄弱,不能一力抗之啊。何況洛陽劉允章、泰寧軍齊克讓不都.....”


    “住嘴。”盧沆突然出聲嗬斥道。


    盧沆心知長子盧宗明所說並無不妥,他父子二人所慮都是實情,但放在當下卻是不合時宜的。


    劉允章、齊克讓之流,如此做法還尚有退路,可他範陽盧氏卻不能這麽做,隻是因為他們是世家大族,不單單為一人而活,要考慮整個宗族的延續。


    盧沆、盧宗明二人還在對峙中時,就見有士卒跑上城牆大聲喊道:“使君,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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