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明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酉時三刻。


    雨勢漸歇。


    距離柴存所立軍令狀攻下新安城的時間已經足足過去了三刻鍾的時間。


    正在陣前帶領士卒進攻的柴存這會異常暴躁,眼看著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可是城頭上新安守軍仍在頑強抵抗,守勢雖不如初始猛烈堅決,但始終沒有停止,仍舊給進攻的部隊造成了持續的傷亡。


    中軍大帳趙璋亦是暴怒萬分,在帳內不停地走動喝罵道:“廢物,簡直就是個廢物,給他提供這麽多便利條件,卻是連一個小小的新安都攻不下,要他何用。”


    “大將軍,莫生氣,隻怪今日天氣太惡劣,大大阻礙了我軍攻城的進度。”行軍參謀在旁好言相勸道。


    “怎能不生氣,黃王的信使都來催促幾迴了,而我們始終攻不下,你說這在黃王跟前該做作何解釋,難道說我中軍將士皆是無能之人,不能夠攻下一座小城嗎?”趙璋氣鼓鼓的坐到了椅子上。


    “大將軍,我剛才在外麵看了,城內守軍怕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堅持不了多久,想必要不了一個時辰就可以攻破新安。”行軍參謀向趙璋解釋道。


    “哼,一個時辰,我倒是能等,可是黃王可以嗎?”趙璋憂慮的說道,“今日大雨,黃王已經在城外待了一天,若是今晚不能再進城歇息,你我怕是不好交代啊。”


    冬日嚴寒,又因為一場暴雨使得城外格外的寒冷,軍帳雖能躲雨,但是取暖效果還是差了些許,剛從洛陽城出來的黃巢興致高昂,昨晚未能入住新安已經有了不滿,若是今日晚上還是露宿城外,後果不可想象。


    “大將軍莫急,卑職這就去前線催問柴將軍,到底何時能攻下新安,也好給黃王一個交待。”行軍參謀起身朝著趙璋說道。


    “好,有勞參謀了,你去告訴柴存我再寬限他一個時辰的時間,若是不能攻下新安,就直接軍法從事,他也不用再迴來見我了。”趙璋惡狠狠的說道。


    “遵令。”


    新安城下。


    “將軍,我們攻城所用物資不多了。”心腹士卒渾身是泥的跑到柴存跟前喊道。


    “滾。”柴存抬起腳踹了對方一腳說道,“要你們有何用,一天時間了連新安都攻不下。”


    趙璋將怒火發在了柴存身上,而柴存則是將怒火發到了一般士卒身上,這就叫官大一級壓死人。


    “將軍,不是兄弟們不賣命,而是這新安城的守軍太過於頑強啊,還有這天氣嚴重影響到了兄弟們的攻城節奏。”心腹士卒從泥地裏爬起來又說道。


    從辰時開始攻城直到酉時,攻城士卒組織了一隊又一隊,攻勢一波比一波猛,但都無濟於事,新安城仍舊巍然屹立。


    “廢話,你們辛苦,難道城內的守軍就輕鬆了?”柴存喝罵道,“再攻不下來,大將軍不會饒了我,我也不會饒了你們。”


    “是,將軍。”心腹士卒咬牙離開重新去組織兵力進攻。


    從中軍大帳推來的那床車弩在發揮了幾次大的功效後,就直接散了架傾倒在泥坑中,再也沒有發射出致命利箭,光榮的完成了它的使命。


    利用攻城雲梯爬向城牆的士卒死了一波又一波,從未停歇。


    僅剩的一架投石車咆哮著投出最後一塊石頭後轟然四散開來,就此報廢。


    它所射出的石頭砸在城牆一角後,很快就滾落了下來,但片刻後城牆忽然坍塌。


    攻城的義軍士卒、守城的新安守軍皆時愣怔在原地。


    “殺啊,兄弟們。”


    反應過來的柴存臉色一喜,然後舉起橫刀猛然衝向城牆倒塌之處。


    “殺啊。”


    機會難得,攻城的義軍士卒緊跟著柴存湧向了倒塌處,守城士卒連忙過來阻攔,卻是為時晚矣。


    “明府,敵人殺上來了。”有守城士卒滿臉鮮血的衝到李浩然跟前喊道。


    “殺退他們。”李浩然聲嘶力竭的喊道。


    累,太累了。


    李浩然區區一文官,今日與一眾將士一起戰鬥在城牆上未曾後退半步,隨著忠心部下縣尉張九澤的陣亡,李浩然就像被掏空了精氣神一樣,隻是機械的揮舞著橫刀,一下又一下的砍向不斷湧上牆頭的敵人。


    “明府,敵人太多了,我們抵抗不住了,快逃吧。”士卒哭泣著勸說道。


    身疲力竭的李浩然茫然的揮了揮手讓僅剩的守城士卒各自逃命。


    大勢已去,新安城守不住了,他李浩然支撐不住了。


    李浩然心中一陣悲涼,他為大唐朝廷盡忠了,他對的起身體裏流著的李唐皇室血脈。


    他很想再揮舞著橫刀砍向漸漸靠近的敵人,可是他累了,他真的累了。


    看著不遠處影影幢幢衝過來的人群,李浩然用盡最後的力氣舉起橫刀架在脖子上然後微微用力。


    “砰。”


    橫刀落地,隨後李浩然亦轟然倒地。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曆經一天的新安守衛戰結束了,隨著李浩然的自刎而死,新安守軍逃的逃,降的降。


    “大將軍。”從前線迴來的行軍參謀興致衝衝的跑進中軍營帳喊道。


    “怎麽了?”正焦急等待前線戰事消息的趙璋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行軍參謀麵露喜色的說道:“好消息啊,大將軍,卑職剛到新安城下,就見柴將軍率領士卒攻上新安城牆了。”


    “攻進去了?”


    “是的,攻進去了。”行軍參謀肯定的說道,“估計很快柴將軍就會派人迴來稟告。”


    說曹操曹操就到。


    行軍參謀話音剛落,就見有士卒興奮的衝進營帳說道:“稟大將軍,新安城破,我軍大勝。”


    “好,好。”趙璋拍手稱好道,“去,告訴柴存讓他做好配合,迅速肅清城內殘敵,迎黃王入城。”


    “遵令。”


    “行軍參謀,你再去調集一都人馬速去新安城做好防衛,我這就去帥帳向黃王稟告。”


    從興奮中緩過來的趙璋有條不紊的布置著下一步的軍事行動。


    朱溫營帳。


    “都頭,新安城破了。”還未見徐懷玉的身影,就先聽見他的聲音傳了進來。


    朱溫抬起頭看著急匆匆進入營帳的徐懷玉問道:“柴存攻進去了?”


    “是的,都頭。”徐懷玉繼續說道,“投石車投出的石頭砸破了一處牆角,然後被柴存抓住時機給迅速衝了上去,守城士卒見抵擋不住,就四散逃命。”


    “柴存走了狗屎運了。”朱珍滿不在乎的說道。


    “走運?”朱溫看了一眼朱珍笑著說道,“戰場之上哪有什麽走運一說,全賴下麵弟兄們以命相搏,才換來這最後的勝利,等打掃完戰場,統計好傷亡後,你就知道柴存此次付出了什麽。”


    “嘿嘿,我也就是那麽一說。”朱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過我想著也差不多了,城內僅有三千守軍,竟然死死抵抗了一天,可是不容易。”


    “是啊,剛打探來的消息城內守軍皆是因為新安縣尉先行戰死,守軍又傷亡慘重,再加上城牆一角倒塌,瞬間就擊潰了他們的守城信心,最後時刻縣令也是自刎而死,所以就直接崩潰沒了抵抗。”徐懷玉緩緩說道。


    朱溫聽徐懷玉所言,對新安縣令、縣尉與士卒一起戰死在城牆上,頓時肅然起敬,這是一個值得讓人尊敬的對手。


    雖處在敵對的雙方,但他們的行為讓人佩服不已,明知力量弱小,但仍不屈服於強勢,選擇了奮而抵抗,即使戰死也是為大唐朝廷而死,可謂忠義。


    隻是大唐朝廷值得他們為之而死嗎?


    朱溫心裏打下了一個大大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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