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抬頭望去,卻發現是一位他不曾認識的中年文士,隻是那相貌讓人有些不舒服,特別是其中一隻眼睛。


    “哦,掌書記有何事要說?”黃巢看著下手的行軍掌書記皮日休問道。


    皮日休,胸懷天下,滿腹經綸,參加科舉考試屢次不及,皆因樣貌醜陋,被以貌取人的大唐朝廷官員多次羞辱、拒絕,無奈之下隻能遊玩天下,直抒胸臆,不斷寫詩、寫文章批評朝廷時政,為萬千黎民百姓呐喊。


    黃巢南下征戰時偶遇皮日休,皮日休的遭遇黃巢深有同感,便將皮日休召至軍中,任為掌書記,管軍中雜事。


    “黃王,此封效忠信怕是有些不對。”皮日休手中拿著那張最後傳閱過來的效忠信皺著眉頭斟酌著語言說道。


    此言一出,帳內諸人頓時又來了精神,事情更加有意思了,竟然連行軍掌書記皮日休都參與了進來。


    黃巢精神一震,朱溫與王衝之事耽誤他太久時間,若不是顧忌尚讓、孟楷之臉麵,黃巢寧願將兩人全部拉出去砍頭,多麽簡單省事。


    “你說。”黃巢直接說道。


    皮日休輕輕揮了揮手中的效忠信,看了黃巢一眼爭得同意後看向朱溫問道:“朱都頭,此信可是你所寫?”


    朱溫搖了搖頭說道:“非末將所寫。”


    皮日休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王衝一眼,然後走進大帳中間振振有詞的說道:“此信想必各位將軍都已看過,可否注意到這其中有點不同。”


    帳內眾人當時隻顧著瀏覽書信上的內容,都沒有詳細觀察著封書信本身。


    “大家請看,這效忠信中所書‘兵’字與那警示信中所書‘兵’字可否一樣?”皮日休將四字警示信條與效忠信放在一起,再次讓大家仔細分辨。


    “看不出什麽。”


    “不都一樣嗎?”


    有人在旁輕聲說道。


    “非也,你們看這兩個‘兵’字,那一撇是否不太一樣,雖然第一眼看上去一樣,但是仔細分辨還是能看出並非一人所為,而這效忠信中的‘兵’字隻是與警示信中的‘兵’字神似而已。”


    細微之處見真章,皮日休站在中間洋洋得意的向眾人介紹他的發現。


    “那依掌書記的意思是這不是同一人所寫?”


    皮日休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不錯,這是兩個人的字跡。”


    “那這件事?”


    有人遲疑的問道。


    “很簡單,想要證明是否如我之所說,當下就可驗證:一是立即尋人前去查找朱溫平日所書,二是讓朱溫當著眾人的麵再次書寫,隻需幾方對比,就可驗證。”皮日休振振有詞的說道。


    皮日休很喜歡這種感覺,一種天下諸般事務皆在我手的感覺。博聞強識,細心專業,這才是他與這些莽夫最大的不同,亦是他價值所在。


    很快,帳內就有士卒飛奔而出,尋找朱溫平素所書寫的信紙,同時也安排了紙和筆,讓朱溫當場書寫。


    這時,剛還高興不已的王衝,內心慌亂無比,他沒有想到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卻突然被掌書記皮日休冒了出來,破壞了他計劃。


    見皮日休言之鑿鑿,孟楷臉色變得陰狠,他看向王衝的眼神中透漏著兇意。


    很快,經過多方再次比對,可以確認這封效忠信並不是朱溫所寫,同時在對朱珍等人進行訊問後,也沒有發現有什麽問題。


    “王衝,這封效忠信到底從何而來?”


    當眾人還在交頭接耳議論此事時,黃巢突然大聲爆喝道。


    “是,是,是朱溫的。”王衝在做最後的狡辯。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王衝沒有想到大好的局勢,卻在一瞬間就這樣簡簡單單的被掌書記皮日休給扭轉了。


    “真的是嗎?”


    黃巢本就陰沉的臉,此時看上去兇狠無比,讓人望而生畏。


    今日黃巢已經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浪費這麽多的時間與諸位將軍一起,在營帳中聽王衝與朱溫激變。


    顧及尚讓、孟楷臉麵隻是一方麵,更多的是在為後麵做長遠的打算,黃巢在為入主長安,做天下的主人做準備。


    “撲通”一聲,經受不住黃巢嚴厲目光的王衝,突然跪地不斷作揖的求饒道:“黃王,末將錯了,末將知罪,還請黃王饒命。”


    跪在地上的王衝經受不住黃巢強大的氣場,便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緣由,以及他是如何謀劃欺騙孟楷,陷害朱溫的事情經過全都一字不拉的說了出來。


    毋庸置疑,汝州城失守是因為王衝的失職才造成的。


    當晚接到警示信後的王衝並不在意,隻是對屬下簡單吩咐了事,然後繼續帶著他的親兵去城中一暗娼處逍遙快活。


    正是王衝的失職,使得城內叛軍攻打義軍駐地時,義軍群龍無首很快就敗亡,翌日清晨才得知消息的王衝不得已領著僅有的幾名親兵逃出了汝州城。


    孟楷臉色變得十分蠟黃,他沒有想到王衝竟然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竟然連他都欺瞞,還言之鑿鑿的告訴自己抓住了朱溫的把柄,這才使得孟楷親自下場,可是沒有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這讓孟楷惱怒不已,王衝此舉無異是將他推到火山口,雖然不會受到什麽懲處,但是卻在眾將跟前丟盡了臉麵。


    尚讓則是微微唿了一口氣,完全放下心來,很是讚賞的看了朱溫一眼,此事非但沒有將朱溫治罪,反而使得孟楷那邊在黃王跟前丟了大臉,這口惡氣著實出的舒服通暢。


    “啪”


    黃巢猛的一拍椅子然後站起身來環視帳內眾人,語氣嚴厲的說道:“事已至此,情況明了,無須贅言,來人,將那王衝拖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黃王,”孟楷急切的向前一步喊道。


    “怎麽?”黃巢隨意的瞥了一眼孟楷。


    “黃王息怒,王衝乃是我軍麾下將領,此番失職畏敵,陷害袍澤,罪不可赦,死不足惜,末將請黃王令,由我親手砍了他。”


    孟楷對王衝痛恨萬分,但是念在其平素鞍前馬後的伺候,就欲再為王衝好言兩句,但是話到嘴邊,看到黃巢憤怒的眼神就趕緊改口說道。


    “大將軍,救我啊。”


    王衝聽到要被梟首示眾,被嚇得癱軟在地,未久便趕緊哭啼著爬行到孟楷跟前緊緊的抱著雙腿大聲唿喊。


    黃巢微微皺眉。


    “還不拖下去。”孟楷趕緊吩咐左右說道。


    “你們這些鹽販子。”


    “還有朱溫你個放豬的。”


    “你們都不得好死。”


    見再無活的機會,嚇破了膽的王衝語無倫次的在營帳中大喊大叫。


    “噗”


    孟楷抽出身側的佩刀,快速走到王衝跟前猛然一刀捅了進去,然後又使勁的轉了幾圈。


    王衝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嘴角鮮血緩緩流下,很快就沒了生息,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孟楷抽出佩刀扔到地上,趕緊跪下朝著黃巢叩頭說道:“請黃王責罰,都怪末將禦下不嚴。”


    當庭喝罵黃巢等人為鹽販子,這是絕對的觸了逆鱗。


    黃巢雖出身於鹽販世家,但是仍舊有入仕為官,光宗耀祖,改變身份的願望,卻不想連年落第,終是不及,這便成了他心中永遠難以撫平的創傷。


    後災荒爆發,官府不作為,黃巢響應王仙芝起義,然後才有了當下的局麵。隨著身份的愈加高貴,已無人敢提黃巢昔日鹽販之身,卻不想王衝貪生畏死,慌不擇言的給說了出來,這純粹是在找死。


    孟楷要是再晚一步,怕是遭殃的人還會更多,依照黃巢今時的脾氣,怕是王衝麾下一都人馬都會保不住,會被處死。


    “拖出去喂狗。”黃巢鐵青著臉說道。


    須臾,黃巢臉色慢慢溫和起來,然後走到孟楷身前輕輕攙扶起說道:“大將軍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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