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進城,李阿爹夫婦一是為了李斯遠的入學事宜,二是為了來年大閨女李堇荁的及笄。李阿爹買了一根三兩銀子的簪子,李氏滿滿心疼,說太貴了想讓李阿爹退掉,結果被丈夫一句話給噎迴肚子裏去了。

    “這些年你給棗兒買的那些胭脂水粉,加起來怕是這根簪子還抵不上。”

    青河書館是敘州城裏數一數二的私塾,不僅因為這個私塾有名師坐鎮,更重要的是一年前出了一個狀元駙馬。

    就衝著這個,李氏想盡辦法都要給李斯遠拿到入學名額,也虧得李氏有個好親戚是在青河書館的廚房裏打下手。

    “桂平嫂。”青河書館威嚴甚深,就算是拿著尋親戚門頭,李氏也隻得了個後門等候的機會,踏都沒資格踏入。

    “大妹子。”一個身著土黃短打的婦女笑眯眯地探出門口,李氏眼睛一亮:“桂平嫂,可算等到你!”

    “書館這規矩多,主要都是怕外來人擾了學子們,你等久了吧。”

    李氏連忙搖頭,有些討好的拉著桂平嫂急道:“沒有的事兒,那啥,桂平嫂,上次跟你說的...”

    桂平嫂無奈反握起李氏的手:“大妹子,唉...”歉疚的歎氣讓李氏心裏打起了突,而接下來的話也果真應驗了她的不安。

    桂平嫂小心著開口:“青河招平家學子是每年都定額招的,可是自從出了狀元駙馬爺後,這周邊各地都上趕著要來青河...”隨即頓了頓:“別說是今年了,往後好幾年青河琢磨著,都不招了。”

    “這,這咋就不招了啊?”李氏滿臉焦急,為了讓兒子進青河她可沒少磨工夫。

    桂平嫂很無奈,道:“這青河書館出名了,那些個富貴人家拚了命要把孩子塞進來,青河哪還有地兒招平家子弟?院長現在天天發愁來年學子的食宿、學室安排,這要是還招平家子弟...”哪住哪吃哪上學?

    未盡之語李氏清楚明白了,因此巨大的失落使得人如同霜打茄子一般。不單止往日的努力白費,更重要的是心裏,李氏仿佛看到了兒子被扼殺的前程。

    她兒子真的很聰明,千字文、三字經,別人家孩子都要磕磕絆絆背上個一年半載的,她家兒子讀個幾遍就記住,其中理子說起來時一套一套的。

    桂平嫂見到李氏那一副失落樣子,也覺得可惜。忽然桂平嫂像是想起了什麽,她拉近李氏:“我說,你也別這麽喪氣,還有個路子可以讓你家遠小子上青河。”

    李氏一聽還有路子,趕忙打起精神:“啥路子?”

    桂平嫂向她擠眼:“你家大閨女,明年該及笄了吧?”

    李氏愣住,隨即奇怪道:“嗯,明年及笄了,不過她及笄關我兒子入青河有啥關係?”

    “哎!”桂平嫂笑起來了:“這就對了,我跟你說,這敘縣的縣丞夫人最近可是在說兒媳婦呢。”

    李氏一聽,雖有迷糊,但下意識免不了的敬畏:“這大人物說兒媳,咱們可聽不起呢!”

    這腦子直的,讓桂平嫂真是恨鐵不成鋼:“你就不能彎彎你肚子裏的腸?你想啊,你要是跟縣丞夫人攀上了親事,這你家遠小子進青河書館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李氏算是明白了桂平嫂的意思,很是驚訝。隻她也不是傻的,要她跟縣丞攀親事,這裏麵肯定有事。

    挨近桂平嫂,李氏直接了當地說道:“桂平嫂,縣丞夫人這樣的親家可不是咱們這種平家人攀得起,你就把話給我說明白吧!”

    “大妹子爽利人!”桂平嫂也不忸怩了,她傾身湊到李氏耳邊:“我跟你說,縣丞夫人是為她小兒子物色媳婦,本來這樣的富貴人說的也得同是富貴人家的閨女,可偏偏縣丞夫人的小兒子,腦筋不太清楚,聽說是小時候被屋子裏醃髒給衝了,所以這才門檻往低了放...”

    李氏瞪大眼,滿是驚疑:“這這,你怎麽知道的?”

    桂平嫂緊張的看了看周圍,繼續輕聲說道:“這事啊,本來我這等人是不可能知曉的,但是那小兒子都十八了啊,還沒說上媳婦呢,這不....”

    桂平嫂感慨了下:“這可憐天下父母心!哎,不過翠兒大妹子,這門檻就算放低了,那也不是什麽人家都能上去攀的,我是瞅著你當家的是個大夫,在李家村有著名聲,加著遠小子我也覺得是個頂聰明的,才給你說這麽個好事!”

    解釋了大半會,李氏也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後麵的沉默不語,直到桂平嫂催了好幾次,她才擺擺手。

    “桂平嫂子,唉。你不知道,我當家的可把那大閨女當個寶,咱們瞅著的好事,但擱我當家的,敢給他閨女說鐵定沒我好果子吃,唉...”李氏越到後麵越不知道怎麽說。

    桂平嫂奇怪了:“雖說那家孩子是不咋的伶俐,但是聽人說性情還是溫順的,可不會跟...一樣瘋癲。”

    李氏唉聲歎氣,堪堪阻止了下麵的話頭:“唉,你不知道,反正我是插不太上她的事。”

    桂平嫂更是奇怪,還想再問,可李氏卻不願意繼續了:“桂平嫂,今兒個,謝謝你了。我先走了。”

    李斯遠與小妹李蓁蓁相比,少了點活潑好動的勁,不仔細觀察這孩子,還多會認為他木訥。

    但實則隻是因為李斯遠心性安靜,他能一整天呆在一個地方研究九連環,還能玩出不少解法,擱李蓁蓁身上,玩沒兩下就給扔了。

    所以說,李堇荁最喜歡小弟、最是頭痛小妹,一個一整天下來衣服幹幹淨淨,一個髒的就跟泥地裏洗過似的,這不又摞著一堆小妹的衣服來河邊浣洗。

    “嘻嘻~~小哥快來玩呀~~這水好涼呀!”李蓁蓁蹲著在小溪邊,用手舀起水潑向安靜站在姐姐後邊的李斯遠。

    李斯遠皺著眉頭躲過惡作劇,嘟嘟嘴向李堇荁抱怨:“阿姐,小妹又鬧我了。”說完還不忘旁邊挪去。

    “李蓁蓁,可沒衣服給你換了啊,再玩濕衣服你就給我一直穿著罷!”李堇荁肅起臉來頗是冷淡,唬的李蓁蓁不甘不願遠離小溪。

    隻是調皮鬼是安靜不下,呆著無聊的李蓁蓁上前抱住李堇荁,趴在她身後晃來晃去:“阿姐阿姐我去找阿珠玩,好不好!”

    快被晃暈的李堇荁沒好氣地嫌棄她:“真是一刻安生不了,快走快走!受不了你了!”李蓁蓁一陣歡唿,撒開丫子就跑了,隻跑沒多遠又跑迴來,扯上李斯遠:“小哥我們一起去啦啦啦~~~”

    “你悠著點,別那麽瘋!”李堇荁一見李斯遠被小妹用力扯走就忍不住鬧氣:“真是的,摔了你就別哭!”李堇荁還想著小弟看穩小瘋子一樣的妹妹,結果話沒說完人影就沒了。

    李斯遠哼哧哼哧地跑著,他實在想不透妹妹到底哪裏那麽多精力。

    李蓁蓁口中的阿珠是村長家的小孫女,是她一堆同齡孩子裏玩得要好的女孩兒,不過乖巧多了。

    雖然也愛玩,但至少不會上躥下跳、頑皮搗蛋,尤其是幹出拔羊毛揪豬尾這種讓全村雞飛狗跳的無賴事。

    李堇荁眼中從沒有別人家的孩子,可就衝著李蓁蓁這瘋勁,她沒少揪著瘋丫頭衣領警告:“你一個人瘋就行了,可別把人阿珠也往瘋裏帶!沒看見村長恨不得揍毀你的樣嗎!”

    而往往這個時候李蓁蓁就會扯著鬼臉得意道:“他媳婦老喜歡我了,誒嘿嘿,我才不怕他!”

    刹時,李堇荁無語凝噎。

    “阿珠阿珠,快出來啊!我帶你去頑!”人未到聲先到,在大屋裏正說事的李村長聽到這麽活力十足的大喊,額頭上的青筋是一個勁跳凸著。

    “蓁蓁、阿遠”溫軟的聲音從側屋傳來,隨即便走出一個身材豐腴的半百村婦,臉龐圓潤、富態慈和,瞧著就讓覺得心生親切,她向門口探著的倆小孩招招手:“來,過來阿婆這。”

    “秋阿婆~”“秋阿婆~”相似的麵容,一個活潑可愛,一個安靜乖巧。

    李秋英一直稀罕著,尤其是蓁蓁這丫頭一進門就抱著她撒嬌,可讓人心喜:“哎喲,小阿蓁真惹人疼,都吃早了嗎?”

    “吃了,秋阿婆。”李斯遠乖乖點頭。

    “秋阿婆~阿珠在麽~”蓁蓁搖頭晃腦的在找阿珠,李秋英捏捏她的臉:“阿珠一大早就隨她娘去上邊找姥姥去啦!”

    “哦~”李蓁蓁瞬間焉了,小模樣瞧得李秋英直樂:“哎喲這焉的,下午阿珠就迴來了,到時我讓她尋你去好不?”

    “好吧,阿婆別忘啦~”李蓁蓁重重點頭,李秋英又笑眯眯的樂起來了:“來來,在這等著,阿婆給你去拿點麥芽糖吃吃。”

    趁著秋阿婆去拿東西的功夫,李蓁蓁蹦躂著跑到大屋外邊探頭探腦,後邊跟著慢吞吞的李斯遠。

    村長李大東對李蓁蓁就是又煩又怕,不僅僅是因為她跟自家孫女要好,更重要的是她老喜歡折騰他這把老骨頭。

    瞅瞅!瞅瞅!又在門口扮鬼臉扭屁股,李大東再無視也還是瞟到李蓁蓁那搗騰樣。

    “噗~噗咳咳、咳咳”忍不住笑的村長忙握拳掩住口,狠瞪了下偷笑的丫頭後繼續跟旁邊的村民說正事。

    “剛說到哪了?啊對,收徒的事。”李大東沉沉嗓子:“這又到了靈源道收徒的事了,十年前咱們村是送了十個孩子去選,跟其它村子裏比起來,咱們村可是少的很。”

    旁邊一村民開聲:“現在的世道好,條件好點的人家哪願意孩子去走不知數的路?十年前李田家去了個女娃娃,少了個孩子的日子是好過了點,可我聽說著她娘後悔的緊,眼睛都快哭壞了。”

    “對啊,不說那路子有多難走,光是一輩子再也見不到這事,就夠人受了。”

    村長聽著村民的討論,低低歎了口氣,隨即伸手擺擺:“咱們就不說那些見不見的事,比起別的地方,這靈源道對咱們大景子民算是厚待了。”

    村長這話讓村民們安靜了下來。

    的確,大景朝在靈源道的照拂下,不說有多強盛,至少也是安穩度日,且靈源道也不會強征子弟必須入派,即使有資質,如若父母實在不舍得孩子的,而孩子又不願,靈源道也不會去強求。

    修真之道,無緣亦是魔障。

    “所以,家中有適齡孩子的,切不可做躲避之事。”村長目光一一掃過在座人,意味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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